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節
冉記者在電話裡有點搞不懂似的問我,你說的是那個新聞呀,我一年跟進的新聞那麼多,我怎麼會記得住。我對冉記者說,你應該還記得,當時你去現場拍了照片,新聞稿也是你寫的,當初找到屍體的地方是在某某地,一大一小兩個人,是母子關係,現場還有個男人是這個女人的男朋友,就是去年情人節那段日子,你還有印象嗎?冉記者並沒有思考很久,就很篤定的告訴我這件事他記得,那麼小的孩子,太可憐了。其實我早就猜到他會這麼說,因為從看他的新聞稿上,措辭比較強烈,代表著他對於這件事也是感到憤憤不平的,只是因為他是一個記者的關係,只有報道的權利,並沒有審判他人的權利。但我也因此而覺得起碼作為記者這個職業來說,這個冉記者還算是比較有正義感的。
我告訴冉記者,我是女方的家屬,當初找到了屍體以後,由於對於責任的劃分一直都還有爭議,所以辦完喪事以後這麼長時間,我們一直都在尋求司法解決的方式。但是現在我們突然沒辦法直接找到那個男的了,所以我想請您告訴我你是怎麼知道這件事的。冉記者說,這件事是我們領導當時直接叫我去的現場,說是警方打來電話說,有兩具屍體被打撈出來了,年年淹死的人那麼多,但是這兩個卻是母子,需要我報道一下,能夠喚起讀者們的同情心之類的。我問冉記者,所以你們的消息渠道其實就是警方對吧?冉記者說是的。我說那好,那打擾您休息了。當我正打算掛上電話的時候,冉記者卻突然對我說,你們家屬這段日子肯定很辛苦,請你們也要節哀。
我想我得說,雖然我並不是家屬,雖然我只是以欺騙的方式套取我想要的信息而已,但是冉記者這番對陌生人的安慰,卻讓我覺得心裡挺溫暖的。於是我又跟他多說了幾句,我問他,當時在現場的時候,你曾經給那個男人拍過照片,你能不能告訴我一下,那個男人當時是一個什麼樣的精神狀態?冉記者回想了一下後告訴我,他是挺崩潰的,看得出好幾天都沒休息好了。而且似乎是很後悔,後悔自己不該在情人節當天和女朋友吵架,但是現在後悔還有什麼用呢,你的悔意究竟還能不能找到你需要懺悔的人呢。冉記者說到這裡的時候竟然歎了口氣說,這種關係的情侶,本身就是一個錯誤,感情本身雖然是真摯的,沒什麼不對,但是作為一個男人來說,能負責的時候選擇了逃避,到後來卻變相害死了兩個人,甚至還有一個小孩,他自己的小孩。
我很慶幸我跟冉記者多聊了幾句,從他最後這句話來看,似乎信息量還有點大。因為我冒充的是死者家屬,家屬對於這些事情應當是瞭解的,我如果發問的話就等於是露餡了。於是在謝謝了冉記者的關心之後,我掛上了電話。開始琢磨他的這句話。
此刻如果我要找到那個男人的話其實是很容易的,我只需要明天一早老馮上班以後給他打個電話,讓他幫忙調取一下我目前所在的這個區,精確到某一天的報警電話,再篩查下報警的內容記錄,很快就能夠找到那個男人的電話。因為在警局有人命案子的相關人,是被警方要求三年內隨時要配合調查的,就算是換了號碼,也必須要告訴警方。所以掌握了號碼,怎麼把那個男人約出來,方式大概就有一萬多種了。
