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節


  「這塊石碑,經考察隊現場測定,年代至少有五千年了,這也印證了《山海經》的記載。它說黃河是發源於崑崙神山,而且『潛行』流經羅布泊地區,這就與龜馱石碑現河圖於黃河之中的傳說不謀而合。」張教授不忍見凌教授辛苦,替他解釋道。
  「不對啊。」說話的是凌寧,「如果傳說中『河出圖』的「圖」就是這一塊碑的話,那麼這塊石碑是被龜馱出水面的,可這麼大的石碑,得多大的烏龜才馱得起啊。再說,黃河的發源地和流經地域,現在不是很清楚了嗎?根本就不是什麼崑崙山,也沒經過羅布泊啊。」
  「小寧,不錯嘛,能發現這麼多問題,很有潛力哦。」張教授笑呵呵地說。
  「凌寧啊,在古代,黃河改道是很正常的事,誰說它沒有可能是從羅布泊這邊改道過去的呢?而我也並沒有說這塊石碑就是那被龜馱出來的那塊啊,只說是有可能,再說,如果真的是因為黃河改道,那還真與石碑出現吻合,你想啊,黃河改道,水退旱地出,河底的石碑出現,這不是順理成章的事嗎,至於說那只烏龜,你再看看那張照片,看看那石碑的底部。」凌教授指點給她看,凌寧聞言湊到了楚風跟前,兩人一起看那張照片,果然,石碑底部有一個拱起,如果想像力豐富一點,說它是被什麼東西馱著也未為不可。
  凌寧和楚風此次倒是甚有默契地抬頭互看了一眼,互相在對方眼中看到了震驚和不可思議。這一抬頭,楚風才發現跟在張教授身後還進來了兩個人,只不過剛才大家談得熱鬧,一時竟然沒有人顧得上介紹。
  看見楚風疑惑的目光,張教授忙道:「瞧我!來來來!老凌、楚風,這位就是新疆科學院歷史研究所的王教授和新疆考古隊的桑布隊長。上次就是桑布隊長帶隊考察羅布泊時發現的這塊石碑。」
  王教授是一個個子瘦小的老頭,初次見面,雙方都說了幾句沒營養的話,倒是桑布,讓楚風產生了濃厚的興趣。

桑布(2)
  楚風本來覺得自己的身材已可以擔當得「魁梧」這兩個字,可見了桑布,才明白,自己離「魁梧」還差得遠呢,瞧這位真跟鐵塔似的!
  雖說身高倒比楚風高不了多少,可他的塊頭起碼抵得上一個半楚風。桑布的五官是典型的蒙古族人的長相,一臉黑色的絡腮鬍,再加上身上穿的傳統牧民的騎馬裝,頭上還帶著一頂褐色的牛仔帽,活脫脫一位魁梧的西部牛仔。
  楚風打量黑大漢的時候,黑大漢也在打量他,等他伸出手來去跟對方握手時,對方那蒲扇大的手一握過來,楚風就覺得自己的手好像被一道鐵箍箍住了一樣,而且虎口處還有大力傳來。楚風心知,這是對方有意考量自己,仗著過去在部隊鍛煉的基礎,楚風也不甘示弱,運勁於手,勉力支撐。
  見楚風在自己的手下不落下風,黑大漢臉上的訝色一閃而過,隨後迅速收力:「你,不錯,這個!」說著,朝楚風豎了豎大拇指,便再不說話。
  楚風報以一笑,轉過頭繼續剛才的話題,指著照片對凌教授說:「老師,你沒放大它看?」
  「當然放大了,從電腦上看它的放大100倍的圖,可以清楚地看到,它的底部確實好像是被一個類似龜背的東西馱著。」說著張教授取出一疊照片,遞給楚風。楚風細細看了這個
  石碑拱起的底部,確實像一隻烏龜。
  「老師,這個發現為什麼不公佈呢?」這個一經證實,可是一件可以轟動學術界的事啊!楚風不解地問。
  「不行!僅僅一張照片不能成為鐵證。」凌教授斬釘截鐵地說。
  楚風非常瞭解老師做學問一絲不苟的態度,同時也知道學術界對一個顛覆傳統觀點的接受有多麼困難。他想了想,知道要徹底解決這個問題,除非能破解石碑上的文字。他看向凌教授,正好凌教授也看著他,兩人的目光一碰,楚風卻躲開了,凌教授暗歎一口氣,沒再說什麼。
