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3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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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大狗吼叫著與一頭黑熊搏鬥,他們一次次地碰撞著,咆哮著,把周圍的樹木象柴火桿一樣地打折。剛剛吃足了食物準備冬眠的熊十分地肥胖可口的模樣——張二狗就是這麼形容這種食物的。對於張大狗而言,他也更喜歡強壯一些的食物,它們的血液包含的「營養」更多,味道也更可口。黑熊雖然是林中的一霸,可是它的對手偏偏是個怪物,當黑熊的力氣慢慢地耗盡的時候,對方依舊精力旺盛的撲鬥著,力量、速度與一開始的時候沒有多大區別。
「哦……噢噢……」張大狗嘶吼著,一拳把黑熊甩進了灌木叢中,並且準備撲上去給對方最後一擊。
「喂,殭屍……」一個聲音從灌木叢下傳來,細聲細氣的,根本沒能引起張大狗的注意。
張大狗揮舞著雙手向黑熊撲去,這時從灌木叢下鑽出一隻白兔,推推那只熊口吐人言說:「滾開,你擋著我了。」那隻狗熊似乎如蒙大赦,爬起來轉向逃走了。
張大狗沖這個破壞了他的捕獵的白兔發出威脅的咆哮聲,他雖然可以說幾個簡單的字眼,但是卻更願意用吼聲、咆哮聲來表達自己的情緒。這個小東西太小了,不知道夠不夠吃一口。
白兔向他跑過來,揮動著一雙長耳朵說:「你的弟弟快要被狐狸吸乾了,你還有心情在這裡追熊玩兒。」
張大狗一時沒有領會他的話,喉嚨中繼續發出那種聲音。
「一個狐狸精看上你弟弟了,正在勾引他,準備拿他來採補呢,你聽明白了嗎。」白兔露出一副我就知道殭屍的智力低下的表情。
「嗷……」雖然白兔說了許多他理解不了的名詞,但是張大狗終於聽明白了一點——他的弟弟現在有危險,所以發出了一聲長長的咆哮之後,大步向木屋的方向奔去。他的速度非常之快,轉眼之間便成為了白兔眼中一個小小的黑點。
白兔伸伸後腿自言自語:「特地來報信,居然連個謝字都沒有……」它瞇著眼睛蜷起身體,「這個殭屍不知道能不能在她的手下支撐一陣子?他們也是兩兄弟……也是兩兄弟啊……」他喃喃自語著,向著張大狗消失的方向蹦跳著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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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大狗一腳踹開房門撲進屋裡時,女人與張二狗剛好雙雙躺在了床上,兩具赤裸裸的身體正相互糾纏在一起。聽到張大狗發出的吼叫,女子從床上坐了起來,揮開還想摟抱住她的張二狗,根本不顧自己全身赤條條的,她站起來,款款地向張大狗走去,彷彿一位迎接丈夫歸來的妻子一樣,笑盈盈地說:「你回來了。」
張大狗對於她視而不見,雙眼只是盯在床上那個正在蠕動,口中發出意義不明的聲音的張二狗身上,口中的低吼越來越憤怒,雙眼變得血紅,雙手張握間,十指長而鋒利的指甲發出淡淡幽光。