不過我分析冉記者的那番話,他說「這種關係的情侶,本身是個錯誤」,那意思好像是在說他們的情侶關係其實不是常態的,於是我推測大概是這對男女某一方是有家庭的。目前看來應該是那個男人有家才對。女人抱著孩子一起死,本來不關孩子什麼事,她大可以把孩子送到福利院或者哪兒都行,完全不必拉著孩子一起送死,冉記者說那個孩子是那個男人的,這才讓我解開了疑惑,女人決定自殺的時候一定是滿懷憤恨,她能夠想到的任何一種讓這個男人痛苦的方式都不會放過,其中肯定就包括了奪走他的孩子。
我在想大概憤怒真的會讓一個人喪失理智,簡單梳理了一下,得到一個基本的關係圖:男人在外邊偷腥,這個女人卻愛上了這個男人,若非如此的話,不會為了他生孩子,為了他去自殺的。兩人有一個孩子,男人大概對女人也是有愛的,不過沒那麼深罷了。
正如冉記者說的那樣,這樣的感情原本是一段畸形的感情,但是我們無論誰都沒有資格去以道德的角度審判別人,即便我自己本身很鄙視這樣的人。看了看時間,我決定還是現在就給老馮打電話,他們當警察的,有時候日夜顛倒,而且老馮一向也沒有睡覺關手機的習慣。打給老馮後,他果然已經準備睡覺了,我把我需要從他那裡得到的幫助簡略的給他說了一下,讓他明天一早就幫我查查,老馮卻說不用了,這就可以馬上查,只要登錄它們自己的內網即可。如果現在查當然是最好,不過查了我今天也幹不了什麼,過了一會兒後老馮發來了信息,信息上有兩個電話號碼,老馮說其中一個是當初報警的時候打的,後來換過,你都打打試試就知道了。給老馮回了謝謝的信息後,我和胡宗仁就站起身來帶著李先生一起走了出去,臨走前我們吹滅了放映廳門口的蠟燭,並且由胡宗仁親自貼上一張符作為封條,以確保這一夜屋裡的兩個鬼魂不會跑出來。
我們告訴李先生,明天一早先去找到那個男人後再過來。胡宗仁安慰他說反正你們也關門這麼長時間了,不差這一天兩天。李先生有些尷尬的笑笑,於是當晚,我們各自回去休息。胡宗仁隔得近,我也懶得在他身上浪費汽油,於是獨自開車回家。
回家的路上我的電話突然響了起來,我拿起一看,竟然是冉記者給我回撥的電話。
第一百五十四章.【案十九】突擊審訊
我正納悶都這麼晚了,他幹嘛還打電話給我,我還以為我們之間的對話已經結束了,並且我也得到我想要得到的結果了。不過出於禮貌我還是接聽了電話,電話裡省去了一些無謂的問候,冉記者直接開門見山的問我,現在我要找那個男人,是不是因為我得到了什麼新的證據,並且他問我,有沒有機會讓他繼續做一個追蹤報道之類的。
雖然這是他的工作,我也深知任何一條新聞線索的背後,其實都是一個冷冰冰的真相。原本不該給自己惹麻煩的我,卻不知道為什麼,我竟然回答冉記者說,如果你想要跟進的話,請你等我明天把事情確鑿掌握後,給你來電話,至於你的報道方式,我想你到時候也會有個結論的。
我不知道是不是他沒明白我的意思,我自己都不大明白為什麼我要主動邀約他前來跟進報道。也許是我的潛意識裡,早就判定了這件事當中的善惡,說善惡似乎是大了一點,不過我也希望透過這樣的媒體,把事情的真相揭露出來,做了錯事的人,是理應受到懲罰的。