  對於這個弟子,凌茹凱是寄予了厚望的,在古文字學研究上,很多事需要天分。那些已經埋入歷史塵埃的文字,要想解讀他們,必須找到關鍵點,也就是辨認最容易、使用頻率最高的那些字,只有這樣才能掌握破解古文字的密碼,而楚風在這方面很有天賦,他彷彿天生具備這種尋找密碼的嗅覺,所以在跟凌茹凱學習了兩年之後就可以自己獨立破譯古希伯來文、古波斯文、古婆羅謎文和古甲骨文等,後來又破解了古吐火羅語中的佉盧文。
  凌教授一直認為,古代樓蘭人是掌握過雅士語的,而且有可能就是雅士語的最終守護者。因此他一直重點關注這一地區,而且把破譯這個密碼的希望寄托在了得意弟子楚風的身上。自從楚風給他看了那種奇怪的文字後,他就有一種預感,自己終身尋找的東西出現了,他希望楚風能提供一點什麼,或者再次展示他那天才的破譯能力,但楚風明顯有心結,他不好強求。

桑布(3)
  「楚風啊,你有沒有興趣跟桑隊長他們再去一趟羅布泊?」凌茹凱問出這句話後,雙目緊緊地盯著楚風。
  楚風張口就想拒絕,可話到了嘴邊,抬頭看見老師的殷殷之意,不覺又嚥了回去,他對凌教授說:「老師,您讓我想想。」
  凌茹凱知道,這事強求不得,便對張教授使了個眼色。張教授會意,領著王教授和那位鐵塔般的大漢告辭而去,臨走前,大漢與楚風交換手機號碼,二人約定一定聯繫。
  等他們走後,凌茹凱打發凌寧出去醫院食堂打飯,由於烏魯木齊時間比北京時間晚兩個小時,因此,雖然此時已經是北京時間14點了,這裡不過才剛剛到午飯時間。
  凌寧年紀不大,卻也機靈,出門前哼了一聲,表達了對這對師徒撇開她說悄悄話的不滿。
  「楚風啊,我是真想把這塊石碑給挖出來,看個清楚啊。可惜自己的身體不爭氣啊!」凌教授一邊說,一邊懊悔地直捶腿。
  楚風趕緊制止他:「老師,您別著急,好好調養,您很快會康復的。」
  「康復?!」凌教授苦笑,「楚風,你是還不知道我得的是什麼病,帕金森啊,還好得了麼?」
  「什麼?」楚風一直不知道凌教授的病情的具體情況,驟然得知,心裡很不好受。但隨即,他馬上反應過來,溫言道:「老師,沒事,現代醫學昌明,你老保持心情愉悅,適當做練習,一定能……」
  「不要騙我了,我自己的身體自己清楚。」凌茹凱搖了搖頭,不想在這個問題上繼續糾纏,「楚風啊,我知道,當年曉如跟你離婚,讓你很受打擊。但這件事都過去這麼多年了,你的心結怎麼還沒解開啊?」
  楚風聽到老師提到此事,眼中閃過一絲痛苦之色。當年的事,說不清誰對誰錯,他當時沉湎於古文字研究之中,要知道,搞研究肯定是要全身心投入的,而楚風則因為對古文字的癡迷,結果忽略了妻子的感受。
  而且,搞科研的人的經濟收入,雖說可以溫飽,但到底清貧些。楚風的妻子是一個好強的女人,她不能容忍自己的生活質量不如別人,於是下海經商。不得不說那個女人很有商業頭腦,竟然很快讓她折騰出來了一個資產百萬的小公司,可很快她就經歷了商場的寒流,她不甘心失敗,四處求助,而此時的楚風毫不知情,一如既往地沉浸在古文字的海洋裡。他的妻子最後靠了另一個男人的幫助才渡過難關。
  楚風是在妻子對自己提出離婚後才得知這一切的,他當時幾近瘋狂,堅持不肯離婚,連著醉了幾天幾夜。但後來,他還是簽了離婚協議書,只是很快從研究所裡出來,開始下海經商做古董生意。
  時過境遷,楚風很清楚,自己心裡早已沒有了恨,何況,這些年來他不停地反思,覺得首先錯的那個人,其實是自己。一個男人,如果沒有能力給妻子她想要的,並且不關心她所想的,又怎麼能怪她離開自己呢?
