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節
我搖搖頭,並非是說不是,而是我真的不知道。以我們看到的這個鬼魂的力量,我估計我的繩頭釘是困不住它的,但是卻沒有追出來,是想放我們一馬嗎?胡宗仁問趙婧說,那你剛才騎在我身上是什麼情況,我又不是馬。趙婧的臉再次紅了起來,她說,不然有什麼辦法,我看你都快死了,情急之下才跟你做人工呼吸的,你以為我想碰到你嗎,一身臭哄哄的。我也對胡宗仁補充道說,還真是這樣,你的確得好好感謝下人家趙姑娘,剛才那人工呼吸的姿勢之專業啊,你小子肯定爽死了。
胡宗仁坐起身子來,有點不服氣的對趙婧說,那…那就謝謝了。沒想到我對你態度這麼惡劣,你還來救我,謝謝了。胡宗仁不大善於言辭這我一直都知道,要他這麼一個高傲的人跟一個自己討厭的人說謝謝,這絕對是一個壯舉。
趙婧並沒有回答胡宗仁,而胡宗仁說完這句話以後也沒再繼續說話,於是一時間,房間裡陷入了一片安靜,氣氛有點尷尬。我才突然意識到,趙婧對胡宗仁的情感似乎在這個時候產生了一些微妙的變化,這個變化在我和胡宗仁看來都一定是危險的,因為熟知付韻妮嫉惡如仇的個性,所以如果今天的事情讓付韻妮知道了的話,估計趙婧日子就沒那麼好過了。於是我哈哈大笑的說,好了既然沒事那就行了,咱們還是商量商量怎麼對付樓上那個傢伙吧。
胡宗仁站起身來,依舊捂著自己受傷的脖子。他走到我在樓梯上結好的繩頭釘跟前,對我說,你這點小東西估計是管不住,咱們得保險一點,我上去把臥室門口的和樓梯這裡的都給你補上一張符咒,最起碼咱們不會這麼脆弱,被衝破之前,咱們還能有點反應時間。他言下之意好像我的繩頭釘根本就沒用似的,這讓我覺得有點不爽,不過我心裡也承認,事到如今,一方面我自己漸漸出現了對於這些事情的疲態,一方面我不得不承認,這些案子的難度,已經遠遠超過了我的預想。
胡宗仁掛好符咒後重新回到樓下,問我說對了那個杜先生哪去了?我哼了一聲說,他找了個借口說去買水,然後溜了,估計一時半會不會回來了。胡宗仁笑著說,還真是膽小啊。於是他坐下,對趙婧說,剛才不小心抓了你的屁股,不好意思啊,我是習慣性動作。他說話的語氣吊兒郎當的,好像一個調戲婦女的流氓。趙婧瞪了他一眼沒理他。胡宗仁轉頭對我說,我剛才貼符的時候想了下,如果這個鬼魂本身就想要害我們或者那個杜先生的話,此刻絕對是一個絕佳的機會,它完全可以衝破這些東西出來傷害我們,但是它並沒有這麼做,在你們看來,這是不是意味著這個鬼魂並沒有那麼可惡呢?我說我不知道,這種情況我也的確很少遇到,有時候我甚至還挺羨慕胡宗仁那種簡單粗暴的辦法,不過我下不了手罷了。
胡宗仁接著說,起初我們上樓的時候,大概你也注意到了,這個屋子裡只有二樓的走廊和臥室裡有鬼魂的痕跡,那麼它是怎麼出現的,怎麼憑空直接出現在二樓的。我繼續搖頭,我現在連這個鬼到底是不是惡鬼都沒區分清楚,如果真是如之前的前輩手札裡描述的無顏鬼的話,那它的性質未必就一定是惡鬼,剛才胡宗仁和趙婧連續兩次對它發起攻擊,依舊沒能激怒它,那則說明剛才的兩次攻擊,並沒有讓它真的惱怒起來。
