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節
寸頭男的這句話一出口,大大出乎現場所有人的預料。他手裡拿著手機,雙手微微顫抖著,好像是始終無法相信一般。胡宗仁走到他身邊說,你看仔細點,這真是你媽嗎?寸頭男盯著手機上的照片,看了又看,無比確信的說,沒錯,這就是我媽媽。
我趕緊讓寸頭男把情況具體的說一下。他放下手機,頹然地坐到離他最近的那個凳子上,對我們說他姓陳,是土生土長的沙坪壩區人,早年唸書成績不好,十幾歲就出去當兵了,專業後開始跟朋友一起做生意,十幾年下來掙了不少錢,名下的產業也有不少,除了一些原本生意上的門市之外,他還用自己的閒錢加盟了這間快餐店,成了這個快餐品牌在這個區域的代理商。自己父親早年也是個軍人,在越戰時期犧牲了,陳老闆說他那個時候歲數還很小,所以對於父親的印象基本上不怎麼深刻,從小到大,都是母親一手把自己拉扯大的,直到自己出去當兵。
陳老闆說,他家裡還有兩個哥哥,三兄弟當中就只有自己混出了頭,大哥二哥日子都沒自己過得好,所以當母親退休,三兄弟就因為母親的贍養問題出現了很大的意見分歧。大哥說自己條件不好,身體也不好,沒有多餘的精力來照顧母親,二哥又說自己沒錢,而且從小母親就最偏愛老三,所以也不願意承擔贍養的義務,陳老闆自己則是因為生意上的事情比較忙,實在抽不出時間來照顧老人,但是他說他願意承擔老人的贍養費,但是陪伴起居等就需要兩個哥哥輪流來照顧了。幾兄弟爭執不下,也就鬧得很不愉快,自從那件事以後,大家來往就變得很少。
陳老闆說,當時母親見我們幾個孩子為了這件事鬧得彼此不開心,於是就說不需要我們照顧了,我們三兄弟湊錢給她請個保姆就行,我當時生意確實忙得很,這麼一來我覺得也是一個非常折中的方法,於是我就答應了。不過在那之後的幾年時間裡,大哥二哥基本上就沒照顧過媽媽,連請保姆的錢都是我自己一個人出的。陳老闆說,本來這也沒多少錢,只是自己想起來覺得不舒服,有好幾次母親說家裡的灶壞掉了,水管生銹了,也都打電話叫兒子們去幫忙修一修,兩個哥哥卻找了各種各樣的理由來推辭,所以沒辦法,就也只能自己找工人去幫母親修理。到後來母親的房子面臨拆遷,沙坪壩商圈附近的地,寸土寸金,到了這個時候,大哥二哥又跑出來了,搶著把自己的戶口在拆遷前轉到了母親那裡,就為了拆遷的時候能夠分得一部分人頭費拆遷費之類的。於是到了那個時候,三兄弟又坐下來針對老人的贍養問題研究了起來。
陳老闆說,我自己日子過得不錯,心想也不差那點錢,但是那房子可是我母親一輩子的財產,我就不去跟著瓜分了。母親也反覆跟三兄弟說,以後等她死了,自己的財產還不都是他們三個的。於是那天,幾兄弟又說起母親時,陳老闆說自己這些年業務能漸漸放手了,時間更多了一點,可以和兄弟幾個輪番一起照顧母親了,為了分得拆遷費,大哥二哥都同意了母親跟著三兄弟,每家住上三個月,按長幼順序來。談妥以後,簽了拆遷同意書,母親就先搬到了大哥家裡住了三個月,輪到二哥的時候,二哥卻又開始推脫了,說自己家裡房子小,人又多,本來就已經擠不下了,等他挪挪地方再說,要老三先幫忙照顧下老人。
