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節

  一個臉孔向下趴在地上的士子,在嘴角處淤積的一灘血跡,十跟指頭扣進地裡幾寸,指甲大部分斷裂在土裡,可見死前必然經受了極大的痛苦。
  這時仵作正好把人翻了過來,死者左臉上寫著一行端端正正的小楷:「巧言令色,騙人清白,該殺!」筆體雖然與郭繼身上的截然不同,但是可以肯定寫字的仍然是個女人。
  仵作的伸手在死者口腔裡探了探,小聲道:「大人,這人的死因實在不太好說。」
  韓陽瞪眼喝道:「什麼不好說?有話快講!」
  仵作支支吾吾了半天沒說出一個字來,忽然向也在翻動屍體的謝半鬼拱了拱手道:「這位公子爺也看了半天,不知道,您有什麼高見?」
  謝半鬼沒有心思跟這種衙門裡的老油條計較,直接開口道:「其實,他的死因很簡單,就是有人把他舌頭釘在了桌子上,再使勁往後拉扯他的身子,把他舌頭給拔出來了。人是活活疼死的。」
  「著啊!」仵作奉承道:「公子爺高見,高見,小老兒也是這般想。不過,想把百十來斤重的人抱起來往後硬拽,還得把舌頭拽出來得用不少力氣。」
  「還有……」仵作看了看謝半鬼的臉色道:「這人被拽斷了舌頭之後,一時半會是死不了的。讓個掙命的人,一點聲都不出,只怕也不那麼好辦……」
  謝半鬼淡淡道:「這沒什麼大不了的,要是我想做一樣也能做到!」
  「這這……」仵作瞠目結舌當中,謝半鬼大搖大擺的走了。
  只不過,他和高胖子沒笑多久就變了臉色。兩個人一進門就見到正對大門的牆上寫著一行大字:「誰是陽世判官?糊塗士子,糊塗官,可笑,可惡!」
  高胖子看完當即火冒三丈:「叫板是吧?老子要是不把他揪出來剝了皮,就不姓高。」
  謝半鬼卻不以為然的道:「這不就對了麼!陽世判官做賊心虛了,更證明咱們是對的。好了,把字擦了睡覺吧!」
  「老弟,你不符合你性格啊?」高胖子的眼睛瞪得溜圓。
  「謝兄說的有道理,我來擦好了……」
  趙金刀打著圓場伸手要去擦字。
  卻聽門外頭有人喊道:「謝兄弟,謝兄弟,你老婆來看你啦!」
  「我(你)老婆?」謝半鬼和高胖子大眼瞪小眼的愣在了一塊。
  第190章 不認髮妻,該殺
  「是你!」看見了門口含羞帶澀的梅心兒,謝半鬼差點沒咬到自己的舌頭,饒是他聰明過人,也沒想過梅心兒會假冒自己老婆,混進國子監來!
  「相公!」梅心兒倒是落落大方的攬住了謝半鬼的胳膊:「你見到奴家不高興麼?」
  「高興?高興你個鬼!」謝半鬼的眼珠子差點沒瞪出來:「你不好好在家呆著,跑這來幹什麼?」
  「人家想你了……,我還給你帶了換季的衣服。」梅心兒故意點了點衣服的領口,示意謝半鬼衣服裡面藏著東西。
  謝半鬼卻根本沒有去接衣服的意思:「老子,在京城好吃好住,誰稀罕你那幾件破衣服,趕緊給我拿回去。」
  「可是……」梅心兒委屈的眼圈發紅,小嘴一扁就要流下淚來。
  帶她進來的朱廣通實在看不過去,開口勸道:「謝兄,嫂夫人也是一片好心,你就消消氣吧!」
  「鄉下丫頭沒見過世面,淨出來給老子丟人。」謝半鬼指著門外一群士子道:「散了,散了,都散了,有什麼好看的。沒見過爺們罵媳婦?」
  梅心兒雖然不是絕色美人,但是一身靈秀卻帶著難以形容的吸引力。從她進國子監大門開始,不少士子就在大歎「紅顏薄命」,現在又見謝半鬼如此粗魯,哪還忍受得住,不約而同的紛紛出言指責。