胡宗仁問我說,除了羅盤,你有沒有什麼辦法測到這個鬼魂的屬性,是善是惡?我想了想說,有是有,但是那些東西我又不怎麼常用,也沒有帶在身上。胡宗仁問我,需要些什麼東西,我說需要紅繩,筷子,饅頭,和銅錢。趙婧說,我身上有銅錢,不過不是五帝錢,而是我們道家打鬼的圓孔錢。胡宗仁也補充敢說,筷子和碗誰家裡沒有啊,倒是這麼晚了,上哪兒去找饅頭。趙婧站起身來說,讓我先看看這個杜先生家裡的冰箱吧。
於是趙婧直接進了廚房尋找起來,胡宗仁在趙婧離開後,雙手對我做了個抓捏的姿勢,然後臉上滿是淫邪的笑容。我白了他一眼,不想跟進他的這個話題。很快趙婧從廚房裡出來了,手裡拿著兩個麵包對我說,沒饅頭,只有麵包,可不可以用?我說試試吧,應該是可以的。
於是我問趙婧要了一枚銅錢,然後剪了一段自己的紅繩,從廚房找來了兩根筷子,一個碗,然後在碗裡盛了大半碗水。我們三個人把這些東西都帶到了二樓的走廊上,我四下看了看,發現這個地方是非常避風的,幾乎沒有風。於是我就把兩個麵包放在地上,在兩個麵包的中間擺上那個裝了水的碗,讓這三樣東西呈一條直線。接著我取出紅繩,穿過錢孔,然後打了一個結,再分別把紅繩的兩端拴在了兩根筷子頭上,再把兩根筷子分別插在了兩個麵包上,調正距離讓筷子之間的紅繩垂下,紅繩中間吊著的那個銅錢邊緣,剛剛好接觸到水面。
準備完畢後,我用手把銅錢稍微撥弄了一下,好讓它相對靜止下來。接著我問胡宗仁要來了三張錢紙,在碗邊燒了起來,一邊燒一邊口中念叨:
「天地各一邊,善惡一線間,是鬼就低頭,是神就轉圈。」
等到錢紙燒盡,那銅錢開始好像陀螺一樣,在碗裡的水面上轉圈,由於有線拴著,所以轉動了一陣後線已經呈麻花狀了,繼而開始反方向旋轉,銅錢的邊緣始終在水面上,碗裡的水也因此泛起一圈一圈的波紋。
胡宗仁問我,這是什麼意思啊?我解釋說,這是祝由術當中一個比較建議的測鬼方法,如果誰家裡並沒有羅盤或者不懂怎麼看羅盤,這將是一個不錯的方法,必須在避開神像的範圍,並且無風的範圍裡才能夠使用,燒錢紙是在燒給這片土地,也就是這套房子的範圍裡,那是私人的地盤。而那句口訣的意思已經很明顯了,祝由術的口訣大多比較白話,且因為各地的方言不同而有些微變化,所謂「是鬼就低頭,是神就轉圈」,這是活人對鬼魂的一種問話,人和鬼之間必須因為這一問一答而建立起聯繫,並且當鬼魂聽到這段口訣時,不管它願不願意,它都必須回答,並且一定是誠實的回答。
趙婧拍著巴巴掌說這麼神奇,好厲害的樣子。我繼續解釋說,所謂「低頭」,就是指銅錢開始好像蜻蜓點水一樣一下一下撞擊水面,「轉圈」就是咱們看到的這個樣子,就不用解釋了。趙婧問我,那為什麼要說,是鬼就低頭,是神就轉圈?這裡有神嗎?這不明擺著是鬼嗎?我笑著跟趙婧說,這就是話術上的區別了,中國自古以來人都比較含蓄,所謂的文縐縐就差不多是這個意思,例如你要大便,非得說個出恭,你要跟女人摸摸搞搞,非得說成魚水之歡,反正差不多就這麼個意思,這裡的鬼,是指的是那些惡鬼,害人的,這裡的神雖然我們都知道也是鬼,但是因為本意不是害人,所以對它是一個敬稱。
趙婧哦了一聲說,那麼,這裡這個就不是害人的咯?