陳老闆說,當時我就生氣了,我說你地方小,我給你租個大房子,你必須按照約定照顧媽媽。結果租下房子以後,第一個月二哥確實照顧母親了,但是到第三個月自己去看望母親的時候,卻發現母親已經不在自己租下的大房子裡,問二哥媽媽在哪裡的時候,二哥說母親搬到老二以前的小房子去了。陳老闆說,你說我當時生不生氣,我花錢租房子是讓二哥照顧媽媽的,結果他把媽媽趕到他自己以前的那個小房子裡一個人住,他們一家幾口倒樂樂呵呵住在我花錢租的房子裡,於是當天兩兄弟打了一架,陳先生也在當天就退租了,並且把母親接到了自己家裡來。
陳老闆說,你別看我一把歲數的人了,我到現在都還沒結婚沒生孩子,所以我家裡比較大,母親也有地方住。大哥條件也不好,剩下的日子原本也不打算繼續麻煩他,二哥則是自己想著就噁心,壓根就沒再繼續來往。可是自己畢竟是個生意人,所以呆在家裡的時間相對比較少,於是就請了個保姆在家裡幫忙做家務,順帶陪伴老太太。而自己在一年前因為重慶風風火火的紅黑運動,也因為生意上的一些往來受到一點牽連,所以大部分時間都不呆在家裡,而就是這段時間,母親腦溢血從床上摔下來,就沒能救得回來了。
說完陳老闆伸手抹了抹眼淚說,這些年就為了賺錢,這錢是賺著了,想要當個孝子卻沒機會了。母親的喪事上三兄弟都挺後悔,說自己生前沒能好好陪著老人,自己對兩個弟兄也早就心灰意冷了,母親死得急,沒留下什麼遺囑,之前安置房的那些費用,我一分都沒拿,都分給兩個哥哥了,知道他們條件比較差,也算是母親在臨死之前幫了自己的兩個兒子一把。
陳老闆起初的囂張跋扈已經不見了,此刻頹然的坐在那兒,就只是一個懊悔不已的兒子而已。所以我和胡宗仁對他說話也客氣了許多。胡宗仁問他,那你媽媽生前是不是有老年癡呆症,因為小田說好像老太太神志不大清楚。陳老闆說沒有癡呆,就是性子有點著急,導致血壓很高,腦溢血也是因為這個原因才誘發的。我告訴胡宗仁,那小田聽到老太太說話不清楚,可能是因為過了49日之期了。胡宗仁又問陳老闆,那你母親生前是不是經常到你這家店裡來啊,不應該啊,如果是這樣的話,你的這群店員怎麼會不認得?
陳老闆說,自己這家店是在母親去世之後才接手過來的,母親從沒來過。胡宗仁說,你都這麼有錢的人了,為什麼你母親看上去穿得那麼樸素啊?陳先生說,這他也搞不懂,母親跟著自己生活的時候,自己好吃好穿的,常常給媽媽買新衣服,媽媽也常常穿新衣服,但是你看這照片上的衣服這麼舊了,像是七八十年代的樣式了…
說到這裡的時候,陳老闆突然張著嘴愣住了,接著他再次看了看照片,顧不得邊上自己的員工們詫異的眼神,嚎啕大哭起來。我們都不知道他為什麼這麼大陣仗的哭了起來,他甚至還哭著哭著跪倒了地上。看他哭得這麼傷心,我和胡宗仁也就沒攔住他,作為一個男人來說,肯當著外人的面這種哭法,如果不是本身過於脆弱的話,就一定是心痛得無法承受了。如果勸他,可能反而沒有意義。他就這麼哭了一會後,才站起身來坐回到位置上,一個店員遞過來一包衛生紙讓他擦拭淚水。
陳老闆拿著手機,看著屏幕上的相片,依舊抽噎著說,我想起來了,這是我小時候在這附近上學,我媽媽每天來接我放學時候穿的那身衣服。
我看過不少反映當時那個年代的電視劇,所以我知道雖然老太太的打扮現在看上去很土,在當時可是大家都這麼打扮。陳老闆說,小時候自己比較貪玩,沙坪壩那時候也沒有現在這麼繁華,放學後自己總是不按時回家,每次都是母親從那些小人書店或者轉糖畫的地方找到自己,而每次母親來接自己的時候,總是拿著一把雨傘。他說,那是因為害怕回家的路上下雨。小田這個時候也有點哭哭啼啼的說,老婆婆說,他想孩子了,其實就是想你了,她的意識裡知道你是這裡的老闆,所以每天都來這裡找你,穿著舊衣服帶著舊傘,大概也只是想要接你回家吧。可是我到這裡打工這麼長時間了,除了今天,你卻都沒來過。老婆婆等了你好多天了,不肯走。
