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7節
張格跪在地上大叫:「師父,師父,我知道錯了,您發發慈悲收下我。天劫我都過了,天都不罰我了,您就饒了我吧……」
可是換來的只是南羽一句虛無飄渺的「好自為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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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年講完,舉起杯子一飲而盡。
書生問:「那麼後來呢?」
「什麼後來?」
「張大狗的後來啊?他過了天劫,是不是就成仙了呢?」
「那怎麼可能。」青年無聲一笑,「他造了那麼多孽,要是這樣都能成仙,還有什麼天理,他被師門所棄,家族中的後輩又不敢認他這個怪物,無親無友,無家無捨,無非是像一抹遊魂一樣在這個世上流蕩罷了。」
聽到這裡,那個青年道士冷笑一聲:「說的好聽,真相其實是他依舊不知悔改,四處惹事生非,時不時還化作金毛犼,弄得所到之處大旱,民不聊生才對!」
青年歎口氣說:「張格第一次化身金毛犼,不過是為了救師心急之下偶然為之,從那之後便沒有那個能力了,他又修煉了幾百年,直到不久前,為了與一隻水怪打鬥,才忽然又可以變幻成金毛犼,你說他時不時這樣害人,未免……唉……」他搖搖頭,沒有再說下去。
青年道士還要說什麼,白道士忙一拉他,他才嚥了回去,依舊憤憤地坐著。
青年停了片刻試探著問:「師父,她老人家可是也來了?」
青年道士馬上給他一個白眼:「你叫誰師父?閣下的師父我們可不認識!」
青年依舊只是歎息:「那個水妖盤據此地,不知道吞沒了多少過往船隻,吃了多少無辜的生靈,而且還以河神自居,向人們索要少女作為祭品,我也是實在看不下去了,才……」
「也不知道一個水妖和幾年大旱,哪一個造的孽更小些。」那個青年道士還是沒好氣地回答。
青年一再忍讓,見他還是這樣,也有些生氣了,站起來一甩衣袖,不再說話便揚長而去。青年道士見他要走,猛地站起來,卻被白道士一把拉住,叱道:「師弟,不准莽撞。」
白道士看起來老實巴交,果然也是個不願意惹事的,青年道士倒聽他的話,又一屁股坐下,他們師兄弟從這刻起便不再開口。
那個書生也不和他們說話,只是不住地招呼過往行人坐下,他也不時給他們師兄弟續水。不知道路邊又走過多少人,他們陪著書生又聽了多少個故事,品味了多少段人世悲歌,燥熱的空氣中,忽然有絲絲的涼風夾雜了進來,不多一會,天上彷彿籠上了一層霧氣,霧氣漸濃,陽光被霧擋的漸弱,須臾,那層霧氣竟形成了雲層,雲層片刻之間便由白變黑,在空中擁擠翻天覆地滾,空氣之中一下子就含上了滿滿的濕意。
「要下雨了!要下雨了!」不知從哪裡先傳來這樣的歡呼,歡呼越來越響亮,直到佈滿了每一個角落。書生連忙開始收拾東西,可是還不等他把壺碗之類都裝起來,大雨已經在幾聲雷聲之中降下了大地。
兩個道士相互看著,臉上都是驚喜之色,「不愧是師父,果然……」青年道士話還沒說完,便收住了口,看看書生,伸手不知從哪裡取出了一把雨傘遞給了他,然後他們師兄弟竟然相挽冒雨而去,不一會,在茫茫雨幕之中便消失了蹤影。
就在此時,剛講完故事的那個青年已經到了河對岸的一處山頭,在他身前不遠處,是一個身著杏黃道袍的道姑。青年雙膝跪倒,向道姑施了個大禮,道姑閃向一邊不受,兩人一立一跪交談了數句,不管那個青年連連哀求,道姑足下生雲,竟然破空而去。
青年僵跪在地,良久,仰首向天,臉上渾然分不清是淚還是雨水……
(《三個故事之行路難》完)
寫在三個故事後面的話
不知不覺中,開始寫這個系列已經五個年頭了,這五年中,不論是我的寫作狀態還是生活環境,都發生了很大的變化,可是值得慶幸的是,我畢竟一直堅持了下來。這個故事,寫的是都市中生活的一群妖怪的平常日子,喜怒哀樂,但是追述這些故事的淵源,依舊是來自那些我自幼喜歡讀的古代筆記體小說,正是那些妖怪鬼狐的故事,從小伴隨著我長大,也是這些故事,給我打開了一扇完全不一樣的窗口,以至於有了現在的。
可是在我心底,還是有著一種想要更接近那些古代小說中的故事的渴望,於是,就有了三個故事。
這三個故事與的正文沒有什麼關係,只是我想要嘗試一種新的敘述故事的方法的產物。
我不知道這三個故事最後算是成功了還是失敗了,但是我真的寫得挺辛苦的……原因是它是在保證正文和捉鬼實習生的創作的夾縫中完成的(我居然還能把它寫完了,真是奇跡啊)。
因為這樣,這個顯得倉促的故事裡面也就有著不少的漏洞和錯別字,可是現在真的沒有時間去修改了,等到年後,我一定把它們從頭整理一次,真的,這次我保證!