第一百一十四章.【案十六】冒險招魂
我點點頭,因為這一招測善惡的法子,歷來就很準,實踐過多次,從未出錯過。不過考慮到畢竟胡宗仁也因此而受傷,我心裡還是給自己留了一線,萬一真的錯了,那就再說錯了的事。
趙婧問我,那現在怎麼辦?我看著胡宗仁說,等這傢伙再歇歇氣,咱們再進屋試試,這次稍微溫和一點,看看能不能喚出來。胡宗仁聽到以後說,我沒什麼好歇氣的啊,好著呢,一點小傷不礙事。說完他把捂著脖子的手也拿了下來。我轉頭問趙婧說,你們淨明派裡,有沒有招魂比較準確的法門?然後又相對耗費不那麼大的。因為我在想如果想要直截了當的話,沒有任何方式比直接招魂來得簡單了,但是相應的,這會對施法者本身構成一定的損耗,所以很少有人遇到鬼事就用這招。趙婧告訴我,有是有,不過她還沒學得很熟練,害怕出亂子。淨明派的符咒和茅山派可謂不上上下,於是我又問趙婧,那你們門派有沒有什麼比較別緻的符咒能夠把鬼魂制住,卻有不會激怒它的嗎?趙婧想了想說是有的,如果需要的話,她可以這就畫幾道。
於是趙婧到樓下光線好的地方畫符去了,胡宗仁則小聲對我說,你怎麼突然對這蠢女人態度變了?好像很熟,還想法子帶著她辦事一樣。我說這也是早晚的事,咱們就事論事,如果剛才不是趙婧幫了我們一把的話,誰知道你現在是不是也變成鬼了。胡宗仁不好意思的撓撓頭說,我就是太急躁,也有點緊張,當時沒曾細想就一巴掌下去了,哪顧得了這麼多。我卻笑不出來,我對胡宗仁說,剛才問過善惡了,這個法子一向以準確著稱,估計這個鬼魂還真不是害人的玩意,既然這樣的話,纏上杜先生這樣的人,那就有別的可能性了。胡宗仁問我說,你是說這個杜先生可能和這個鬼魂的死亡有關係嗎?我說只是有可能,否則一個並非以害人為目的鬼魂出現,只是為了纏住一個人嚇唬一個人,這樣的幾率有多小你自己想想看,別忘了有時候鬼魂可比我們簡單得多。
胡宗仁點點頭說,是啊,跟你認識後的這麼長時間裡,我算是領教了。鬼其實沒什麼可怕的,大不了就是嚇唬人的時候可怕一點,但是比這更可怕的,還是咱們人啊。一個其貌不揚的人也許就藏著一個驚人城府的內心,例如魏成剛魏成健兩兄弟,表面上是合法商人,衣冠楚楚,暗地裡幹的事,還真不是人事兒。我笑了笑說,他們倆兄弟只是這個社會的一個縮影,這個世上像他們這樣的人可太多了,許多甚至身在高位,面子上對著你笑,沒準笑裡就藏著刀啊。胡宗仁歎氣說,沒錯啊,這都說日久才見人心,這人心啊,還隔著肚皮呢。
隔了一會,趙婧帶著五張畫好的符咒上樓來,一邊上樓一邊搖晃著手裡的符咒,好讓硃砂墨快些幹掉。接著她分了兩張分別交給我和胡宗仁,說這個是以防萬一用的,如果被鬼魂攻擊的話,咱們首先要自保。然後她拿出另外兩張說,這兩張一張進門後我就貼在門上,另一張備用,說完她把剩餘的最後一張用食指和中指夾住說,這一張就留給自己了,我雖然沒你們倆厲害,但是我還是要保護自己的。
趙婧的語氣開始有點堅定,和剛才那種害怕的模樣不大相同。我猜測也許是因為我測靈測了善惡以後,她給了自己一些寬慰的原因。於是我們並沒有收拾先前測靈時候留下的那堆東西,而是我和胡宗仁分站左右,趙婧站在我們身後,以一個三角形的隊形站到了臥室房門外。