既然事情已經弄清楚了,雖然我很同情那個老奶奶,但是我們都知道她這種出現的方式是不合理的,即便是因為想念自己的兒子。於是我告訴陳老闆,很多人都說,做鬼也不放過你,通常是在表達一種怨恨,你母親現在變成了鬼,也來找你,卻是對你的一種思念,你的母親之所以沒去找另外兩個兒子,也是因為她知道你才是對她最好的人,所以你不要太自責,既然事情清楚了,就跟我們上去,見上老婆婆最後一面,然後塵歸塵,土歸土,我們了了她見兒子的心願送她上路,你也要帶著你媽媽的思念繼續好好生活。
陳老闆擦乾了眼淚,就跟著我們上樓。這回不同的是,那些原本嚇得鬼吼鬼叫的員工們,也都自發的跟著一起上了樓,只不過胡宗仁沒讓他們靠近,而是遠遠的呆在看不到廁所的角落裡。打開門以後,老婆婆很快就出現了,看見了自己的兒子。陳老闆也因為再次看見自己的母親,跪在地上連連磕頭,失聲痛哭。我和胡宗仁給了他們母子倆一點單獨相處的時間,因為在這以後,也許就只能從照片上來回憶了。等到陳老闆打開門走了出來以後,我陪著陳老闆下樓,胡宗仁鑽進廁所裡,送了老婆婆上路。
收錢離開快餐店以後,我和胡宗仁站在門口抽煙,他若有所思一言不發,直到丟掉煙蒂後才跟我說,兄弟,聽你的,我決定和小妮子結婚了。
我說哦,恭喜你啊。他說,這樣我就有理由把我媽給接到這裡來,跟我一塊住了。
第六十九章.【案十二】建築工地
在重慶如今的渝北區,有一個因為機場建設而帶動周邊產業發展起來的一個地方,被人們命名為「工業園區」。在這個工業園區朝著機場方向出發大約幾公里之外的一塊正在開發的荒地上,有一個正在建設中的工地。這個工地隸屬於一個重慶本土的地產開發商,早年是生產摩托車的,後來漸漸擴大到了地產行業,成了一個在本地比較有實力的建設集團。
說這些話其實沒別的意思,只是為了表明,幫這家企業處理案子,永遠不會存在著收錢很少的問題。
那天胡宗仁打電話給我,說來新案子了,在此之前的十一個案子裡,有十個我們解決起來都算是非常順利的,所以正因為前邊的順暢導致我們漸漸開始對後邊即將而至的新案子並沒有太多的期許,甚至開始覺得有些無聊。至少作為我來說是這樣,從最早的時候胡宗仁告訴我案子情況後我的緊張和提心吊膽,到現在想開了不過就是這麼點事,這個思想的轉變其實我們都知道是很消極的,但是我們卻無法控制。
胡宗仁在電話裡告訴了我這個單位的規模和性質,這次找我們的就是這個工地的負責人,也算是這個集團的一個副總。因為機場附近一帶的土地建設質量相比之下會有更多的約束,例如不能過多去搞裝飾工程,那是為了防止飛機在填上分不清哪裡的燈光才是跑道,例如又不能修建超過多少層樓的房子,那是為了防止飛機遇到緊急情況的時候撞上樓房等,總之規矩很多,所以招標單位和地產商之間的合作關係就更顯得無間了,地產商希望拿下後多掙點錢,招標單位則需要找到一個可以被自己牢牢控制的地產商,如此一來,雙方都有利可賺。
胡宗仁告訴我,那個在建的工地現在還只是剷平了地面剛剛落好了地基,現在卻發生了一系列奇怪的事情,搞得工人們說工地上有妖怪,大家都不肯上工了。我問胡宗仁,這妖怪的事情怎麼會找到你了,你會抓妖啊?胡宗仁在電話那頭哈哈大笑著說,我哪有那麼大的本事啊,你也知道,這些工人大多都是農民工,本來文化程度就普遍偏低,遇到點想不明白的事總喜歡東拉西扯的聯想,這就是吃了沒文化的虧啊!