女子上下看看張大狗,衝著他嫣然地笑著說:「我可以在你們家裡住一夜嗎?我不介意咱們三個人睡在一張床的喔。」她的眼神柔軟的如同無數的絲線,向著張大狗圍繞過去。她很有信心地相信這個低等的沒有什麼思考能力的殭屍,會在一秒鐘內成為自己的俘虜。雖然對這樣的低等妖怪沒有什麼興趣,可是她卻很喜歡兩個親兄弟圍繞著她的感覺。
「嗷……」張大狗對於她的媚眼根本視而不見,衝著她當頭一爪就抓了下來。狐女身體輕輕地飄開,使張大狗的攻擊落空。張大狗鍥而不捨的追著打了過去。
「無知的低等妖怪!」狐妖不屑的撇著嘴,張大狗的攻擊力氣很大都全無章法,對動物們而言可能威力巨大致命,對於妖怪,卻確確實實不值一提的。「連顆內丹都沒煉出來,還敢管老娘的閒事!」她冷笑著推開張二狗,向張大狗走過去。
張大狗咆哮著一掌一爪地向她招呼著,可是每一下都被狐女用輕逸的身法躲過,她的嘴角始終掛著那種譏諷的笑容。在她眼中看來,與這種對手的爭鬥跟貓戲老鼠著不多,對方根本沒有與自己斗的資本,他什麼時候失敗,什麼時候死亡,全看自己什麼時候有心情而已。
狐女一邊閃躲張大狗的攻擊,一邊看向張二狗,這個清秀的小男孩她是十分喜歡的,不僅僅因為相貌好,而且由於久居山林的緣故,他的精氣也十分充足,狐女估計他可以供自己玩弄很長一段時間。現在的張二狗還沒有從她的迷惑中走出來,獨自縮在屋角,面對面前的搏鬥,一臉的渾渾噩噩。他現在的神志受狐女媚術的困擾,只有與狐女親熱這一個念頭,當然,為了這個念頭他也什麼都會去作,現在已然完全忘記了自己是誰,自己的親人,自己的生活,一言一行,一心一意地只掛著那個狐女而已。
狐女看看他,再看看焦急的張大狗,心中忽然生出了一個有趣的主意。
「給我殺了他!」張二狗正著迷地看著狐女的一舉一動的時候,心中忽然響起了她柔柔軟軟的「聲音」,彷彿是一隻小手在輕輕搔動著他的心扉。
「如果你殺了他,我會很高興的……好不好嘛……」
張二狗被她撒嬌的聲音刺激的全身一顫,下意識的便把牆角的獵刀握在了手中。
那個正在與狐女搏鬥著,卻一直被他忽略了其存在的身影漸漸清晰起來,他看著這個可惡的,與他心目中的神女爭鬥的男子,手中的刀越握越緊,只要砍中他,自己的女神就會高興,自己也許可以得到一親芳澤的機會,只要自己能做到……
張大狗的全部注意力都放在了狐女身上,絲毫不知道身後弟弟的種種異樣的舉動,而張二狗手中持刀在他身後比比劃劃的樣子,也被他單純地認為是弟弟想要上前幫自己的忙。他在向狐女攻擊的間隙,忽然回頭一把抓住張二狗,狐女一驚,以為他發現了自己的打算,想要除掉張二狗以絕後患,在張二狗還沒有被自己盡情地玩弄之前,狐女捨不得他受到什麼傷害的,所以立刻揮動衣袖,袖子擊在張大狗的身上,發出了擊打硬皮革一般的「砰」的聲響,雖然狐女的本意是抓人,直到張大狗的身體擋上來才改為了攻擊,雖然張大狗現在的身體十分的強壯,這一擊還是令他發出了痛苦的低吼,他一邊向狐女憤怒地吼叫著,一邊一把把張二狗推出了小屋,然後才再次惡狠狠地向狐女撲了上去。
原來他只是想要保護弟弟,還真是手足情深呀。狐女的嘴角露出嘲諷的笑容。
張二狗坐在冰冷的雪地上,心智還是一團迷亂,這時,狐女的聲音又從心底響起:「哼,他倒是手足情深……喂,好弟弟,你就眼睜睜地看著他欺侮我,不來幫我嗎?你要看著我死掉嘛……你倆都不管我了嗎……」
張二狗看著屋內,張大狗虎虎生風的雙爪不住地襲向那個妖怯怯的身子,那張桃花般的臉上微微滲出了香汗,那雙明媚的眼睛波光盈盈,淚水欲滴……張二狗頓時感到怒火中燒,手中握著砍刀,騰地站起來,快步向屋中走去。
