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節
胡宗仁接過煙,再次彈了進去,等了大約半分鐘,我對胡宗仁點點頭,我們倆人就輕輕推開門,然後閃身入內後,立刻關上了門。可是當我剛剛鎖好門打算轉身看著室內的時候,剛一轉過來,我的臉就撞到了胡宗仁的背,我正想問他愣著幹什麼的時候,卻看見胡宗仁傻傻的平視著前方,必須承認他這樣的表情我從未見過,有驚詫,更有一絲害怕。
我順著胡宗仁的眼光看過去,然後,背心一涼。
第九十章.【案十四】準備搏鬥
我不敢說眼前這一幕我從未見過,實際上我是見過的。但是讓我覺得可怕和吃驚的是,我之前見到這一幕的時候,還是小時候在那些不良港片裡看到的。那個屍體已經改變了起初的樣子,不再軟綿綿的趴在化驗台上,而是背靠著那一整排不銹鋼冰櫃,雙腿大概是因為無力的關係微微內八字的彎曲著。他的雙手垂放在身體兩側,因為失重的關係,脖子也稍微有一點朝著左面情形,很像是我小時候看過的一個電影,電影講的是一個變態狂,他喜歡把人殺死後,然後用線拴住當作人偶。只不過這個屍體的表情依舊和最初的時候我們看見的一樣,半睜著雙眼,張大了嘴巴,不同的是,這次嘴裡出現了陣陣煙霧,煙霧並未在空氣中瀰散開去,而是直接從嘴裡冒出形成一個彎弧形,接著鑽進了鼻孔裡,或者說,順序相反。
太平間裡瀰漫著的煙味讓原本就充斥了消毒水味道的房間氣味變得更加難聞,而我和胡宗仁都愣在那兒看著那個屍體,其實並不是因為被嚇傻了,而是因為我們察覺到那個屍體也是在用同樣的眼神看著我們,以至於我和胡宗仁不得不考慮,若是我們再靠近一步的話,它會不會直接撲上來,相對於純粹的鬼魂來說,這種佔據了自己屍體的鬼魂,反而更可怕。
先前在電話裡跟司徒的談話中,我也知道活死人和殭屍是有區別的,因為殭屍大多數還是存在於各種各樣的影視作品裡,人們對於它們的印象相對是既定的,由於我自己並沒有見過殭屍,如果早前跟隨師傅學藝的時候,去湘西見證麻師傅趕屍的那一次不算的話,但那,麻師傅當時趕的屍體,也和現在眼前這個有本質的區別啊。於是我悄悄地、悄悄地平移著我的身體,慢慢移動到了胡宗仁的身後,用他的大腦袋擋住我和那個屍體之間的視線,輕聲在胡宗仁腦後說,要不,咱們再點一根煙試試?
胡宗仁微微搖頭然後輕聲說,沒用了,你看地上那半截煙都還沒燒完呢,這傢伙既然站起來看著我們了,那就說明他對於我們的戒備就如果我們在戒備他一樣,這種情況下,敵不動我不動,誰先動,誰就先死。我又輕聲說,那總得有個法子啊,就這麼站著對視啊?相親嗎?胡宗仁不耐煩的說,你別吵,我在想!