掛了電話後我就直接關機了,一路回家簡單洗洗後就睡覺了,彩姐看我好像心情不怎麼好的樣子,於是問我是不是遇到什麼困難了,我搖搖頭,然後告訴她,明天我和胡宗仁還得繼續忙,至少還有明天一天,有可能我們會很性情的去做一些事,但是我不知道我該不該這麼做。彩姐對於我工作上的事一向只知道個大概,畢竟我們在這方便完全是兩個世界的人,她對我的工作給予了最大程度上的理解和支持,這對我來說已經足夠了。所以當我這麼跟她說的時候,她並沒有去深究我到底在說什麼事,而只是淡淡的告訴我,只要你覺得這麼做是對的,那你就放開手腳去做吧,我相信的是你這個人,而非你做事的方式。我知道你是有你自己的態度的,這麼多年了,你什麼時候變過。
說完彩姐就關上了燈,然後側身抱著我,好像沒事一樣自己睡覺了。而我反倒因為她這番話,弄得有些感懷,在床上呆了很長時間才睡著。
第二天一早起床後,我打開了電話,發現胡宗仁給我發了條信息,信息的內容一百來字至少有一大半是髒話在罵我,估計是因為我關機後他打給我找不著人才這麼做的。我給胡宗仁回了電話,他問我什麼時候過去,因為老馮是把那個男人的電話給我的,胡宗仁並不知道。我對胡宗仁說,要不這樣吧,我先給那個男人打了電話再說,看看他目前在什麼位置,如果在你那邊兒的話我就過來接你,在我這邊兒的話你就打車到我這兒來。我住在江北,胡宗仁住在南岸,我們倆之間隔著兩條江,所以一般我們都會這麼約。
吃完早飯後我走到陽台上,一邊抽煙一邊給那個男人打了電話。我之前想過要用什麼樣的法子才能夠確保把這個男人給約出來。發生了之前的那些事,我相信他會變得謹慎一些,想來想去,覺得只有冒充警察才能夠做到了。這早已不是我們第一次冒充警察,雖然我也知道這是違法的行為,但是遇到困難的時候,我還是得這麼做。
給男人打電話,說我是某某區支隊的警員,之前你的那個案子,我們這邊有了點新的線索,需要你再來說明一下情況。雖然從電話裡聽得出他並不是很情願,但是沒辦法啊,他就算再怎麼厲害也不敢跟官府對著干吧。他問我,是不是到隊裡來,我說不用了,為了不讓你有那種緊張的感覺,我們還是約在茶樓吧。我問他,你最近是否有搬家?他說是的,你們在監視我嗎?其實我只是用這樣問話的方式,詐出他目前所在的位置罷了,而如此一來,我甚至還知道他因為當初的那件事,選擇了搬家。於是我哼哼一聲說,早就跟你說過了,你的電話住址發生改變的話,必須要讓我們知道,三年以後你才不用跟我們匯報。
男人不說話了,隔了一會兒才告訴我,他住在江北區鯉魚池附近,目前是租的房子。我說好,既然隔得不遠,那咱們就約到上午10點半,在鯉魚池附近的茶樓見吧,我說我會先去訂個座位,然後給你打電話。掛上電話後我看了下時間,距離10點半大約還有不到一個小時,所以我給胡宗仁打去電話,說了讓他趕到鯉魚池來,我在那兒找個茶館等他們。
鯉魚池離我家非常近,近到我甚至不用開車。不過我也沒有招搖到穿上我那身假的警服,而是慢吞吞的收拾了一下,我就出了門。這一帶我太熟了,從小就在這裡長大,道路變寬了不少,街邊的那些街坊散的散死的死,早年認識的,現在也都成了退休的老大爺老太太。這附近的茶館我也是常常光顧的人,作為以前的老廠區來說,在這裡談事情,簡直太合我意了。找了一家我算是常客的茶館,老闆和我認識,也知道我是幹嘛的。我告訴老闆我們待會要談點業務上的事,不方便讓其他人聽到,所以你給我們找一個角落點的包房吧。老闆立馬會意,很快就把我帶到了一個相對僻靜的包房裡,裡頭有一張機麻桌子,關上門後幾乎聽不到外頭的聲音。他問我喝什麼茶,我說你先給我弄杯水,等待會人到了以後,我再點。