張大狗在感知到弟弟又走了回來之後,發出不滿地咕噥聲,但是別有用心的狐女開始出手攻擊,拖住了他的注意,使他不能分心去兼顧自己身後的弟弟。一隻愛護親人的殭屍?這真是個笑話,如果他一心要保護的人揮刀砍在他身上,一定是件很有趣的事吧,狐女看著張二狗的雙手握刀,眼中沸騰著怒火,一步步地向張大狗身後逼近,她的臉上綻放開了燦爛的笑容,一雙眼中的波光更是如同春水般蕩漾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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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二狗一步步逼近,對方的脊背就在眼前,此時他抬頭,看見了心中女神那嫣然的一笑,頓時熱血沸騰,高高地舉起刀,對準了這個膽敢欺負自己的「女人」的人。
可是就在他將要砍下去的剎那,心中忽然生出了一個念頭:哥哥做的事都是為我好!他是為了我好。
張二狗困惑地搖頭,不明白自己腦子裡怎麼會突然冒出這麼一個古怪的念頭來,哥哥又是什麼……張二狗此時已經把世間的一切都忘記了,心中只剩下那個狐女妖媚的身姿,即使是關於哥哥的念頭,也只是在他的心頭一晃而過。狐女見他猶豫不定,便連連對他發出催促,在她的聲音「呼喚」之下,張二狗再次揮刀走向自己的哥哥。
「你,出去!不用你!」張大狗如同在喉嚨深處滾動般的獨特聲音響起,他看到了弟弟持刀而來,再次把他當作了是來幫助自己的。張二狗本來還要攻擊他,聽了他的吩咐一呆,下意識地便要遵照他的吩咐,這幾年日日生活在哥哥的庇護下,聽從張大狗的安排,已經變成了他生活的一種本能,即使狐女強大的媚惑之術也沒能使之消失。
「你在幹什麼?給我砍他!」見張二狗三番兩次的臨陣退縮,狐女有些沉不住氣了,一時竟然忘記了用心靈之術操縱張二狗,而是脫口喊了出來。
張二狗聽到她又氣又急的聲音,打了個機靈,馬上對著張大狗便是一刀。
張大狗聽到了狐女的呼喊,心中已經有了準備,輕鬆地閃過他這一刀,向張二狗暴吼了一聲。張大狗的心中充滿了不解,為什麼向來與自己在一起的弟弟,會突然聽從這個妖怪的話,會突然向自己襲擊?
但是狐女並不給他機會去詢問或者反擊,狐女用自己的衣袖飛舞出一張「羅網」,把張大狗圍困在裡面。以她與張大狗的力量上的差距,如果想要處置張大狗,根本就是隨時都可以輕鬆的下手。可是出於心中的惡意,她非要張大狗被自己弟弟張二狗砍中不可,如果這個殭屍死在了他一心保護的弟弟手中,那個時候一定會極度的憤怒,不甘與絕望吧,那將是非常精彩的一幕,狐女可不想錯過了。而如果張二狗手刃了自己的哥哥,他的心智勢必更加的迷亂與脆弱,自己也將可以更好地控制他。
張大狗連連吼叫著,張二狗的砍刀卻絲毫也不遲疑地一刀一刀接連向他劈砍,張大狗的動作完全被狐女的衣袖擋住,那雙手臂揮舞的是那麼的柔和優美,但是不論張大狗用多大的力量,卻只能被對方帶著走,只能被困在對方的衣袖飛舞間所形成的空隙中。張二狗的攻擊總是從他的背後襲來,張大狗發現自己在狐女的牽制下,對來自弟弟的攻擊失去了防禦的能力,不一會已經被砍中了好幾刀,幸虧他皮肉結實,張二狗的這幾刀只是傷了他的外皮,沒有實質性的傷害,可是來自弟弟的攻擊本身比攻擊造成的傷害而言更能使他不解。氣憤與傷痛使得他隨著張二狗的刀起刀落,發出一聲高於一聲的吼叫。