趁著胡宗仁在思考的時候,我也迅速在腦子裡尋思了許多種應對的辦法,雖然活死人這個稱呼我很早以前就已經聽說過,但是大多數不用師傅動手解決,直到它的心願瞭解後自然就會離開,時間很短暫,短到你還沒意識到他其實已經是個死人的時候,他的鬼魂早已自行離開了。可眼前這個似乎算是個例外,他非但沒有選擇離開,甚至也沒有操控自己的屍體去完成心願,而是一直默默呆在這個冰櫃裡,從先前他抓住胡宗仁的手的力量來看,其實想要制服我們倆,然後衝破這個門,跑到戶外去對於他來說簡直是輕而易舉,羅盤上的靈動也說明了這一點,可是他為什麼沒這麼做,難道是因為我佈滿了整個屋子裡的敷陣嗎?很快我也否定了這個想法,這個屍體從冰櫃裡掉落出來,到撞門,再到趴在桌子上抽煙,繼而到站直了身子和我們對視,這期間他幾乎是把這整個太平間的範圍走了個遍,雖然燈光帶了敷的效果,而且這麼多燈管我每一個都畫了,相互陣法的重疊只會使得那個他第一次接觸到的陣更狹窄而已,他既然能自由活動,那說明這對他根本沒有用。
這個時候,胡宗仁輕聲對我說,老李,你看這樣好不好?我說你有啥話就趕緊說不要跟我一問一答再說了我說了多少次了不要叫我老李我比你還小幾歲。他說,你個子矮,底盤低,所以下盤比較穩,這傢伙個子還沒你高,等一下你先衝上去,不管用什麼方式你先抓住這傢伙的兩隻手,你看他的腳已經彎曲了,說明是沒力的,等你抓住他的手以後,我就衝上來用麻袋罩他的腦袋。
我說這是個有實體的鬼魂,你的麻袋頂個屁用啊,罩腦袋,你是黑社會綁架嗎?胡宗仁說,你注意到沒有,他的鼻子和嘴巴之間有煙霧相互在進出,這說明至少鼻子嘴巴這兩個地方是目前他鬼魂附身在自己屍體上的兩個出氣孔,有孔的地方就一定會有鬼魂進出,我只要罩住了它的腦袋,他就只能進不能出了,等我拴好繩子就往他身上拍符咒,把他自己的屍體當成是一個封印的容器就行了。
胡宗仁分析的還是挺有道理的,不過我們也沒辦法確定這個傢伙的其他出氣孔也被堵住了,例如菊花。於是我把我的疑問告訴了胡宗仁,不為什麼,只是希望更保險一點,我可不希望等下我抓住他手的時候,他會給我的命根子一腳。胡宗仁說,你放心吧,他的下半身肯定是堵住了的,你沒看他的雙腳無力嗎,剛才也是好像掛在化驗台上。我心想也是,雖然非常不情願,但是我覺得好像暫時也沒別的辦法,我甚至沒膽量轉身開門逃跑。眼前的這個傢伙實在讓我害怕,倒並非他的鬼魂,而是我害怕那種死亡的樣子。
我在胡宗仁身後深呼吸了幾口,墳土紅繩對付這玩意根本沒用,他的屍體就好像一層堅硬的殼,我基本上沒辦法靠近他的鬼魂。於是使勁捏了幾下拳頭,自己在心裡默默念叨了幾次壯膽防身咒:
「頭頂佛世尊,口念觀世音,胸前李老君,身後真武神,左有青龍將,右有白虎跟,弟子來到此,奉請護法神,波羅揭諦神,護住弟子身,南斗六星,北斗七星,吾奉三教聖人法旨敕令!天無忌地無忌百無忌!」