這次是我伸手打開了門,原本我還以為先前那個鬼魂一次狠狠的關門,會讓這道門打不開,我甚至都做好了如果打不開我就暴力踹門而入的打算。誰知道門輕輕就打開了,可能是因為先前那個鬼魂關門的時候太過用力,導致門上的合頁有一點鬆動,於是在門打開後,發出了吱嘎的一聲,就好像鬼片裡那些門慣用的聲音一樣。
房間裡依舊有臭味,並且比起先前的濃烈度絲毫不減。進門後,趙婧還是反手關上了門,接著把早已準備好的符咒貼在了門上。淨明派的符咒看上去和我們通常寫得很規整的符咒有點不同,他們的符咒看上去更像是一種草書體,說到效果,應該比我們都厲害才對。趙婧貼好以後,就拿了另一張符,輕輕用上下嘴唇咬住,緊隨我們身後。我們的目光實則都聚集在衣櫃之上,因為在場的三個人裡,除了我以外,胡宗仁和趙婧都是在衣櫃裡找到那個鬼魂的,趙婧甚至還親眼看見了。所以當我站在胡宗仁身後,關注著羅盤動靜的時候,胡宗仁手裡卻沒有拿任何東西,只是輕輕的用一根手指,把衣櫃的滑拉門給撥弄開,在衣櫃門打開的時候,羅盤上的反應明顯強烈了不少,於是我下意識的把胡宗仁朝著我的防線拉得退後了兩步。胡宗仁沉住氣,他看著打開的門,我也看著,但是裡邊黑漆漆的我什麼都看不見。胡宗仁舉起自己的雙手,把胸膛完全暴露給敵人,這算是他在對那個鬼魂表示誠意,意思是說,只要你不是一個害人的惡鬼,我們是不會把你怎麼樣的,只是想幫你一把而已。
幾秒鐘以後,我不清楚是不是那個鬼魂明白了胡宗仁的用意,羅盤上的靈動反應竟然弱了許多。胡宗仁開始緩緩靠近衣櫃的門,姿勢依舊維持著高舉雙手的樣子,看上去很像是在投降。走到門邊後,他先是試探性的朝著裡邊張望了一下,然後回頭用口型對我們說,裡邊真的有東西。我也開始越過胡宗仁的身子朝著裡邊張望,不曉得是不是心理作用的關係,我還真看到一個白花花的影子,好像是什麼紗巾一類的東西,輕輕蠕動了一下。
這個時候,胡宗仁放下雙手,從自己口袋裡抓出一把米,均勻的灑在了衣櫃門口,然後點燃了幾張錢紙,拿在手裡直到燒盡。因為幫人歸幫人,咱們不能因此把人家房子給放火燒了。接著胡宗仁又取出一把香點燃,並成一捆,在衣櫃門口反覆畫著一個平躺著的「8」的形狀,然後又唸咒,做法,足足折騰了接近10分鐘後,胡宗仁突然退了兩步,對著衣櫃的方向說了句,出來吧。
我一驚,難不成這傢伙竟然不聲不響的招魂了?我再看胡宗仁的時候,發現他眼睛裡充滿了血絲,額頭和太陽穴之間冒起了一股青筋,眼圈也有點紅腫好像剛哭過一樣,看樣子這趟胡宗仁是把自己消耗得夠嗆才請出來。一般來說,招魂的損耗大小和被召喚的鬼魂善程度和能力強弱有直接的關係,越是大的猛的,召喚起來就越費勁。所謂的召喚,就是用自己門派的辦法,一次一次對其說教,勸導,甚至威脅,以達到讓它出來直接與你對話,或者談判的目的。