  凌教授見因自己一句話,楚風臉上竟出現了痛苦之色,頓時後悔自己揭了楚風心裡的傷疤,忙岔開話題:「楚風啊,你不是說你也有事要找我嗎?什麼事啊?」
  楚風聽到凌教授的問話才想起來,自己還有要事找老師,只是一下飛機,事情接踵而來,竟然把自己來的目的都給忘掉了。
  他連忙從隨身帶的公文包中拿出裝著那件得自美國MG公司的樺樹皮文書的盒子,遞給凌教授,並把不久前發生在美國的事情對老師說了。
  凌茹凱聽得很認真,一個細節都不放過,問了楚風很多問題,全是當時現場的細節,包括那枚玉璽的細部特徵。聽楚風說完以後,他打開盒子,拿出那卷樺樹皮文書,仔細看過之後問:「這個,你看了嗎?」
  楚風點點頭:「老師,我很奇怪,我有一種感覺,好像這些美國人是專門找上我的!」
  「不是找上你,是找上我!」凌茹凱很嚴肅地說,「上個月,有一個外國人來家裡,送來了這個,說是希望我翻譯上面的文字,我沒有答應,沒想到他們會輾轉將這東西送到你的手裡。」
  「真的!老師,您確定就是這一件?」楚風大惑。
  「沒錯,除了我以外,他們還找了幾個老朋友,國內、國外的都有,但是,很可能他們沒有得到想要的答案。而後,他們可能打聽到了你是我的得意弟子,竟然繞了這麼大一個彎子。」凌教授用手婆娑著那卷樺樹皮文書說,「他們也真是膽大,竟然把東西交到你手裡,難道他們真的這麼有把握,可以從我們這兒把破譯後的東西拿走?」
  這一點也是楚風百思不得其解的地方,這些人憑什麼認為自己會把破譯後的結果告訴他們呢?難道——楚風抬起頭來,滿臉震驚地看著教授。凌教授看到他的神情,先是一震,而後很快平靜下來,搖搖頭:「不會的,他們的手段要是這麼簡單的話,早在當初就可以用在我身上,強迫我給他們破譯。」原來,兩人剛剛想到了一塊兒,都以為那些人可能會用綁架教授身邊親人的手段,到時候強迫自己這方把文書翻譯的結果交出去。但凌教授很快就想到了這其中的不合理之處。
  更令楚風奇怪的是,他一看到那卷樺樹皮文書上的「河圖見、崑崙出」這六個漢字,頭又疼了起來,而且比上次更疼了,儘管他一再強忍,還是被凌茹凱看出不妥來:「怎麼了?」
  楚風勉強擠出一個笑容:「沒事!就是有點頭疼!老師,不早了,您先休息,我去找個地方住下,明天再來看您!」

胖子(1)
  從凌教授的病房出來,已經快下午5點了,可楚風並沒有直接去找酒店。由於他出門歷來不帶太多東西,除了隨身背一個筆記本包以外,就是手提一個小小的公文箱。東西不多,他才有閒心沿著醫院所在的那條繁華的民族街緩慢地走著。
《大崑崙之新疆秘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