第22節
「不會的,長官。調動手下工作人員的積極性你是出了名的,對不對,『龍蝦』先生?」「我們可以給萊克特醫生提供什麼條件?」
「有幾樣東西我這就派人送過去,我五分鐘後到,除非你想先歇口氣。」
「我寧可現在就干。」史達琳說,「讓他們找一下阿朗索。告訴阿朗索我在8部外面的走廊上同他見面。」
「五分鐘後到。」克勞福德說。
史達琳在地下深處這間破爛的休息室的油地氈上來來回回地走著。她是這屋子裡唯一的亮色。
我們走在草地或鋪著砂礫的小路上時,很難得要著手去作什麼心理上的準備;而在沒有窗戶的地方,在醫院的走廊上,在和這間放著破裂塑料沙發和沁扎諾煙灰缸、光禿禿的混凝上牆壁用半截窗簾遮擋著的休息室一樣的房間裡,我們倒是會提前一點點時間作一番準備的。在像這樣的房間裡,只有這麼一點點時間,我們倒是會來準備一下要做的動作,將它們牢記在心,以便面對厄運遭驚受嚇時可以用得著。史達琳不小了,懂得這個;她沒有讓這間屋子影響她的情緒。
史達琳來回走著。她向空中做手勢。「要挺住,姑娘!」她說出了聲。她既是對凱瑟琳·馬丁說,也是在對自己說。「我們總比這個房間要出色,總比這個該死的地方要出色!」她高聲地說,「無論他在哪兒綁著你,我們總比他要出色。幫幫我!幫幫我!幫幫我!」剎那間,她想到了她已故的父母。她在想;他們會對她現在這副樣子感到羞恥嗎?就這問題,不關別的,沒有任何限制性條件,就和我們平時每次問這問題時的方式一樣。回答是,不會的,他們不會為她感到羞恥。
她洗了洗臉,走出房間來到了走廊。
勤務兵阿朗索已經拿著克勞福德給的密封好的一包東西在走廊上了,包裡裝著一張地圖和他的指示。她就著走廊的燈很快地看了一下,隨後按電鈕喚巴尼讓她進去。
第25節
萊克特醫生靠在桌旁,正在仔細看他的信件。史達琳發現,他不看著她時,自己可以比較輕鬆地走近那牢籠。
「大夫。」
他豎起一根手指示意她不要說話。信看完之後,他若有所思地坐著,那只長著六根手指的手的大拇指抵著下巴,食指放在鼻子旁。「這東西你怎麼看?」他說,一邊將文件放入食物滑送器。
這是一封來自美國專利局的信。
「這信是關於我用耶穌被釘死在十字架上的造型設計的一隻表。」萊克特醫生說,「他們不肯授我專利,倒建議我給這表面申請個版權。看這兒。」他將畫的餐巾大小的一張畫放入食物滑送器,史達琳拉了過來。「你可能已經注意到了,在大多數耶穌被釘死在十字架上的作品中,兩隻手都是指在,比方說吧,兩點三刻或者最早也是兩點差十分的位置,而雙腳站在六字上。這只表的表面上,耶穌就被釘在十字架上,你那兒可以看到吧:雙臂繞著轉動表示時間,就和一般流行的迪斯尼鐘錶上的指針一樣。雙腳還是保持在六的位置,而頂部有根小秒針,繞著轉動形成光輪。你覺得怎麼樣?」
這素描從解剖學的角度看質量很好。那頭卻是她的。
「要縮小到手錶大小,許多細節就沒了。」史達琳說。
「這倒是,很不幸。不過想想鍾看。你覺得沒有專利能保險嗎?」
「機心你還是要買石英表的——不是嗎?——,而機心已經有
專利了。我不是很清楚,可我想專利只授予獨創性的機械裝置,版權才適用於設計。」
「但你又不是律師,對吧?聯邦調查局裡他們現在再也不用律師了。」
「我給你帶來了一個建議。」史達琳說著打開了公文包。
巴尼走了過來,她重又合上了公文包。巴尼極其鎮定,令她羨慕。他看出是內幕情報不該他知道;他那雙眼睛的背後透露出他有很強的領悟力。
「對不起。」巴尼說,「假如你要對付處理的文件材料很多,這兒工具間裡有一把一邊帶扶手桌面的椅子,是學校裡那種,給精神病專家用的。要嗎?」
一副做學生的形象。要還是不要?