隨後我就給那個男人打了電話,鯉魚池一帶是屬於我爹媽早年工作的那個廠子的廠區範圍,都是些老房子居多,既然這個男人說他是在這裡租的房子,那想必當初因為賠償的問題,把他弄得有點吃不消了,或許待會見到,就沒昨晚新聞照片裡那麼光鮮亮麗了吧。等了十幾分鐘後,男人來了,推開門一看見我是個年輕人,頭髮還挺長,於是開始流露出懷疑的眼神,他果真不如那張照片上看著那麼光鮮了,整個人看上去又黑又瘦,這一年的歲月估計對他來講過得不那麼好。我請他坐下,然後問他喝什麼茶,我說待會我還有個同事正在趕過來,讓咱們先聊聊。
說完我就給胡宗仁打了電話,問他走到什麼位置了,他說大概還有十來分鐘就能到,如果不塞車的話。於是我就跟男人一起點了茶,東一句西一句閒聊著。我不知道是不是我「警察」的身份給他造成了一些壓力,他看上去有點緊張。我告訴他,先前給你當初那個案子做筆錄的時候,我還沒有調到這個支隊裡來,所以既然你的案子交到我手裡了,我需要你再根據當初的描述重新說明一下情況,這樣我們也能對比一下當初你是否有瞞報的情況。
然後我笑著對他說,我們也是例行公事,你不要緊張,放鬆點。男人有點如坐針氈的問我,那你想要我從什麼地方開始說起?我說,你就先說一下你和那兩個死者之間的關係。說完我拿出手機,裝模作樣的打開了錄音機。他猶豫了一陣說,我們是情人關係,交往三年,那個孩子是我和她的私生子。看來我猜對了,我接著問她,你告訴我一下女人的姓名和孩子的姓名。我這麼做是為了遲點反正都要送魂,有名字會容易很多,起碼能喊答應。於是男人又告訴了我女人和孩子的名字,女人姓張,孩子卻是也姓張。
於是這就讓我有點不懂了,雖然現在不少家庭是很開通的,孩子隨母姓也是非常正常的,但是問題就出在我是知道這個孩子是個私生子的,這種跟母親一個姓,就讓我不解了。於是我問男人,為什麼孩子沒跟你姓?他有些慚愧的說,警官,你就不要為難我了,你明明知道我的情況比較特殊。我很嚴肅的對他說,請你回答我的問題。他搖搖頭,一臉苦惱的說,因為我是有老婆的人,為了避免一些問題,所以當初就讓孩子跟了母親姓。我遲疑了一會兒後問他,所以你的意思是,當時你是有老婆的,但是你在外邊和這個姓張的女人混在一起了對嗎?男人點點頭,然後低下了自己的頭。
通常大家都會覺得,小三是破壞別人家庭,是可恨的人,但是這位張女士出現在別人的婚姻裡,同樣是個小三的角色,甚至還懷了對方的孩子,到頭來卻母子落下個悲慘下場,到底誰才是真正可憐的人?誰才是真正可恨的人?我看這那個男人,越看越覺得噁心。於是我壓住火問他,你報警的當天,你是怎麼發現她失蹤了的?男人說他本來沒發現,而是收到了一條短信,短信就是張女士發來的,短信的內容就寫了句「我恨你,既然你不肯留下來,那麼我走。」接著打電話就打不通了,覺得這句話說得有點太決絕,有些擔心才報警的,但是警方卻也沒能夠找到人,連孩子也沒找到,再找到的時候,就已經是兩句屍體了。
「既然你不肯留下來,那麼我走。」這句話很像是海角七號裡那句「留下來,或者我跟你走。」只不過方向卻完全相反,所以張女士在說出這句話的時候,應該是非常絕望的。於是我問那個男人,在此之前,你們倆發生了什麼?