我嘲笑胡宗仁說,你別這樣說人家,說得好像你我問話多高似的,我雖然高中都沒念完,你比我多念了幾年,不照樣是個大學落榜生嗎。胡宗仁被我嗆到了就趕緊打個哈哈轉移了話題,他說總之啊,這件事情對方的老總說電話裡說不清楚,因為像他們這種地產商,為了防止對當地領導有賄賂行為,說不定都是被監聽了的。我冷笑一聲說,那他媽也太把自己當回事了吧,再說了,蒼蠅都不叮沒縫的雞蛋呢,不好好管住自己的人,卻去管生意人,真他媽可笑。
胡宗仁說,這就不是咱們這種寡民該操心的事兒了,總之呢,人家說明天下午兩點半派車來接我們,你在那之前能趕到我家裡來嗎?我說那工地按位置來說可是離我更近呀為什麼要我去你那兒?胡宗仁咳嗽了兩聲說,誰讓人家找的是我呢…
第二天吃完午飯後,我就動身去了胡宗仁家裡。由於對方承諾了派車來接送,我也就斥巨資20元打了個車去胡宗仁那兒,心想反正如果我自己開車去的話,這油費還不止20塊呢,這麼一想我就釋懷了很多。
兩點半還沒到的時候,胡宗仁接到一個電話,掛上後他跟我說對方已經提前到了,咱們這就下樓去吧。說完他就收拾好自己的東西跟我一起出了門。臨出門之前付韻妮站在樓道口對胡宗仁說完事早點回來,記得打電話報平安。胡宗仁一副不耐煩的說知道了怎麼那麼囉嗦,其實我知道他心裡是很爽的。我和胡宗仁雖然都是大男人,但是我們的女人都會用不同的方式在我們每每出門之前給我們叮嚀提醒,這讓我們非常欣慰。
開車的司機是一個留著金正恩司令那種髮型的三十多歲的瘦男人,一路上對我們非常熱情,由於我和胡宗仁都不知道這趟前往,主要是要對付什麼東西,當我們嘗試著從這個司機口中套點話出來的時候,他卻開始吞吞吐吐三緘其口了,作為老總的司機,他應該是除了老總夫人之外最熟悉老總生活的人,既然他這麼遮遮掩掩的,這就表示領導特別囑咐過他不要跟我們胡亂說話,同時也表明這趟的事情估計沒那麼簡單。直到這個時候,我和胡宗仁才暗暗戒備了起來。
到了工地的時候差不多是下午三點一刻,當車開進工地大門,我看到周圍有不少正在休息的工人,或戴著安全帽,或端著茶杯,或正叉著腰抽煙,但他們都用那種注視的目光看著我們的車。這無疑會讓我有些不安,胡宗仁就比較大條了,他下車後竟然還朝著那群工人們揮了揮手,一副粉絲們久等了的感覺。司機停好車後就一路很恭敬地指引著我們往辦公室裡走,但他臉上的表情已經明顯比送我們來的路上凝重了很多。我和胡宗仁一言不發的跟著他走到板房區,其中有一棟二樓的陽台上有一口衛星接收器的鍋蓋,房頂上還插了國旗和這個企業的旗幟,而這一路上我們都是在周圍工人注視的目光下走來的。
司機帶著我們走上那棟有鍋蓋有國旗的樓二樓,然後在其中一間房間門口敲門說,楊總,人給你帶來了。胡宗仁笑著輕聲對我說,我靠,好大的架勢啊,黑社會嗎哈哈哈。我趕緊咳嗽了一聲雖然胡宗仁說出了我的心裡話但是當著人家老總司機的面這麼說還是有點不合適。隔了一會,司機又敲了敲門,裡邊才傳出來一個帶著鼻音明顯官員腔調的聲音說,啊~來了啊,來了就進來吧~
語速比較慢,一般當官的都喜歡刻意放慢語速,大家都懂的嘛。胡宗仁包著嘴巴想笑,司機擰開了門栓,讓我們倆進去,他自己則沒跟進來,而是在我們進入後,關上了門。這是個不大的板房臨時辦公室,有一個書架,上邊有玻璃蓋板,裡邊裝的全是類似檔案夾一類的東西,書櫃的裡側靠近盡頭窗戶的角落裡擺著一個矮小的保險櫃,正對書架的地方就是一個簡易的辦公桌,一個看上去不到50歲,有點禿頂,卻驕傲而不服輸地把幾縷稀稀拉拉的頭髮蓋住禿頂部分的大耳朵發福男人,正一隻手撐著自己的腮幫子,另一隻手拿著鼠標,眼睛盯著筆記本電腦。房間裡有一張簡易的沙發,但是出於禮貌,既然人家主人沒讓咱們請坐,我們也就不好意思坐下,可不坐著,就這麼站著也挺傻的。大概是心裡有點不爽,胡宗仁有點氣沖沖的對著那個發福男人喊道,喂,你怎麼稱呼啊?
