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節
我說:「不是全的,還少了幾塊。」
他點點頭,沒說話。
我見他神色嚴肅,便問他這些玉珮到底是做什麼用的,能不能給我講講?
謝教授說:「這東西倒不是個常見的物件,叫做七竅塞,古代一些大有身份的人,為了安定魂魄,要用玉塞住七竅,兩耳、兩眼、兩鼻孔、一口。這種古玉比較少見,一般人用不了,只有皇室或將相等極有身份之人下葬時,才會用它。」
我聽說這玉珮是御用之物,也是暗暗得意,想著等山窮水盡時,還能將這幾塊玉珮換點全國糧票,估計能吃個幾年。
不過謝教授卻站了起來:「說,你這玉珮有問題。」
我問:「有什麼問題?是不是少了?」
謝教授意味深長地說:「不是少了,是多了一個。」
我一下愣住了。
金子寒當時明明將玉珮分成了兩份,我們兩個各拿一份,肯定是少了才對,怎麼能多了一個呢?
謝教授看著那幾塊玉珮,猛然站起身來,不顧外面還在下雨,死活要走。我和猴子苦勸不住,給他雨傘他又不要,說這次還是硬請假來的,還不知道什麼時候能過來還傘,還是淋雨回去吧。
最後還是猴子想了個折中的辦法,讓謝教授也學他,頂著大龜殼回去,到地方後把龜殼直接扔掉就行。我雖然有些不捨,但也不好說什麼,便順水推舟將這白龜殼送給謝教授,送他出了門。
謝教授走後,我和猴子也回去了。
走出很遠後,我回過頭去,發現黃曉麗還站在門口,一直看著我。
我也發現,黃曉麗經常會失神地望著我的背影,一看就是半天,好像在回憶著什麼。有時候被我發覺後,她立刻擺出一副公事公辦的樣子,讓我覺得很古怪。
有時候,我也會有一種錯覺,她看的那個人也許並不是我。
那個晚上,我正在熟睡中,就聽見外面突然傳來一聲尖叫,我迷迷糊糊翻了個身,外面又是一連串的尖叫聲,最後就是一陣撕心裂肺的號叫聲,彷彿幾百人一起尖叫一樣,震得整個棚子嗡嗡響。
我哪還敢再睡,小心翼翼爬起來,偷偷扒著門縫一看,當時嚇得頭髮都豎起來了,差點就叫起來。
這時大雨早停了,慘白的月光透下來,黃河灘上一片清亮,就看見黃河上浮起了一層薄薄的白霧,白霧在河灘上瀰散開來,霧氣中影影綽綽,我揉了揉眼,看見遠處的河灘上彷彿站了幾十個人,真的有人!這些人有的光著身子,有人只穿了褲衩,一個個頭髮蓬亂,直勾勾地望著天空,對著月亮號叫著。
這些人竟然都是挖河的河工,他們一個個目光呆滯,表情猙獰,發出野獸一般的號叫聲,讓我不由打了個寒噤。
我心中突然冒出了一個古怪的想法:這些人,恐怕已經不是人了。
那些人對著天空號叫了一會兒,開始低著頭走來走去,他們走路的樣子也很古怪,好像手腳都僵直了,走起路來歪歪扭扭,在那原地打轉,也有人四肢著地,像野獸一樣在河灘上到處亂爬,讓我看得心驚肉跳,生怕他們會爬到我們這裡來。
這時候,我發現河灘上還站著一個人。
那個人衣冠整齊,穿著一件白襯衫,筆直站在那裡,望著霧氣騰騰的黃河。
看他的裝束,明顯不是河工,他的樣子也像是清醒的。
他是誰?
我死死盯住那個人,那個人筆直站在那裡,彷彿周圍的一切都和他毫不相干。那些瘋狂的人也很怕他,一靠近他就趕緊連滾帶爬地跑開。
這時月亮終於從雲層中透出來,斜斜在河灘上鋪開來,那人的身形也逐漸清晰起來,頭上蒙上了一層白茫茫的水汽,看不清楚他有多大年紀。
就在這時,那個人突然緩緩轉過身來,朝著我這邊笑了一下。
我嚇了一跳,那個人在朝誰笑?
難道他竟知道我在這裡偷看他!
我定了定神,小心朝著窗口看過去,卻忍不住叫了一聲,差點摔倒在地上。
那個人,那個人,那個人竟然是金子寒那個死人臉!
我差點叫出來,這個死人臉,他怎麼會突然出現在這裡,還是在這樣古怪的場景中?
我幾乎不敢相信,再回過頭去看,那個人卻已經轉過身去,朝著黃河走了過去。
他走過河灘,走到河邊,竟然朝著水中走去。
我死死盯著他的背影,黃河上漂浮的白霧裹住了他的身體,他向黃河深處緩緩走去。
這死人臉要幹什麼,難道他要投河自盡不成?
我想都沒想,隨手披件衣服在身上就要出去,這時就有人突然在後面拍了我一下。
我嚇了一跳,差點蹦起來,剛要忍不住大叫,嘴巴就被人捂上了,有人小聲說:「別出聲,外面炸營啦!」
猴子按著我坐下,小心地看著外面的情況,小聲給我解釋,這叫炸營。在野外紮營的軍營或工地,常會出現炸營的事情,往往在深更半夜,軍營或工地裡幾百人甚至是幾千人會突然衝出營地,仰天尖叫起來,這些狂暴的人甚至會互相殘殺,就像集體被惡鬼附身了一樣。
我渾身的寒毛都豎起來了,忙小聲問他,這炸營究竟是怎麼回事。
猴子說,這炸營也叫營嘯,在古代行軍時多有發生。古人認為,這是軍營扎錯了地方,犯了忌諱,擋了陰兵的道,所以軍營的士兵被路過的陰兵勾走了魂。
當然了,那些都是迷信的說法。現在普遍認為,軍營和工地紀律多,地方小,壓力太大,所以往往一個說夢話,或者夢遊了,就容易引起大家一起跟著發瘋。
我點點頭,問猴子現在該怎麼辦,這些人這樣會不會出問題?
猴子說,沒事,讓他們折騰去吧,折騰夠了,就回去睡覺了。
我這才坐下來,這時想起死人臉,再看看河灘,黃河上霧濛濛一片,哪裡還能看見他的半點影子。
我也有些悵然若失,想了想,還是沒和猴子說,只問他黃曉麗那邊會不會有問題。
猴子說,人多的地方容易炸營,你看我們兩個單獨在這兒,就沒事。黃曉麗肯定更沒問題。現在外面的人都像喝多了耍酒瘋一樣,你現在出去,要是驚了他們,搞不好能把你給活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