  謝半鬼卻像沒聽見一樣直接關了大門,連朱廣通都關在了外面。
  梅心兒得意洋洋的道:「怎麼樣,我有人緣兒吧?說不定,你一會就得被唾沫星子淹死。」
  「我的小姑奶奶,究竟是誰讓你來的?」謝半鬼苦著臉道:「你這不是來給我添亂麼?」
  梅心兒不高興了:「當然是羽嫻姐讓我來的,錦衣衛那邊說你們消極怠工,羽嫻姐讓我來問問『你們是不是遇到了什麼麻煩』。我來之前,錦衣衛李成森讓我帶一些資料給你。」
  「我不看!」謝半鬼壓根就沒有看那些東西的心思:「你現在馬上離開京城,回去告訴羽嫻,就說這個案子很棘手,一時半會找不到線索,讓她別聽錦衣衛瞎說。另外,錦衣衛要是逼得太急,沒準我們會自動撤回去,辦案不力的責任由我自己承擔。」
  「怎麼會這樣?」梅心兒愣住了,在他看來謝半鬼沒有解決不了的問題,也沒有辦不了的案子。他為什麼會甘願承擔辦案不力的責任,也要撤回去?難道這次的案子真的有那麼棘手。
  「別問那麼多,趕緊回去。出了國子監趕緊回鬼衙,中途那也別去,誰也別見。」謝半鬼不由分說拉起梅心兒的胳膊,半拖半拽的把她從房裡弄了出去,站在門口大聲呵斥道:「趕緊回家,伺候好老爹比什麼都強,沒事再到京城,小心我打斷你腿。」
  「嗚……」梅心兒捂著臉孔跑了,看得那些士子個個心疼不已,有心追上去安慰卻沒一個敢衝破禮教大妨。
  謝半鬼看著梅心兒的背影想了想才開口道:「金刀,麻煩你,派你的護衛看著心兒,護送她趕緊回鬼衙。」
  「我當什麼大事!包在我身上,我這就去追『嫂夫人』,親手把他交給我的護衛。」趙金刀哈哈一陣大笑,快步追了上去。
  謝半鬼關上房門的剎那忽然感到一股冷意在身邊氤氳而起,似乎整個身體都被浸在了冷水當中,從外到內的滲著寒意。換做普通人,即使不立刻被凍得瑟瑟發抖,也會馬上大病一場。
  謝半鬼週身罡氣頓湧,只是眨眼功夫就把寒氣驅散得一乾二淨。
  走在前面高胖子猛然回頭道:「兄弟,你怎麼動殺性了?」
  「沒事!」謝半鬼大聲道:「看見了一隻蟲子而已,剛開春,這蟲子就開始瞎轉悠,好好在窩裡趴著不好麼?」
  「一天怎麼神神叨叨的……」高胖子從床底下摸出了酒罈子:「朱廣通的酒還剩半罈子,喝暈了一睡,比什麼都強。」
  謝半鬼知道高胖子就好喝到微醺再蒙頭大睡這一口,也沒去阻止,自己掌上燈掏出煙袋,湊在燈火上吧嗒了幾口,叼著煙把目光轉向了牆角。
  牆角處不知道什麼時候刮起了一股巴掌大小的旋風,風始終擦著地不斷旋轉,風速不快卻帶著嗚嗚咽咽的風響,聽上去就像是有人在哭。
  原本從窗欞上透進來的月光,忽然間由下到上暗了下去,就像是有人從外面掀起了一塊巨大的黑布,把房子整個給遮掩了起來。
  謝半鬼身邊的那盞油燈變成了屋子裡唯一的光源,豆大的火光忽然暴漲半尺,將整個屋子耀得乍明乍暗。就在燈火搖曳當中屋子的四角,忽然各晃出一道長發散亂,週身白衣的人影。
  正對著謝半鬼的牆上驀然浮現出一行楷書:「不認髮妻,該殺!」
  謝半鬼冷聲道:「傍晚時,我就警告過你們,老老實實待好,不要給我找麻煩。你們卻偏偏把我的話當做耳旁風,真當我謝半鬼是什麼善男信女不成?」
  屋子北角的人影驚聲道:「你白天的時候就知道我們要來?」說話的明顯是一個女人,只是語氣中明顯的驚訝與恨意讓她的聲音變得極為刺耳。
《鬼出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