這段咒我基本很少用,因為我本是奉巫家祖師蚩尤的。而這段咒卻把各個宗教秘法的神仙都請了個遍,更適合那些沒有師承,沒有宗源的人使用。例如上夜班,例如趕夜路,例如在殯儀館工作,或是跟我們一樣沒有天理的出現在太平間裡,當你不知道眼前這傢伙究竟該用哪家的法子來對付更有效的時候,熟念此咒,防身壯膽。這也是因為我比較害怕的關係,若只是個鬼魂的話,我大不了就在心裡過一趟三才陣後就衝上去了。
當我念完後,就側身從胡宗仁背後閃了出來,我的方式依舊是身體平移,因為我必須面朝著那具屍體我才能夠覺得安心一點。而就在我閃身出來的時候,我很清楚的看到,那具屍體的眼神原本盯著胡宗仁,此刻卻一下子看向了我。那種死後因為氧化而變得有些灰白色的眼仁這麼盯著我,這讓我的小心肝兒開始飛快的咚咚了起來,而那具屍體除了眼仁隨著我開始轉動以外,身體的其他部位都是靜止不動的,畢竟是死屍,動了就奇怪了。而也正因為如此,我才覺得分外詭異。
作為試探,我幅度很小的朝前邁出了一小步,並且臉上緊繃著,試圖不讓那具屍體察覺到我想要幹嘛,順便試探一下他對於我靠近會不會做出什麼反應,如果有的話,我轉身逃跑離門也更近一點。但是他始終沒動,於是我又朝前邁進了一步,這一次步子稍微大了一點,我和胡宗仁所站的門口的位置和屍體的位置恰好是這個略微有點長方形的房間較長的兩側,於是我當下的位置大概距離屍體有接近7、8米的樣子,當我再大著膽子邁進一步的時候,腳尖剛剛著地,我卻聽到從屍體的地方傳來一個很奇怪的聲音,那生意很像是伸手在塗抹了膩子灰的牆壁上摩擦一樣的聲音,於是我迅速停下了我的動作,還是查找這個聲音的來源,很快我發現那是因為屍體原本有點彎曲的腳,這個時候竟然稍微站直了一些,這對於我來說絕對是個危險的信號,因為我不確定當我再近一步的時候,他會不會直接發力朝著我攻擊過來。
一陣猶豫後,我還是把眼神投向了胡宗仁,向他求助。胡宗仁一邊對我皺眉一邊點頭,那意思似乎是在說你愣著幹什麼趕緊給我上呀。你大爺的你怎麼不自己上,哄瞎子跳崖嗎?然後他一邊把手慢慢伸到自己的腰間,準備解開八卦袋。由於屍體的眼神是看著我的,雖然我不知道是不是也能同時看見胡宗仁的這些小動作,不過我還是鼓起了勇氣,轉頭繼續看著屍體,然後又朝前邁出了一步,這一次我看見屍體的右手手指好像微微抽了一下,就好像人平時睡覺時不自覺彈動手指一樣,這次我來不及猶豫和停下腳步,沒站定又繼續朝前走了一步,這個時候,屍體原本歪著的脖子就立了起來,很明顯,他的這一系列動作的出現,都是因為我的一步步邁前。我心想反正都是上來跟你搏鬥的,管不了這麼多了,於是我不再停下腳步,剩下的幾米我都直接朝著屍體一步步走了過去。
在我距離他不到兩米的地方,他的腳突然站直,也朝著我很僵硬的走動了一步,當我正想要撲上去抓住他的手的時候,他突然伸直了自己的右手,手掌的角度呈45度,手肘卻微微有點彎曲,另一隻手依舊保持原樣,這時候胡宗仁突然在我身後喊道,你等會!
我這個人,不夠專心,一旦被人打亂了腳步後,剩下的我就全亂了。所以我原本打算拚命的時候胡宗仁讓我等會,這讓我一下子積累的氣焰瞬間洩掉了。在我還沒來得及反應的時候,胡宗仁說,他好像不是要攻擊你,你看他的手勢。