男人有些懊悔的樣子,又一次低下了頭。
第一百五十五章.【案十九】包房之內(加更謝謝小qq8的皇冠)
男人接著告訴我說,當天是情人節,而且那天恰好還是個週末,所以自己跟家裡老婆撒謊說要加個班,專程陪著張女士一起去看電影,孩子在那個時候是交給了張女士的母親在照顧。我插嘴問道,你們倆的這種關係,張女士的母親知道嗎?他搖搖頭說當時並不知道,因為小張一直跟自己母親說的,她已經和我領了結婚證了,為了這件事能瞞住她母親,我們還特別去拍攝了一組結婚照。男人接著說,當時我的條件還不錯,有車有房的,並且我讓孩子隨母親姓,這也讓小張的媽媽非常信任我,對於我們的關係,在那之前,她根本就從來沒懷疑過。
我問男人,那後來當天你們發生了什麼爭執。男人告訴我說,那天原本沒打算去看電影,是小張硬要說看電影我才去的,但是步行街上其他的幾個電影院,都已經滿座了,沒辦法我們就選了個不怎麼大,但是相對安靜很多的電影院。我問他,是某某電影院對吧?男人點點頭,然後對我說,這些情況當初做筆錄的時候我都已經跟警方交代過了。男人接著說,但是當天看電影的時候,因為我老婆打了一個電話來,所以我就暫時離開了一下,到外邊安靜點的地方接電話去了,這途中我不知道為什麼,小張接連給我打了好幾個電話來,連我老婆都聽到了有電話進來的聲音。就是因為這樣,小張還專門跑到外邊來,看著我打電話打了很長時間,這弄得我心裡怪不舒服的。所以我掛了電話後,就稍微說了她幾句,她就不高興了。
我對男人說,你情人節當天把情人說一頓,換成你也不高興啊。不過這個小張也似乎太小氣了點吧,就這麼幾句話,就去幹傻事去了?男人搖搖頭說,那倒也不是,我當時也想到當天是情人節,本來這天也該高高興興的,就哄了她幾句後,我們就又繼續回去看電影了,但是小張這個人吧,比較容易情緒化,由於她自己的一些原因,始終沒辦法多替我想想,所以看電影看到後邊的時候,她就開始不斷的找我茬。我問他,找你什麼茬了。他說,本來電影院裡就有不少人,身邊身後都是人,她偏偏挑了那個時間,來跟我說小孩兒的戶口問題。因為是非婚生子,孩子也兩歲多了,該上幼兒園了,但是現在的幼兒園稍微正規一點的就需要提供孩子的戶口,這孩子是私生子,哪來的戶口?當初去醫院生產的時候,都還是去的縣城裡的小醫院,否則准生證就是個問題。這情人節當天跟我扯孩子戶口的問題,我一直跟小張說,這個咱們等會出去再談,現在先看電影。
男人接著說,但是她始終不肯答應,不但一直追著我問,到後來還聲音越來越大,小張自己也開始有點激動了,就在電影院裡哭了起來。我當時覺得挺丟人的,於是就打算把她帶走咱們這電影不看了,但是她又不肯走,我實在是忍不住了,就衝著她發火了。但是我發火她卻還是不依不撓的,不但不肯走,還一直要我給個說法,說要我和我老婆離婚,要我和她在一起。
男人搖了搖頭,一臉很無奈痛苦地跟我說,本來我和小張之間雖然名不正言不順,但是我們之間還是有感情的。這種事本來就不怎麼光彩,但是她卻當著這麼多不認識的人的面兒,在電影院這樣的地方一直糾扯這個問題,這讓我非常生氣,當時就沒忍得住,我扇了她一巴掌,然後我就自己走了。到了晚一點的時候,我就接到了她的那條短信,起初我還以為是在說氣話,但是後來打電話怎麼都打不通了,自己還接到小張母親的電話,說小張氣沖沖的回家把孩子抱著就走了,現在誰也找不到人了,就這麼著我才開始害怕起來,才給你們報案的。
我雖然很難說清楚這中間的關係到底誰對誰錯,對於我來說,我覺得這對男女似乎都沒什麼值得誇讚的地方,只是因為這麼一件事,卻鬧得生死相隔,實在是很划不來。於是我問那個男人,我說這裡沒別人,你跟我說句心裡話,如果當時小張沒死,孩子也沒死,讓你回到從前,你最希望跟她說一句什麼話?男人思考了很久後告訴我,如果可以回到當初的話,我一定會告訴她,我們倆之間是不可能看得到將來的,還是早點分手的好,我會擔負起作為父親的責任的。我皺了皺眉說,你的意思是說,你其實很早就已經知道你們沒將來了對嗎?男人點點頭。我一下子就怒了,我說你知道沒將來,那你還他媽生孩子,你還他媽的過情人節?