張二狗自己也不知道為什麼,在砍中對方的時候,手上的力氣總會不知不覺地消散一部分。他明知道自己給對方的傷害越重,自己的女神就會高興,可是卻總在最後一刻,身體彷彿不聽命令一樣地收回部分的力量。他對自己很生氣,尤其是女神用悲傷埋怨的眼神一次次地看著自己的時候,他會認為自己沒有為了女神的意願拼盡全力,那是一件多麼羞恥和不可原諒的事情。他拼盡了全力的與自己的潛意識搏鬥著,終於在狐女又一次向他下令:「我好害怕呀,你快為我殺了他,我會好好服侍你的。」這麼媚態橫生的神情與語調的激勵之下,張二狗大喝一聲,跳起來雙手握刀,刀刃重重地劈進了張大狗的腰部。
「嗷……」張大狗發出了一聲驚天動地的吼叫,他不顧狐女甩來的衣袖,扭頭怒視著張二狗,喉嚨中「咯咯」作響了片刻,終於喊出了一句:「二狗,你為什麼傷我……」接著狐女的衣袖捲住了他的腿,把他甩了出去,重重砸在了木床上。
張二狗手中持著砍刀,呆呆地站在屋子中央,剛才張大狗的喊叫像是當頭給他倒了一盆冰水,令他的神智稍稍有了一些恢復。他大口喘著氣,心中各種念頭七上八下,可是當目光落在狐女艷麗的面龐上,周圍的一切好像又漸漸失去了色彩,只剩下了她的容顏。
狐女的衣袖一揚,張大狗又被從床上捲起來扔在了地上,她接下來卻笑盈盈地沒有上前攻擊,直到張大狗張牙舞爪地向她撲上去時,她才再次擺動衣袖,並且向張二狗歎氣說:「好可惜啊,你差一點就成了我的救命恩人了呢,來,再像剛才那樣給他一刀,狠狠地給他一刀。」
張二狗立刻又提著刀,向在狐女行動流水般的攻擊下跌跌撞撞的張大狗走去。
「二狗……二狗……你竟然……」語言能力一直沒有完全恢復的張大狗從喉嚨深處一聲聲地叫著,用他能發出的不多的詞句來表達心中震驚與不甘。
張二狗的目光閃爍不定,這時的狐女忽然感到,這個少年在從自己媚惑之術中一點點掙脫,就如同網中魚的還在奮力擠出已經破了一個洞的漁網,雖然艱難而緩慢,但是卻充滿了希望,因為這張網上的洞正隨著他的掙扎逐漸擴大,讓他的掙脫不斷地加快著步伐。
怎麼可能!狐女難以置信地睜大了眼。
自從她修成媚術以來,被她誘惑採補的男子不計其數,其中有人有妖,甚至還不乏一些大有根基的修道之士,從來沒有一個男子可以在落入她的魅惑之中後還能掙脫。從她的手中逃離的方法只有兩個:一是精氣被吸盡而亡,一是她玩之生厭,將對方象件破衣服一樣的丟棄。可是現在這個小小的少年,竟然出現了將要擺脫她掌控的跡象,怎麼能不令她驚訝。
狐女挑上張二狗做目標,首先是因為他在山中生活鍛煉出來的強壯體格,充沛的精氣。其次是心裡喜歡他英俊的外表,在山林中住了一段時間的狐女已經有一段時間身邊沒有玩偶男子存在了——這裡的妖怪們不是她惹不起的,就是深知她行為躲著防著她的,而附近的村民都是愚笨之輩,她又實在看不上眼,所以才會在看到張二狗之後馬上把他定為目標。她雖然觀察到張二狗身邊那個奇怪的「兄長」,可是絲毫沒把對方放在眼中,沒想到正是這個她認為手到擒來的少年,現在竟令她有些不知所措。
「小哥哥,你怎麼不幫奴家了……」狐女加倍媚柔的聲音在張二狗的耳邊響起,她伸展玉臂擁住張二狗的脖子,吐氣如蘭地對著張二狗的耳朵說話,嘴唇輕輕觸碰著他的耳垂,帶來又酥又癢的感覺,令張二狗的眼神馬上又迷亂、深濁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