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節
「怎麼不走了?」尹舟奇道。
林言提起礦燈往後照了照,又朝前眺望,猶豫道:「咱們來的時候,這段甬道有這麼長麼?」
聞言阿顏也停下步子,回憶了一會,跟著搖了搖頭:「是、是太久了點……我記得來時從人頭陣到棺室總共不到十分鐘,當時咱們還、還走的特別慢……」
尹舟的臉色也難看起來,心虛道:「是不是記錯了?」
一時沒有人答話,握著手電和礦燈迅速行走,然而最詭異的事情在他們繼續行走了半小時後突然出現,眼前的甬道到頭了,沒有人頭怨陣,沒有出口,甬道的盡頭是一扇虛掩的簡陋木門,由木片拼成,朽爛的搖搖晃晃,門後是永無止境的黑暗。
冷汗浸透了衣裳,林言的聲音微微發抖,一指前面的木門:「這……這不是段澤的棺室嗎?」
「咱們怎麼回來了?」
當木門打開,一行人看見書房中與剛才一模一樣的擺設,新留下的燭淚,棺槨,地上的點火烹飪的痕跡和小石室的一地煙頭之後,所有人都不得不承認一個現實:
鬼打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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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打牆。
漆黑的甬道彷彿變成了一個首尾相接的圓,每一塊磚石都精心打磨,生著薄薄的苔蘚,黃銅燈台一盞接著一盞,一直延伸到最幽暗的所在。眾人舉著礦燈一遍遍地走,每次都從段澤的棺室出發,經過近一個小時的步行,最終又回到段澤棺室的門前。
黑暗盡頭那扇簡陋的木門無端給人以森冷的恐怖感,它既是開頭又是結尾,背後蟄伏著看不見的幽魂,將闖入者禁錮其中。
墓道雖然比地面寒冷,但大家都走的滿身大汗,尹舟恨恨地往額頭抹了一把,擰開一瓶礦泉水,從腦門往下淋:「咱們一直在原地繞圈子,他媽這墓怪透了,難道這回又是機關?」
林言搶下他手中的礦泉水瓶,「不要浪費,咱們已經走了三個小時,再走下去估計也是徒勞,不找到鬼打牆的原因它不會放我們出去的,水要省著喝,萬一……」
「操,沒有萬一,別說這麼不吉利的話。」
眾人經林言提醒,都忍不住緊張起來,望向那漆黑的甬道深處,心裡盤桓著一個疑惑,什麼東西指揮墓道在短短的幾個小時內改變了樣子?他們還會在裡面困多久?
「鬼打牆,鬼打牆,咱們的鬼隊友不會幹這事兒。」尹舟手裡捏著水瓶,「會不會是外面那倆死人的魂沒送乾淨,暈了一陣兒又回來了?」
「不可能,陰物靠近至少我能感覺到,這裡沒鬼,但怨氣越來越重,好像是那個頭骨陣的味道。」蕭郁說,「很不舒服……」
林言擔憂的看他一眼,蕭郁知道他的意思,按著林言的手背,輕輕說:「還能撐一會,沒事。」
尹舟蹙緊眉頭:「這不符合科學,無論如何甬道的長度、青磚和燈台的數量都是有限的,這裡也根本沒有岔路,難道空間折疊,時空裂縫,還是咱們都中了催眠大法?」
林言苦笑:「最近經歷的事情沒一件符合所謂的科學,我現在什麼都信,又什麼都不信。但是聽說在墳圈子、森林和山野常常有這種情況,科學解釋說是由於人在極端疲倦時出現了幻覺,再加上走路時左右腳使力不同,看似走直路實際不停在繞圈。」
「但、但是這裡是甬道,不是空地,根本沒有繞圈的條件,我們也算不上疲倦。」阿顏思索道,「蕭郁說的對,如果是鬼魂作祟,咱們三個中至少有一個會有感覺,既然什麼都沒發現,我懷疑是建築機關。」