我承認,我是個容易被某個點觸發後突然暴怒的人,但是我並沒有偏見,也不針對任何一個人。眼前的這個男人和電影院裡的那個女鬼,其實都不算作風正派,但相比之下,這個女人給我的感覺反倒是敢愛敢恨,而男人卻是明知自己和對方沒有將來的情況下,還偏偏一錯再錯,這就有點太惡劣了吧。男人大概是沒料到我會突然之間暴怒,他有些吃驚的看著我說,警…警官,你沒事吧,這些都是以前就交待過的情況啊。我一拍桌子站起來,指著他的鼻子大聲罵道,你在很久以前就已經決定了不會和你的老婆離婚,那你在搞大人家肚子之前你怎麼沒想過這些?你還說你會擔負起父親的責任,我去你媽的,騙鬼是吧!你以為人死了就是你說什麼就是什麼對嗎?我今天告訴你,你犯下的錯,你就必須要出來接受懲罰,這懲罰不是任何人能夠給你的,除了那個張女士。如果你直到今天心裡對她和你們的孩子真有悔意,你也絕不會說出這麼不要臉的話出來。
我塊頭比較大,這麼突然暴怒的站起身來,顯然是這個男人先前從未想到的,或許他真的以為我今天約他出來真是為了要把案件重新整理一下。於是他站起身來,緩緩朝著包房門後退,然後一邊伸出手對我一陣擺手,一邊嚇得吞吞吐吐的說,警官…你要冷靜,這件事已經過去這麼久了,犯不著再生氣了…君…君子動口不動手啊!
我不是什麼君子,但我也並沒想過今天要揍人,畢竟錯也不是男人一個人的。但是此刻男人想要轉身開門逃跑,剛一衝出去,就聽見哎喲一聲悶響,男人結結實實的撞在了一個人的胸膛上,而那個人,就是剛剛趕到這裡的胡宗仁。
很明顯胡宗仁之前已經在包間門口聽我們說了許久了,他大聲對男人說,幹嘛,癮大啊,撞我咪咪幹啥啊,你非禮啊還是怎麼的?說完一步步朝著包間裡走,男人也被逼得退了回來。胡宗仁惡狠狠地匡噹一聲關上了門,然後雙手叉腰,面帶凶光的看著那個男人。如此一來,原本就不大的包間裡,胡宗仁背靠著門,我背靠著胡宗仁對面的那堵牆,而那個男人則靠在了麻將桌上,兩隻眼睛來回在我和胡宗仁臉上打量著,滿是驚恐。
胡宗仁開口問我,就是這個傢伙對吧?我點點頭說是,然後順便關掉了手機的錄音,把手機放回口袋裡,並且雙手插在褲子包包裡盯著他。我其實是在生氣這傢伙的態度,雖說我沒有資格去審判別人,但是我有資格發飆吧?發飆後幹了什麼事,這跟道不道德,審不審判根本沒關係。胡宗仁哼了一聲說,你跟這種人廢話幹什麼,還請他喝茶,你錢很多啊?我說不忙,有些事必須他自己說出來,咱們再帶他走。
男人一聽說我要帶他走,趕緊摸出電話來大概是想要求援,卻被胡宗仁一把給搶了過來,摳開了電池蓋,然後拔出電話卡,粗魯地折彎,接著丟到了男人的跟前。男人直到那個時候也不明白為什麼胡宗仁這個剛進屋的男人會對他這麼不友善,他開始對胡宗仁說,這位兄弟,請問你是張某某的什麼人啊,這事都過去這麼長時間了,我也付出了我所有能夠給她們家的了,我老婆孩子家裡人也都因為這件事的關係,和我鬧得心裡不舒服,我已經受到了應有的懲罰了,你們到底還想怎麼樣啊?胡宗仁哼了一聲說,誰告訴你我是她的熟人了,我就是個拿錢辦事,替人消災的人,你說你受到了懲罰,你說我就信啊?有些事情你必須得去面對,否則我還賺不到這錢呢!