果然胡宗仁說完這句話以後,卡嚓一聲,一隻瘦骨嶙峋的手就突然抓在了拉開的門上,接著是另一隻手,這樣子很像我曾經看過的一部日本變態級的恐怖片裡的一個場景,於是我也不由自主的朝後略微退了一點。趙婧一直躲在我們身後,此刻我都能感覺到她在我脖子後邊呼吸的聲音。兩隻手出來以後,我看到了一個頭,準確的說,是只有頭髮。頭髮是那種末端捲曲,但別的髮絲還比較直的那種髮型,看上去很是時髦,估計這個鬼魂也沒死多久,早幾年還沒這種洋氣的髮型呢。它的頭髮幾乎遮住了整個頭,接著它開始調整姿勢,漸漸從衣櫃黑暗角落裡,整個身子爬到了能夠被臥室燈光照亮的區域,接著背靠著衣櫃內壁坐著,雙腳彎曲,雙膝併攏,然後雙手規規矩矩的放在自己的膝蓋上,低著頭,那樣子就好像一個犯了錯誤的小學生一樣。
看到這一幕,我的戒備心就減低了很多,因為我開始相信這個鬼魂的確不是害人的惡鬼。不過它的身軀略微有點透明,還有點煙霧狀,就是當你看到它身體邊緣和那些真實存在的衣物相互對比的時候,你會覺得它的身子明顯呈現一個虛幻的狀態,這就是大多數鬼魂在死後都會展現的一種表象,生而為人,死後自然是在極力維持自己生前的樣子了。它穿著一件好像是絲質睡衣的衣服,連身的,有肩帶。由於過度的蒼白,以至於它呆在黑暗裡也會看上去比較顯眼,只要是有點常識的人,一眼就能夠判斷它是鬼魂。它起初調正姿勢的動作看上去就很僵硬,就好像一個跳街舞的人,似乎是關節不怎麼靈活一般。此刻就這麼安靜坐著,好讓我有足夠的時間來從外表分析這個鬼魂,她的體型比較苗條,除了看不見臉,我還是能夠分辨出,這是一個不滿30歲的女人。
胡宗仁問它,你是誰?那個鬼魂沒有回答,只是機械的伸出了一隻手,然後把手指朝著床頭的方向指了過去。
第一百一十五章.【案十六】床頭櫃裡(加更謝謝小QQ8的皇冠)
短短的一問一答,卻讓我們三個人不約而同的把目光開始集中在這個鬼魂手指著的方向。那是一個床頭櫃,上邊放著幾本書,有個小檯燈,還有一些類似藥片一樣的東西。於是我拍了拍胡宗仁的肩膀,越過床邊走到了床頭櫃跟前。
這個床頭櫃的位置在床與衛生間之間的這個夾縫裡,我走過去打開了床頭檯燈,拿起那寄本書,翻了一下,內容我基本上看不到,都是一些類似管理啊,什麼成功之類的話,另外還有一本滿滿全是英文的書。從配圖來看也是不怎麼好看的,我頓時開始不解為什麼發明英語的傢伙能夠把26個字母翻來覆去的整,還整出一本書來了。
書裡面有書籤,但是書籤只是用這本書的腰封來替代的而已,除了對書本的介紹之外,別的什麼都沒寫。書頁裡看過的內容,有一些被杜先生用紅色的筆標注過。除此之外書裡並沒有夾著什麼別的東西。我又看了看那些藥丸,其實都是一些幫助睡眠或是維生素一類的常備藥品,沒什麼稀奇的。我又把那個檯燈稍微端起來了一點,想看看是不是底下壓著什麼東西,卻什麼也沒發現,我甚至把床頭櫃朝外移動了一點,心想大概有可能這個鬼魂指著的東西是掉落到背後之類的,但是在那背後,我除了看見一張因為不小心掉落到裡邊的藥品說明書以外,別的什麼也沒看見。
我開始有點不解,轉頭看著那個鬼魂,它依舊把頭埋在自己的雙膝之間,手依舊指著我的方向。於是我開始猜測,是不是在說這床頭櫃裡有能夠表明它身份的東西?可是這畢竟是人家的家裡,現在僱主又逃…買水去了,我們總不能在這個時候翻他的床頭櫃吧,因為按照大多數人的習慣,包括我在內,床頭櫃裡都放的是一些私密的東西,要不幹嘛要個櫃子呢。