我仔細看了看,雖然他依舊是那幅死人臉,但手勢卻很像是要我扶住他或是握手,我不太懂,但是的確,那個姿勢,並不是要攻擊我。
第九十一章.【案十四】接近真相
我頓時開始有點無所適從,不知道接下來該幹什麼好,過去了幾秒鐘以後,屍體依舊維持著這個姿勢,眼神卻是望著我。胡宗仁開始慢慢從我身後走了過來,走到我背後,他輕輕對我說,你伸手握住他的手。
我轉頭瞪了他一眼後說,你說的容易,你為什麼不自己來?於是胡宗仁一下子按住我的左邊肩膀把我推到了一側後,他自己站到了我的位置上。我站在一邊看著他,只見他眼神望著那具屍體,屍體的眼神也開始望著他,兩個人一個死的一個活的就這麼深情對望著,然後胡宗仁擠出一個僵硬的難看而且虛偽至極的微笑,接著伸手握住了屍體的手。
屍體的手緩緩垂下,好像是放鬆了很多,只不過嘴裡和鼻子裡還在相互進出著煙霧,我真羨慕他有這樣的絕技,這樣的話,我就不用每天下樓買煙了,一根煙就夠我爽這麼長時間了。我站在他們倆的側面,從我的角度看過去,他們倆握著手的姿勢,很像多年前那些狗血的台灣偶像劇的海報,只不過那一般都是俊男美女的組合,而不是胡宗仁和一具屍體。胡宗仁的笑容依舊璀璨,不過他大概是有點看不順眼屍體嘴裡的煙霧,於是他輕輕的嘟著嘴,然後吹了一下,接著又回到了起初的笑容。
我問胡宗仁,然後呢,你這算是什麼意思。胡宗仁皮笑肉不笑的側過眼神看著我,然後鼓了下眼睛衝著地上瞪了幾眼,我才發現他是在說我地上的羅盤,起初逃命比較匆忙,我竟然吧它掉在了地上沒撿走,於是我立刻明白了胡宗仁的意思,彎腰撿起了羅盤,心裡對他說小羅我對不起你以後再也不會丟下你了,順便觀察了一下羅盤上的靈動。
靈動是有的,依然不弱,不過和先前對比起來,卻顯得和順了許多。如果說起初的靈動像是一匹烈馬的話,此刻卻很像是被馴服後的樣子。於是我跟胡宗仁說,現在靈動比較安靜了,你可以問一些話,我幫你盯著靈動,出現波動了我就告訴你。
胡宗仁點點頭,思考了一下該問什麼。於是很快第一個問題就新鮮出爐了,他問道,你是不是不想死,是的話就激烈一點。我靠這不是廢話嗎誰想死啊!但是羅盤只是微微動彈了一下,這表示兩個意思,第一是眼前這個屍體的鬼魂是願意配合我們的,甚至是知道我們是來幫他的。第二個意思就是,他並沒有對這個問題反應很大,因為我猜想自從他因為癌症住院開始,他就知道這一天早晚會到來。
胡宗仁每問完一個問題就會看著我,我會用點頭搖頭來回答他的問題是否問到了點上。接著胡宗仁連續發問了好幾個問題,羅盤甚至沒有反應,於是我提醒胡宗仁換個角度問,胡宗仁就問道,你留著不肯走,是因為你的家人和孩子嗎?
羅盤開始出現了比較大的波動,我趕緊告訴胡宗仁,順著這個繼續問。胡宗仁又問,是因為捨不得他們?羅盤反應不大。胡宗仁又問,是因為他們對你不好?羅盤彈了一下,又很快平靜。這個時候,我突然想到之前梁政委對我們說的一個情況,說這個死者是不知道什麼原因而沒有被家屬接走,有家有兒女,卻把屍體在這裡一放就是這麼多天,這都過了頭七了,那是不是也太不尊重死者了。於是我走到胡宗仁身邊,雖然沒有握住屍體的手,不過開始換我發問了,又連續問了幾個問題後,我逐漸把這個鬼魂想要表達的意思梳理成一段相對通順的話。