男人沒搭理他,只是用撐住腮幫子的那隻手指了指沙發說,你們倆先坐下,等我打完這一局再說。從電腦裡傳出的類似炸彈的聲音,以及那一聲聲「過!」「不要!」我能判斷他正在打QQ斗地主。本來上班玩遊戲是不被任何單位所允許的,但顯然人家是個老總,這些規定對他形同虛設。一進門就被這傢伙目中無人的樣子給氣到了,所以我和胡宗仁也就沒打算待會跟他客氣。
沙發跟前沒有茶几,也沒有任何可以放東西的地方,我看到這個老總的辦公桌上沒有香煙盒也沒有煙灰缸,所以我覺得他應該是不抽煙的。於是我就摸出我的煙發給了胡宗仁,然後我倆心想反正你也不打算搭理我們,我們就在這吞雲吐霧污染環境好了,並且我們還開始肆無忌憚的把煙灰彈落在地上。可能是覺得我們有點失禮,那位老總合上了電腦的蓋子,然後握拳到嘴邊咳嗽了幾聲,依舊一副官腔的說,嗯,辦公室裡不准抽煙。
胡宗仁開始裝傻,轉頭問我,辦公室裡准不准打遊戲啊?我說恐怕是不准哦!接著我倆繼續吐煙霧。那位老總大概是看到我們有點沒把他放在眼裡,只是臉色很難看的走到窗邊,把窗戶打開,接著繼續坐在自己的位置上,雙手十指交扣放在桌上,微微仰著頭,用眼睛斜下方看著我們。我看了胡宗仁一眼,然後把煙頭丟在地上,伸出腳踩了一下,站起來對那個老總說,行了老師,你跟我們擺撒子架子嘛,我們又不是你的工人,又不是你的下屬,你一副臭臉是擺給哪個看的嘛。胡宗仁也接過我的話說,對頭,你找我們來,有話就說話,你要是不用我們幫忙,喊你的司機把我們送回去就是,我們大老遠跑來,是到你這裡看你斗地主的嗎?我靠你真他媽搞笑。
胡宗仁脾氣沒我好,全世界都知道。所以當我這麼開了頭,胡宗仁也就敞開了發洩了。那個老總看上去有點不爽,但是畢竟是個總嘛,於是他就問,你們以前做生意也是這麼個態度嗎?胡宗仁反問道,你跟誰也都是這副樣子嗎?你不把我們當回事,我們也不會把你當回事,你那群工人在我們進來的時候一路把我們盯著看,那眼神就是希望我們能幫忙解決問題,到了你辦公室倒好,你滿不在乎的樣子。你都不在乎,我還在乎撒子也?
