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節
我慢慢睜開眼,洞外月光如注,河灘上什麼也沒有。我拉了拉大腦殼,示意我們出去看看。
大腦殼大著膽子端起槍和我相互攙扶著走出洞口,月光白亮亮照在黃河灘上,河水悶聲流淌著,哪還有半點狼的影子?
大腦殼卻扔下槍,跪在河灘上,朝著黃河直磕頭,嘴裡嘟囔著什麼。
我猛然驚醒過來:「堵在洞口的巨石怎麼不見了?」
大腦殼聽見了也急忙站起來,看著空空的洞口。
巨石什麼時候被搬走了?
我們相互看了一眼對方,奇怪剛走出洞口時,為什麼誰也沒發現巨石不見了。
幻覺。
我不相信,問大腦殼:「是你臨睡前把那塊大石頭推到洞口擋住外面的?」
大腦殼一愣:「不是你推的嗎?」
我們倆原來誰也沒有擋。
那這裡還有第三個人?
如果是金子寒,他為什麼不出來見我們倆?
一連串問題問得我心裡發冷。
大腦殼顯然也被嚇蒙了,又跪在河灘上,面朝黃河念叨著什麼。
冷風颼颼吹來,我站在洞口,渾身冰冷,思緒卻漸漸清晰起來。一人高的洞口,一人高的渾圓的大石,我和大腦殼,包括金子寒都不可能推動它,三個一起也不可能。而這塊石頭就不偏不倚正好將我們的洞口堵住,難道是它自己長腿跑過來的?
而最怪的是這麼短的時間,它竟能無聲無息瞬間就消失掉?
我心裡越想越亂,索性在地上撿了些樹枝亂草,胡亂做了個火把,點著了,朝著窩棚地底下仔細照著,就看到窩棚外的地上有一條深深的爬痕,爬痕後還有一條略細一些的劃痕,一直向河灘延伸著。
我渾身的血液都要凝結住了,我終於知道那塊石頭去了哪裡:它自己走進了黃河中。
大腦殼也嚇得滿臉煞白,哆嗦著說:「白,白大哥,這,這,這到底是啥東西?」
我咬咬牙,招呼大腦殼先別管那麼多,趕緊生一堆火,等天一亮,馬上離開這個鬼地方。
篝火很快燒起來了,火苗辟里啪啦響著,我和大腦殼抱著腿坐在火堆前,看著外面黑糊糊的黃河水,誰也沒有說話,也不知道說什麼。
我想著爺爺以前給我講的黃河怪事,那一幕幕就像是發生在眼前一樣,不由發起呆來,大腦殼見我一動不動,以為我中邪了,使勁晃著我的肩膀,叫道:「白……白大哥!」
我回過神,只見大腦殼正瞪大眼睛緊張地望著我。
大腦殼畢竟年紀小些,顯然是害怕了。
我說:「大腦殼,別緊張,一定是有人在幫我們,否則那些狼早把我們吃了。」我同時也想說服自己不要害怕。
大腦殼使勁點頭:「嗯,一定是黃河大王。」
我強擠出些笑摸摸大腦殼的頭,對他說:
「大腦殼,你知道鐵頭龍王嗎?」
第十章 鐵頭龍王(一)
我和大腦殼依偎在火堆旁,因為恐懼到了極限,世界縮小,我們倆竟成了兩個相依為命的人。
關於鐵頭龍王,我只是很早的時候聽爺爺講過,現在給大腦殼再講,好多東西都只能拼湊了。
在爺爺嘴裡,黃河一帶人把鐵頭龍王傳得可神乎了,有人說它是黃河中成精的鯉魚,身上結著七層魚鱗,頭上隆起一架鹿角,一下子能撞翻大船,一口就能吞掉在河邊飲水的水牛。
也有人說,其實這鐵頭龍王就是黃河大王的真身,代替黃河大王在黃河中巡視,要是哪裡的黃河大王廟香火不盛,這鐵頭龍王就會撞斷河堤,水淹百姓。
大腦殼聽得眼睛都直了,問我:「白,白大哥,這鐵頭龍王究竟是什麼東西?」
我說:「我爺爺說,這鐵頭龍王,其實就是伏在黃河底的黿。」
這個黿,就是古代的巨龜。現在大家常把大龜都叫做黿,這不對。在古時候,能翻江倒海的巨龜,才被稱為黿。
這黿是蟒蛇和巨龜生的崽,所以才能長那麼大個兒。據說這東西能活一萬年,能長到火車頭那麼大,一旦發起怒來,能掀起城牆高的巨浪,打翻漁船,淹沒良田。
我父親當年在黃委會上班,負責巡查河堤。我當時問過他,這個巨黿是不是真的存在,那黃河改道是不是巨黿給撞斷的河堤,你猜他怎麼說?
大腦殼伸長了脖子問:「怎麼說?」
我說:「我父親說,黃河為啥改道?那是因為黃河從上游帶下來太多泥沙,這些泥沙沉到下游,把黃河給墊高了,黃河成了懸河,遇到汛期,河水暴漲,漫過河堤,這樣黃河才會改道。」
大腦殼明顯有些失望,說:「啊,看來那黿,還是沒有咧!」
我說:「這話倒也不能這樣說。我父親當時也說了一種情況,在黃河中游乃至上游,水位很正常的時候也常常會發生改道,這就很難解釋了。就好像說,原本那黃河水好好流著,但是突然像是被什麼給堵住了,河水暴漲幾倍,最後大堤崩潰,黃河改道了。這種感覺怎麼說呢,就像是……就像是黃河中突然冒出來了一個巨獸,將河道整個堵死了,河水過不去了,只好越堤而過,所以造成了黃河決堤大水氾濫。」
大腦殼說:「這巨獸肯定就是黿了?」
我說:「我當時問過我父親,我父親偷偷告訴我,在黃河道乾涸後,他專門去看了看,發現黃河古道中有個巨大的深坑。深坑前後各有四個巨大的爪印,就像河底下曾有一個巨獸伏在這裡,用四隻爪子牢牢抓住河底,這樣才出現了那麼大的巨坑。他聽黃河邊的老船夫說,這就是鐵頭龍王,也就是巨黿,它臥在河泥中,緊緊扒住河底,堵塞住了河水,才導致黃河改道。」
那神秘出現又離奇消失的石頭,以及地上的劃痕,不禁讓我想起關於鐵頭龍王的傳說。
如果真是巨黿的話,可是它為什麼剛好出現在門口,替我們擋住了狼,好像是特意來救我們似的。
大腦殼說:「你是不是有點想多了?」
我說:「管不了那麼多了,先這樣想,我爺爺說心裡寧靜,一切事就合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