簡單的說,就是他的老婆和兒女對於他的死其實並沒有感覺到多麼哀傷,而是因為某些金錢上的關係沒有達成一致,所以才沒有來接走他的屍體。
這麼一來,好像就簡單了一些。我和胡宗仁跟眼前這個屍體並沒有任何關係,我們都願意搭把手幫個忙,那他自己的老婆孩子卻讓他在這冰冷冷的櫃子裡一呆就是這麼多天,這讓我和胡宗仁這兩個絲毫不相干的人有點生氣,於是我對他說,此時此刻,我一定把事情給你個交代,不過你老是出來嚇唬人這還是挺不對的,所以還請你回去安靜躺著,我們一定盡快給你答案。
羅盤的反應告訴我,雖然這大概不是這個鬼魂所最願意的,但卻是目前最好的辦法。於是很快他就閉上眼睛和嘴巴,癱軟在地,一個死了且凍了許多天的人,關節竟然還如此柔軟,我一定要回家告訴每天練瑜伽的彩姐,讓她好好慚愧一下。
屍體倒下以後,那就成了真正的屍體,但是靈動還在,只不過沒有在屍體身上了。既然知道這個鬼魂並不會傷害我和胡宗仁,於是我們也就沒什麼好害怕的,我們倆好像扛土豆似的把他重新抬到了冰櫃的板子上,然後把板子連同屍體一起抬起,重新塞回到了冰櫃裡,接著關上門。打算轉身出門的時候胡宗仁突然雙手合攏對著冰櫃拜了拜,說道無疑打擾多有得罪之類的,我明白他的意思,因為那一整排櫃子裡,可不止這個屍體。
看到我和胡宗仁出門後,趙婧那雙本來就很大的眼睛驚恐的張得更大,她迫不及待的問我們,怎麼樣,搞定了嗎?大概她看我們毫髮無損的走出來,應該是搞定了可以收錢了。胡宗仁依舊不理她,只是對梁政委說道,梁政委,麻煩你這就帶我們到胸外科的護士站去一下,找找這個死者當初的家屬信息,查查台帳。梁政委答應了,帶著我們朝外走,估計他老早就想走了。我一邊走一邊問胡宗仁,你想要幹什麼?他告訴我說到時候你就知道了。
直接在負二層搭乘電梯到了胸外科以後,梁政委帶著我們找到護士長,然後很快就查到了這個死者的信息和家屬的電話等等。我這才知道,這個死者姓吳,58歲,談不上年輕,但這個歲數死,還是早了點。入院的病因是「肺部佔位」,那只是騙騙患者,因為大多數患者並不知道,所謂的佔位,其實和癌症幾乎是一個意思。拿了電話號碼後,我們就走到了病房區外邊的休息區,那裡有許多電影院似的椅子,從這麼多數量來看,這個科室的收病率想來相當可觀。胡宗仁拿著自己的電話,輸入好了其中的一個號碼,然後把電話遞給趙婧說,你剛才不是一直想要幫忙嗎?電話給你,你表現的機會到了。
趙婧從胡宗仁手裡接過電話後,非常不解的問他說,你要我打電話?我打過去該說什麼啊?胡宗仁說隨便你怎麼套話,就算你撒謊都沒問題,但是你一定要把電話這頭的這個人給我叫到醫院裡來。趙婧又問,這個號碼的主人是誰?胡宗仁突然跟個孩子似的暴怒的說,我怎麼知道?你怎麼什麼都問我?我看上去像是百度嗎?
趙婧拿著電話氣呼呼的看著胡宗仁,但卻什麼話都沒說,過了好一會她才坐下,大概是組織了一下語言,就按下了撥通鍵。很快她用非常女性非常溫柔的聲音說,您好,請問你是吳某某的家屬嗎?請問您是他的什麼關係的人?