胡宗仁依舊說得惡狠狠的,於是男人把目光看著我。我說你看著我也沒用,今天你運氣算好了,換做以往,這傢伙早就把你給揍趴下了。說完我指了指胡宗仁,接著說,這位師傅窮凶極惡了一輩子,今天是他最冷靜的日子了。
胡宗仁瞪了我一眼,沒有說話。男人聽我這麼說,突然若有所悟的說,其實你不是警察對不對?
第一百五十六章.【案十九】再回影院
我笑了笑說,我的確不是警察,如果不冒充警察的話,你也根本就不會跟我見面對嗎?那男人看上去有些生氣的說,你冒充警察這是犯法的你知道嗎?既然你不是警察,那我也沒什麼好跟你們說的了。我當然知道這是犯法的,不過你得有辦法去舉報我才行。於是我告訴那個男人,你如果想要知道為什麼我們今天把你給約出來,你最好是乖乖跟我們配合,否則到時候吃虧的可是你自己。自己犯下的錯,就要自己來承擔,別人做得再多,也都只是輔助罷了,而你,如果今天不跟我們走的話,將會害了別人,害了那些跟你這件破事絲毫沒有關係的人。
男人疑惑的問,你們到底是幹什麼的。我沒理他,胡宗仁卻告訴他說,我們是跟死人打交道的,這回打交道的死人,就是先前因為你而死的那個女人和孩子。男人好像是沒聽懂胡宗仁的話,面露疑惑。胡宗仁說,你們最後一次見面的地方就是那個某某電影院對不對?男人說是的。胡宗仁又說,那你們最後在一起看的那場電影,就是《海角七號》那部台灣電影對不對?男人點點頭說是的。胡宗仁說,現在那個電影院鬧鬼了,鬧鬼的時間就是放映這部電影的時候,你說這人吧算是因為你而死的,你該不該負責。
顯然胡宗仁的一番話在這個男人耳朵裡聽來顯得非常的荒誕,他滿臉不相信的搖搖頭說,你們瘋了,你們全都發瘋了,這怎麼可能,這個世界上怎麼會有鬼。胡宗仁走到他身邊,拍了拍他的肩膀說,你相信我,許多年以前,我的想法和你一模一樣。接著胡宗仁一下子用臂彎鎖住了那個男人的脖子,然後對他說,反正你今天願意不願意都得跟咱們走,我脾氣可不怎麼好,你不想身體吃虧的話,你就聽話點,解決了麻煩,對你對別人,都是有好處的。說完胡宗仁就把他拉著,打算朝著門外走。
我也跟著出了門,由於這個茶館的老闆知道我一貫辦事都比較粗暴,尤其是當胡宗仁跟在我身邊的時候,也就沒說什麼,我去櫃檯結了賬,就讓胡宗仁現在樓道口等我一下,我下去攔個出租車。為了不讓這個傢伙在路上胡言亂語,以至於導致這個出租車司機把我們拉到派出所。所以我在攔車的時候就首先跟出租車司機說了,待會上車的兩個人是酒瘋子,你別理他們,直接把我拉到某某步行街某電影院的地下車庫就行了。我雖然不知道那個出租車司機是不是真的相信我了,但至少這一路上不管那個男人怎麼呼救,他都沒有把我們拉去派出所,而因為幾次打算逃走,那個男人還是被胡宗仁狠狠揍了幾拳。在路上的時候我曾給李先生打了電話,要他盡快趕到電影院去等我們,所以當我們趕到的時候,恰好他也趕到了。
我和胡宗仁好像兩個押解犯人的捕快,盡量避人耳目的把這個男人給帶到了電影院裡,李先生鎖上了大門後,我們才放了他,因為他現在沒地方可逃了。李先生問我們,這就是昨天新聞照片上那個人嗎?我說是的,這次之所以要叫他來,冤有頭債有主,他們之間的恩怨瞭解了,我們才能安心帶著那兩個鬼魂上路。不過在此之前,你還需要等我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