這不是敢不敢的問題,我覺得這是職業操守的問題。於是我退回到胡宗仁身邊,大致上跟他說了一下,估計這個鬼魂是要我們打開床頭櫃,但是在那之前,我們說什麼也應該先跟那位杜先生知會一聲才是。胡宗仁點點頭,即便是他這樣的渾人,也是不會做出這樣的事的。於是胡宗仁對趙婧說讓他給那個杜先生打電話,說我們大概要翻找一下他的床頭櫃,看他是同意我們直接開始找呢,還是等他回來後親自找給我們看。胡宗仁這句話說得就有點搞笑了,杜先生當然不會回來。
趙婧打電話按了免提,她非常不爽的問了杜先生一句,你去什麼地方買水了,這麼久,香港嗎?杜先生卻跳過了這個問題,說有什麼事嗎?於是趙婧向他轉述了胡宗仁的話,當然我們略去了之前測靈和招魂的步驟,反正他知不知道也都無所謂。杜先生先是猶豫了一會,最終還是答應了,他說裡頭有一些自己的東西,弄亂了沒關係,但是千萬不要弄丟了。完事後還補充了一句,你們會對你們工作保密吧?我搶著回答說一定會的,不會外傳,也不會寫成小說。
掛上電話以後,我就再次走到床頭櫃跟前,把上下三層櫃子都一股腦的抽出來鋪在了床上,我猜想這個杜先生一定是一個平日裡非常整潔的人,因為連床頭櫃這種只有自己才能有機會看到的地方,他也依舊收拾得整整齊齊的。裡邊有面膜,有香水,還有一些保險套。男人嘛,又是單身,這個我倒是完全理解。除此之外,還有手機充電器,平板電腦,以及一些雜七雜八的信件之類的東西。而當我把櫃子抽出來的時候,那個鬼魂本來一直僵硬指著的手指卻垂放了下來,於是我判斷,我找的地方找對了,這三個櫃子裡頭,一定有能夠說明這個鬼魂身份的東西。
我首先排除了一些,例如保險套和面膜,這些用腳指頭想也知道是無關的,不過我注意到保險套的盒子是打開過的,也就是說曾經被使用過,我對於我這種窺探他人隱私的變態心理感到沾沾自喜。剩下的兩個櫃子裡,裝的多是一些內衣褲,鑒於杜先生是個男人,翻找他的內褲我覺得還是有點噁心的,於是我把那個櫃子遞給了胡宗仁,說兩個人找起來更快,你就找這個櫃子吧。胡宗仁很老實的開始找起來,不過他很快在那堆內褲裡,找到了一條女人的內褲。
在跟軒轅會約定的二十四個案子裡,第一個案子我們也在吉他的共鳴箱裡找到了一條髒髒的內褲,而胡宗仁此刻的表情竟然和第一次一樣,他雙手拉著內褲的彈力鬆緊,一邊對我露出那種變態的笑容。我沒理他,繼續翻找第三個箱子。那個箱子裡就比較空了,除了有幾瓶高檔香水之外,還有一個用精美盒子裝起來的名牌手錶和戒指之類的東西。這些東西往往是一種贈品,所以我覺得是有可能和這個鬼魂有關的,因為直至此刻我已經基本上確定這個鬼魂留下來的原因肯定是和這個杜先生有關的,我們只不過還沒能夠找到一個確切的關聯點罷了。於是我把那些東西先收拾到了一邊,以便待會進一步排查。除此之外,這個櫃子裡還有幾副眼罩,一張杜先穿著學士服和幾個老外伸出大拇指合影的照片,過塑的,以及一個長條形硅膠的東西,不知道那是什麼。