接著嗯嗯啊啊了一陣後,趙婧又說,是這樣的,我們醫院的太平間設備出了一點問題,屍體的質變程度好像有點嚴重,現在您父親的屍體已經有一點不能繼續放下去了,我們需要您到醫院裡來一趟,具體怎麼處理,或是賠償的問題,我們也需要和您當面溝通一下。看樣子,電話那頭是老吳的孩子,而從胡宗仁那台劣質電話不用開免提也能聽到對方聲音的效果來看,對方是個男性,那就是老吳的兒子了。過了一會,趙婧又說,先生您別激動,我們也是為了解決問題,如果您不配合我們的工作的話,我們只能把您父親的遺體直接移交給殯儀館了,他們的設備恐怕比我們還要落後一些,所以逝者為大,怎麼說那也是您的父親,希望您來一趟,我們當面解決。
接著趙婧補充了一句說,至於賠償的問題,您放心,一定不會讓您吃虧的。接著趙婧很有禮貌的說了再見,然後掛斷了電話。那樣子,就好像那些常常被我調戲的客服小姐。
掛上電話後,趙婧一下子把電話丟給了胡宗仁,胡宗仁差點沒能接住。趙婧說,這個人是死者的兒子,也沒跟我說為什麼不肯來接父親的屍體,只不過聽上去這個人脾氣不大好,他說他一個小時後後到醫院,到了再給我們打電話問地方。我問趙婧,那你說他激動,對方在激動什麼?趙婧說,要是你家裡人的屍體因為存放關係發生了問題,你能不激動嗎?不過我看這小子和他老爸似乎感情不深的樣子,要是真當作一家人,死了這麼久不接走,算個什麼意思。
我也就沒再繼續問了,接下來的一個多小時時間裡,我們就在負二樓我的車裡等著,期間胡宗仁還是沒跟趙婧說話,趙婧似乎也不討好他了,也不理他。途中我讓趙婧再一次給那老吳的兒子打電話,說讓他直接到外科樓的負二樓來,我們在這裡等他。
一個多小時後,隨著車庫轉彎一聲汽笛的聲音,燈光照射了過來,我看到一台黑色奧迪車開了進來。是SUV,我一直喜歡的那款。
第九十二章.【案十四】不孝之子
車子在負二層轉角的地方停了下來,然後車窗搖下,一個看上去30歲左右的年輕人從車裡伸出頭來,四下張望,我覺得他應該是在找人而並不是在找車位,因為負二層的車位還剩下了不少。由於無法確認這個人是不是老吳的兒子,於是我就按了一下喇叭,然後閃了兩下遠光燈。我的這個舉動明顯引起了他的注意,於是他卡嚓一聲拉了手剎,接著就走下了車來。
值得一提的是,他把車子停在了進出口的中央。
他的這個行為讓我對他頓時全無好感,記得早前有一次我也是出車庫,有兩個互相認識的駕駛員堵住了進出口的位置在那兒自在得意地聊天,我在後邊按了好幾次喇叭,並且伸出頭告訴他讓他們要聊天靠邊再聊,結果那倆猴子卻好像欺負人似的,不但沒有理我,還白了我一眼罵了一句傻逼。也許是因為我當時開的是那台被我起名為「很好開2005」的二手桑塔納的關係,對方看我車子差勁於是就瞧不起我。這下我就火大了,於是彎腰從副駕駛的地面上拿起那個因為車子差勁而不得不用方向盤鎖才能防盜的類似球棒似的鐵鎖,然後下車走到他們倆的車子中間,指著那台看上去更豪華的車用鐵鎖敲打了幾下玻璃,接著笑嘻嘻的問,你們聊得真開心啊,聊什麼呢,我也來加入你們的滑梯吧。
也許是我當時比較年輕,身體結實強壯,又一身匪氣,那個駕駛員看我好像不懷好意,臉上不爽,嘴裡嘟嚷著,但是也沒敢跟我正面頂撞。只是默默的關上了自己的車窗,然後把車朝著前邊挪動了幾碼。於是我回頭看著另一個駕駛員,什麼話也沒說他就自己把車給開走了。
所以我很討厭那種自以為是了不起,仗著自己有錢或是開了台豪車就耀武揚威的傢伙。於是看見那個年輕人把車停在那裡朝我的車走過來的時候,我也沒忍住就下車對他說,哥子麻煩你把車停好了來撒,你在這裡把別人的路都擋完了。那個年輕人一愣,但是並沒有停下腳步,繼續邊走邊說,是你們打電話找我來的嗎,我是吳某某的家屬。我沒理他這句話,而是大聲說,你把車先挪開!
也許是聲音有點大,地下車庫的回音又很強,所以他大概是也察覺到我有點不高興。沒有多說,即便是不情願,他也轉身回了車上,找了個車位停下。我帶著胡宗仁和趙婧及梁政委也從車裡走了出來,於是我們一行人和那個年輕人就在中間的位置碰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