領導不說話了,我看氣氛有點僵,說到底如果這時候要是轉身離開的話,等於軒轅會發配來的這個案子我們就是沒完成。眼看胡宗仁也發洩夠了,我就對那位老總說,老師,你把我們找來,有什麼話就說,不要跟我們擺官架子,你想解決麻煩,就別繼續製造麻煩,你有你的規矩,我有我的態度,再說了你也不見得的多大的官嘛,在我們兩個抓鬼的人面前,找什麼存在感呢。
直到我說完這句,那個領導才坐正了身子,對我們伸出手說,二位請坐吧。
第七十章.【案十二】頻頻夜襲
看到這位副總態度好轉了一些,我和胡宗仁也才跟著坐下,畢竟事情還是要辦的,錢也是要賺的。見我們坐下以後,副總拿起電話打給了他的司機也就是剛才送我們過來的那位,讓他拿來了一個小凳子放在我們跟前,接著拿來了煙灰缸和兩杯水。胡宗仁等到司機關門離開以後就問那位副總說,老師你怎麼稱呼啊?那位副總說他姓張,所以從那以後我們就稱呼他為張總。胡宗仁對張總說,你們現在到底遇到了什麼事,說來聽聽吧。
張總說,事情是從差不多大半個月之前開始的,事情的起因是因為我們夜間施工過程中被周圍農村的住戶門投訴了,說我們擾民,疏通了各方面的關係也沒有辦法拿到夜間繼續施工的批文,所以被迫在晚上的時候只留下了巡邏的保安,工人們統統都休息了。胡宗仁說,這夜間施工擾民本來你們就應該叫停啊,這有什麼好奇怪的。張總說,就在大半個月之前的一個晚上,我們工地上抓住了一個小偷,他是白天就混到工地裡來,準備呆到晚上就去偷我們堆放在一起的腳手架鋼管等東西,用來賣錢。我們抓到他的時候,發現他已經身受重傷,人事不省。
張總說,由於從那個小偷隨身的包裡找到的東西證明他是來偷東西的,加上白天的時候也有工地的工人在我們場內看到過他,雖然是受損方但是我們畢竟沒有私下責罰小偷的權利,加上他受傷非常嚴重,所以我們還是派人先把他送去了醫院急救,再才通知了警察來調查。胡宗仁問,是你們場內的設備垮塌了造成的傷勢嗎?張總說,起初他們也是這麼認為的,因為工地嘛,到處比較雜亂是一定的。有時候堆放了很多東西來不及收拾,難免遇到這樣的問題,但是奇怪的是如果是屬於我們堆放的東西因為鬆動垮下來壓倒人的話,在夜晚的環境下,我們的巡邏人員應該是很容易就能察覺到動靜的。能夠把人傷得這麼嚴重,想不那聲音肯定不會小才對。
張總接著說,當時找到這個小偷的時候他就已經昏迷了,他躺下的地方是我們正在搭設的電梯井,那外頭的確是堆放了不少廢棄的鋼材鐵板腳手架零件等,但是卻沒有發生散落,地上一點痕跡都沒有,不過卻有很多血跡,牆上也有。除了那一個地方之外,我們卻在別的地方找到了這個小偷作案時會留下的新鮮腳印,但是那附近卻絲毫沒有血跡,這就是說,這個傢伙受傷的地方就在最後躺下的那兒,如果是被什麼東西給砸到了,地上不管怎樣都能找到一些蹤跡,這小偷卻好像是突然之間就倒地了,還流了很多血。
胡宗仁問張總敢說,你能具體說一下,這個小偷當時的傷情是什麼樣的嗎?張總說,他的手臂上有不少一道一道的傷痕,不知道是被什麼東西給刮到了還是怎麼樣,對應這些傷痕,衣服袖子上也有不同程度的破損,臉上有在水泥灰牆壁上摩擦時候出現的一大片掉皮,臉上也有寫抓痕類似手臂上的那種,送醫院後醫生說導致他重傷失血過多的都不是這些,而是位於脖子上的一個傷痕,但是從那個傷痕來看,卻是一個咬痕。所以當時我們分析,這個小偷說不定還有一個同夥,兩人不知道因為什麼原因發生了爭執廝打了起來,然後其中一個人咬了他的脖子。