「我們現在可以談了嗎,萊克特大夫?」
醫生舉起了一隻攤開手心的手。
「要,巴尼,謝謝。」
她這時坐好了,巴尼也走開了,很保險。
「萊克特大夫,參議員提供了一個極好的條件。」
「好不好要我來定。你這麼快就和她說了?」
「是的。她沒有什麼猶豫的。她能給的一切都在這兒,所以這事兒不能討價還價。就是這樣,全都在這兒,一次性都給你。」她的目光從公文包上往上抬了抬。
萊克特醫生,這個有九條命案在身的兇手,將手指搭成尖頂狀頂在鼻子下,他凝視著她,兩隻眼睛的後面是無盡的黑暗。
「如果你幫助我們及時找到野牛比爾,使凱瑟琳·馬丁不受傷害被救出,你可以得到以下條件:轉入紐約奧內達公園內的退伍軍人管理局醫院,進那兒的一個小間,可以看到醫院四周的樹林。最嚴格的安全防備措施還得要用,會請你幫助評估對一些聯邦機構的收容人員所做的書面心理測試,只是那些人員不一定和你同在一個機構。你作評估看不到他們的姓名,不給身份。你可以得到相當數量的書。」她抬起眼睛瞥了瞥。
沉默可以嘲弄人,她等於沒說。
「最好的一點,也是最值得重視的一點是:每年中有一個星期,你可以離開醫院上這兒。」她將一張地圖放人食物滑送器,萊克特醫生並沒有把滑送器拉過去。
「李子島。」她接著說,「那個星期裡,每天下午你都可以上海濱散步或到海裡游泳,監控離你不超過七十五碼,不過將是特警監控。完了。」
「我要是不接受呢?」
「或者你還可以在那房間裡掛塊半截頭的窗簾,那樣也許會讓你感覺好些。我們沒有任何東西可以用來威脅你了,萊克特大夫。我弄來的是一條出路,可以讓你見到陽光。」
她沒有看他。現在她還不想同他對視,這還不是衝突呢。
「凱瑟琳·馬丁會來同我談談嗎——只談談綁架她的人——假如我決定要發表點什麼的話?只單獨同我談?」
「可以。這一點可以答應你。」
「你怎麼知道?誰答應?」
「我親自帶她來。」
「還要她肯來呢。」
「那我們總得先問問她,對不對?」
他將食物滑送器拉了過去。「李子島。」
「從長島那端看過去,北面的那個手指狀的就是。」
「李子島。『李子島動物疾病中心(屬聯邦政府、負責口蹄疫研究)』,上面是這樣說的。聽起來很迷人。」
「那只是島上的一部分。那兒有個漂亮的海濱,住處很好。春天裡燕鷗上那兒搭窩築巢。」
「燕鷗。」菜克特醫生歎了口氣。他把頭微微側向一邊,用他那紅紅的舌頭在紅紅的嘴唇中央搭了搭。「如果我們要談這個,克拉麗絲,我得先部分得到點什麼。投桃報李吧。我告訴你一些,你也告訴我一點。」
「說吧。」史達琳說。
她不得不等上整整一分鐘他才開口。「毛蟲在繭子裡變成蛹。後來它出殼了,從它那悄悄變化的空間裡出來,變做一隻美麗的成蟲。你知道什麼是成蟲嗎,克拉麗絲?」
「長了翅膀的成年昆蟲。」
「可是還有呢?」
她搖搖頭。
「這是精神分析那已經死亡的宗教裡的一個術語。成蟲,是父親或母親的一個形象,從嬰兒時候起就埋藏在孩子的潛意識中,與嬰兒期的自覺感情緊緊地聯繫在一起。這個詞來源於古羅馬人,他們在送葬隊伍中扛著祖先的半身蠟制雕像……就是克勞福德這麼遲笨的人,也肯定能從這昆蟲的蟲繭中看出某種意義來。」
「沒什麼可以一下就能抓住的,只能對照著敘詞索引上那些已知的性犯罪分子,逐個核查昆蟲學刊物的訂戶名單。」
「首先,咱們不要再說野牛比爾了,這是個誤導人的名稱,與你們想要的那個人沒有關係。為方便起見,我們就叫他比利。我把我想的給你說個大概。準備好了嗎?」
「準備好了。」
「蟲繭的意義就在於變化。幼蟲變成蝴蝶,或者蛾子。比利認為他想變。他在用真的女孩子的皮給自己做一套女孩子的衣服,於是就有了這麼些大個兒的被害人——他得搞到合適的材料。被害人的數量暗示,他也許把這看做是蛻化的一組系列。他是在一棟兩層樓的房子裡幹這事兒的,為什麼是兩層樓原因你找到了嗎?」
「有一度他是把她們吊在樓梯上的。」
「不錯。」
「萊克特大夫,我在易性痺與暴力之間看不出有任何相關的東西一易性癖者通常是溫順的那一類人。」
「這倒是真的,克拉麗絲。有時你還會發現他們有一種傾向,有手術癮——從整容來說,易性癖者的要求是很難滿足的一可大致也就只能這樣了。比利並不是真要改變自己的性別。照這樣想下去,克拉麗絲,你離抓住他已經很近了,這你意識到了嗎?」
「沒有,萊克特大夫。」
「很好。這樣你就不會介意跟我說說你父親死後你身上發生了哪些事。」
史達琳看著扶手桌面上那些刻痕。
「我想這答案不在你那些文件裡吧,克拉麗絲。」
「我母親把我們團在一起有兩年多。」
「她做什麼呢?」「白天在汽車旅館當女傭,晚上在咖啡館當廚子。」
「後來呢?」
「我到蒙大拿我母親的表姐和她的丈夫家去了。」
「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