那張照片我想來對於杜先生來說一定是非常重要的,因為他把照片放在了最底層,並且用了個紙口袋給裝著,如果我沒猜錯的話,這應該是他在國外念大學畢業時候和老師的照片,因為照片上的杜先生看上去比現在青澀了許多,那厚厚的眼鏡鏡片應該和他的學識是成正比的。基於以前曾經有過照片鬧鬼的先例,所以我還仔細檢查了一下這張照片,照片上的幾個人都是男人,背景裡也沒有任何女人,所以我很快也排除了是照片的可能性。
事到如今,杜先生的床上就被我分成了兩堆東西,一堆就是那些完全沒可能的例如手機充電器之類的,另一堆則是香水、手錶、戒指、一堆信件,以及一條被胡宗仁丟過來的女式內褲。
我示意胡宗仁,你可以繼續對這個鬼魂提問了,於是胡宗仁問道,你的身份在這堆東西裡嗎?鬼魂點點頭,但是依舊沒有抬起頭來,只是讓我們看到了它點頭的動作。胡宗仁又問,在其中的哪一堆裡。鬼魂的手指再次機械的一指,這一次精確無誤的指向了被我單獨分出來認為有可能的那一堆。
於是胡宗仁走到我身邊,對那個鬼魂說,我現在一樣一樣的拿起來,拿到你所說的東西後,你的手就放下來。鬼魂不動,所以我們也不知道它是不是聽懂了我們的意思,只能碰一下運氣了。接著胡宗仁就開始挨個拿起了那堆東西,先是香水,因為如果女人送男人東西,一般來說,香水,領帶,打火機是比較常見的。但是鬼魂的手依舊死死的指著,接著是那些手錶,還是沒有反應,直到胡宗仁拿起了那堆信件,鬼魂的手雖然依舊直直地指著,但是卻開始有些微微顫抖,伸出的手指也因為用力過度的關係,變得有些不成形的扭曲。
於是我對胡宗仁點點頭,心想這堆信件裡也是特別有可能的,那疊信件大概有二三十封,其中大部分是一些國外寄來的信函和信用卡賬單或者保險單一類的東西,其中有幾封信是用最尋常的牛皮紙信封包裝的,但是上邊卻沒有貼郵票,甚至沒有寫上收件人。
在選到這幾封信的時候,那個鬼魂的手終於垂放了下來,於是我們就鎖定了範圍,這些信封裡信件的內容,就是我們要找的答案。但是新的問題又出現了,這些信封都是封好的,而且信件這種東西,我就算再沒文化也知道偷看別人的信件是違法犯罪的事情。所以當我正想要跟趙婧說,要不然你再打電話問問那個杜先生的時候,胡宗仁突然說,這都什麼年代了,還有人寫信?
胡宗仁的這句話一下子提醒了我,作為杜先生這樣一個商務金領男來說,他可以選擇的通訊方式可以有很多,打電話,發電郵,甚至是隨便上個什麼稀奇古怪的聊天軟件,就可以很輕易地找到對方,自從網絡開始變得發達以來,人與人之間的距離就開始逐漸縮短,在如今這樣一個科技環境下,我才意識到我忽略了最基本的問題,就是杜先生這樣身份地位和經濟實力的人,為什麼會選擇用寄信的方式,並且還是封好的,未署名的信件。
胡宗仁說,衣櫃裡的這位,一看就是才死了沒多長時間,並且穿著打扮也都是咱們當下這個年代的人,它自己又確認了這些信件和它是有關的,甚至能夠說明身份,那麼這些信如果不是它寫給杜先生的,那麼就一定是杜先生寫給它的。
我用手指捏了捏這些信的厚度,大部分只有大概兩三頁的信紙,但是其中一個比較厚,而且有點硬,好像是照片。於是我問胡宗仁,那不打電話了?直接撕開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