月亮裡的眼睛
所謂的結婚,就是一男一女一對情人(其實按照傳統習慣,他們在這個時候往往已經註冊登記,早就是法律上承認的合法夫妻了),可是為了讓雙方的長輩、親威、朋友、同事……一大堆人高興,這對夫妻還是要舉行一個盛大的婚禮,從早到晚地陪笑敬酒,看著別人大吃大喝,自己卻要餓著肚子到深夜。更別說婚禮前期還要有長達數月的準備工作,從房屋的購買裝修,到家俱擺設,鍋碗瓢盆……後期還有長達數小時的鬧洞房節目……總知那些興高采烈的婚禮參加者終於心滿意足地離開時,這對新婚夫妻也終於垮了下來。
「啊嚏!啊嚏!」
林小羽現在縮在沙發上,裹在一條毯子中,一邊打噴嚏,鼻子,一邊雙手緊緊捧著一大杯熱水,而剛脫下來的禮服就胡亂堆在腳邊,嚴韋行坐在她旁邊,正小心地從她頭上幫她取下那些髮飾、夾子什麼的裝飾品。
「啊嚏,啊嚏……新婚之夜,嗚嗚嗚……」林小羽委屈地抱怨著,「我這個新娘子好可憐啊……」
「叫你不要穿露肩的禮服不聽,這下感冒了吧。」嚴韋行遞過一根體溫計。
「誰知道拍個照要在風裡站那麼久……」林小羽又打個噴嚏,乖乖地開始量體溫,她和嚴書行計劃的結婚旅行是她夢想已久的九寨溝,她可不想因為這次著涼錯過良機,幾分鐘後她把體溫計舉到眼前一看,愣了一下,馬上笑著說:「沒事,不發燒。」
嚴韋行在她身邊坐下,衝她勾勾手指。
林小羽搖著頭把拿著溫度計的手藏到身後,討好地笑著:「不發燒,真的不燒。」
嚴韋行把自己的額頭貼上林小羽地額頭說:「真的……」一隻手飛過地把體溫計拿了過去,「三十八度二,還不發燒?」他一把把林小羽抱起來,放到了床上,又替她蓋上被子,俯在她說:「從現在起,不准接電話、看窗外、出門、照鏡子……在燒退之前床都不准下!」
「韋行……」林小羽可憐兮兮地叫。
嚴韋行自己也脫鞋上床,躺在她身邊:「我會一直在這裡看著你的!」
「韋行……老公,親愛的、甜心……你不能這麼殘忍,我真的很想去九寨溝……」林小羽抱著他的胳膊哀求。
嚴韋行替她理理頭髮,掖掖被子:「那就乖乖睡覺,快點好起來……閉上眼,快睡……我給你唱歌……睡吧,睡吧,我親愛的寶貝……」
在嚴韋行沒腔沒調的歌聲和漸漸響起的奇詭聲音中,林小羽慢慢睡著……
林小羽不知道自己是從什麼時候開始擁有這樣的體質的,是一出生就這樣?還是自己三歲時高燒十餘天之後?總之她自己發現這一切,是上小學一年級時的那次高燒。
林小羽躺在自己家裡時,迷迷糊糊中總有一條手臂擁著她的頭,那是一條白皙的手臂,林小羽知道,那即不是媽媽的,也不是姥姥的手,因為她曾經四處張望過是誰這麼緊地抱自己,卻只看見了手臂──只有手臂而已。
那條手臂或者把林小羽的脖子勒的越來越緊,或者摀住她的頭讓她看不見也聽不見……林小羽怎麼掙扎也沒用,病也就一天天重起來,至到被送進了醫院。
林小羽住院之後,那條白色的手臂也就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嘈雜的腳步和耳語聲,白天還好,到了晚上,只要她一閉上眼,就覺得自己好像置身在鬧市中一樣,還不時有小孩子來拉著她的手,非要她一起出去玩,但是一睜開眼,只有黑漆漆的病房和睡在旁邊的母親。
等林小羽好了之後把這些經歷告訴家人,母親雖然將信將疑,卻還是不知從哪裡弄了個金佛讓林小羽整天戴著,隨著時間的推移,林小羽自己也把那些經歷當做了高燒中的幻覺,可是當她每次發燒,這種「幻覺」都會出現時,她才明白不對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