「明墓以機巧見長。」林言聞言眼睛一亮,「會不會咱們在棺室中時,外面的墓道已經被換過了?那樣的話,在舊甬道和新甬道的連接處一定有接縫留下,咱們再走一遍,走時注意每一塊青磚的樣子!」
這個提議還算靠譜,一行人打起精神,兩人為一組邊走邊搜尋磚塊之間可疑的裂縫和斷層,阿澈是孩子沒耐心,一個人提燈跟在後面,二次檢查大家走過的地方。
用這個辦法行動速度極慢,為了更仔細尋找墓道機關的蛛絲馬跡,大家幾乎要蹲在地上往前挪動,先檢查地面,再順著兩側的牆壁摸索過去,青磚一塊疊一塊,每一塊都極其相似,別說是破綻,就連缺口都找不到一個。原本一個小時就能走完的甬道,這次活生生用了三倍時間,雙腳發麻,手指被磚石浸的冰涼,直到走在最前面的阿顏輕輕呀了一聲,大家跟著抬頭,手電光一掃,所有人都像皮球被針紮了,洩了氣。
眼前出現的還是那扇古老而殘破的木門,隱沒在黑暗中像一個無聲的鬼魅。
他們又回來了。
「怎、怎麼會這樣……」阿顏掏出羅盤,指針直挺挺的衝向蕭郁,「不是機關,附近也沒有厲害的鬼,怎麼可能出不去了?」
沒人回答,大家都被這突如其來的困境弄懵了。
尹舟忽然吸了吸鼻子:「你們有沒有聞到一股魚腥味?」
阿顏皺眉仔細一聞,說了聲不好:「這味道在道術中稱為怨穢,由死者怨念而成,大概還是從頭骨陣來的,說、說明咱們雖然被困在這,但實際位置一定離骨陣不遠。」
蕭郁的臉色開始變差,隊伍一停下便枕在林言肩上,連抬頭不肯,林言知道他在努力克制鬼陣的影響,強壓住心裡的焦躁,柔聲拉著那鬼回憶他們在家時的事。
休息了不多會,更糟的事情發生了,不僅是蕭郁,阿澈也不對勁,小腿抖的厲害,上下牙直打顫,靠著牆壁縮成一團。
「好可怕,好冷,它要來了,要來了……」阿澈抱著膝蓋,「快逃,快逃命……」
「什麼要來了?」尹舟揪著狐狸的後頸把他拉到膝上,小傢伙感到一點人氣兒,不管三七二十一往尹舟懷裡鑽,抖著聲音說:「不知道,不知道是什麼東西,但覺得好害怕……」
尹舟大喇喇的揉了揉狐狸的後腦勺,「不知道你害怕個什麼勁兒,就算狼來了,我們比你塊頭大,吃完我們它就飽了,沒你什麼事。」
狐狸飛快地抬頭瞄了一眼:「真的?」
「騙你個小屁孩幹嘛。」
「飛禽走獸最會自保。」蕭郁回頭朝甬道深處望了望,攥住林言的手腕,「先回棺室,離那頭骨陣越遠越好。」
林言點點頭,招呼大家收拾了東西往棺室撤退。
段澤的書房沒有任何變化,桌椅,薄棺,斑斑駁駁的燭淚。一行人將裝備丟在地上,外面情況詭異,他們不敢分開,席地而坐圍成圈子,值得慶幸的是木門掩上後四下瀰漫的怨氣小了很多,阿澈靠著尹舟,慢慢不再抖了,但依然蜷著身子,時不時抬頭驚慌的環視一圈。
「既然能進來,就一定能有辦法出去。」林言安慰大家,儘管他心裡也沒底,「我們不能亂,冷靜下來想想看,墓道是直的,咱們卻拐了個一百八十度的彎又回來了,這不符合常理,就算所謂唯物主義對這兒不適用,怪事也不可能無緣無故發生。」
林言從包裡掏出筆和紙,抬頭問道:「你們說,人在什麼情況下會在原地繞圈子?」
受他影響,眾人也開始平復緊張的情緒,凝神思索。
「不認識路,到了沒去過的地方,走著走著就會繞回來,爺爺說跑到遠處的山裡,很容易被狼吃掉。」
「可能是路變了,不是原來的那一條。」阿顏說,「但剛才倒沒發現變化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