我有些不懂的看了胡宗仁一眼後,問張總說,如果是倆毛賊打架,一人重傷這種事,你為什麼要叫我們來?我們也管不了這樣的事啊。張總伸出手指敲打了幾下桌面後說,這只是我們最初的判斷,因為警方在辦案的過程當中,在現場只找到了一個腳印,就是那個小偷的,除此之外沒別的腳印了,從這個角度來看的話,當時現場又只有他一個人在。而你說一個人再怎麼厲害,總沒辦法自己把自己的脖子給咬一口吧。
張總接著說,於是這個調查到這個地方為止的時候,基本上就卡住了無法繼續下去,於是警方說要我們單位先負責這個小偷的醫療,盡量等人甦醒以後直接盤問得了,醫生既然說只是失血過多造成的昏迷,暫時不會有生命危險,而警方也說至於醫療所產生的費用則需要我們先進行墊付,等到小偷醒過來以後,明確了這個責任關係,再談論賠償的事。而警方也強調,不管這傢伙是不是個小偷,終究是在我們單位的工地上出事的,所以我們也有一定的責任。張總說,過了幾天後那個小偷就醒過來了,但是有些語無倫次,他好像是被什麼東西給嚇到了,在警方問詢的時候,他雖然承認是自己當天是來我們工地偷東西的,但是卻說當天晚上自己偷了一些材料準備下樓趁保安不注意的時候就翻牆逃出去,卻就在底樓的時候,被一個野獸給攻擊了,身上的那些幾道並列的爪痕就是當時留下的,而自己脖子上的那一口,也是被那個野獸所咬到。
野獸?這雖然靠近郊區,但是已經是開發了十多年的區域了,因為有機場在附近的關係所以這邊上注定不會有非常高的山和茂密的樹林,哪來的野獸?況且但凡遇到這種野獸攻擊,最有可能的就是野豬,但這附近除了荒地就是新修的小區,怎麼可能有野豬?我向張總表達了我的疑問,張總說,當然不會是野豬,根據那個小偷自己的回憶,當時黑漆漆的他也沒看清楚,就只在黑暗的環境中看到一雙綠幽幽的眼睛,而且從當時自己受傷時會聽到的那些野獸嘶吼聲可以判斷,是一隻狼,或者一隻狗。
狼自然是不可能的,重慶主城區的範圍內,除了動物園之外,沒別的地方可以見到狼,色狼到是有不少。那麼自然最可能的就是狗了。於是我問張總,那你們工地是不是養狗了?張總說,怪就怪在這個地方,我們工地上根本沒養狗,而能夠把一個成年人傷成這副德行的,想必也是一條大狗,我們工地起初開始建設的時候,就只養過一隻小狗用來拴在進出口的地方用作看門,但是早就沒繼續養了。
張總說,所以那個小偷的口供其實對案件的偵破絲毫沒有起到作用,反而被大家覺得他是在為了給自己推脫責任而裝瘋賣傻,但是由於人贓並獲,犯罪證據確鑿,但是工地這邊卻說人也受傷了該懲罰的也都懲罰了,就不打算繼續追究了,於是警方只是對這個小偷在出院之後備註了案底,要求他隨時要能夠被警方找到,並且關押了幾天後就不了了之了。
張總接著說,本來大家都以為這件怪事雖然沒有一個具體的說法,但是過去了就過去了,日子還得照樣過。但是在那之後不久的一天,大約在我和胡宗仁來這個地方之前的一個禮拜,有一個工人在其餘工人第二天早晨上工的時候發現倒在了頭一次發現小偷的位置上,也是昏迷不醒,也是脖子上有傷口,並且嘴唇發烏渾身冒汗,除了傷勢沒有之前那個小偷那麼嚴重之外,受傷的部位幾乎都是一樣的,而從現場遺留下的東西來看,也是因為這個工人半夜潛入樓裡打算進行偷竊,在離開的時候遇到了野獸攻擊。張總強調說,這次我們就能夠非常確切的說是動物攻擊了,因為那個樓道口因為之前打井的關係,留下了不少打樁的小圓坑,為了防止發生跌倒的意外,在我們開始建設樓層的時候就用水泥澆築了,把地面給填平,出事的當天晚上,地面的水泥還沒有干,而我們找到那個受傷工人的時候,發現他是整個人側躺在水泥上,地上還有些雜亂的腳印,就好像在倒下之前出現過明顯的掙扎一樣,而最讓我們得到這個結論的證據則是,現場未乾的水泥地上,有許多凌亂的動物腳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