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節
想必是因為之前的幾十年這個男人從未真的去相信過這些事情真的存在,所以直到今天他聽到以後,顯得一時之間難以消化,我知道他其實非常不願意相信我們所說的,可是卻又找不到任何破綻來反駁,所以內心深處其實是知道我們沒有說謊的。不過當我們形容起頭一天和鬼魂直面的時候的那個場景,這個男人還是流露出非常害怕的神色,當他得知我們一會要帶著他和那兩個鬼魂面對面的交流的時候,他非常抗拒。
但是抗拒是沒用的,他自己也知道。胡宗仁叼著一根煙好像一個流氓似的堵住了門,今天他不願意做的事,估計也由不得他了。很快我就接到了冉記者的電話,他說他已經到門口了但是門是鎖上的,問我怎麼進來。於是我問李先生拿了鑰匙後,就走到門口給冉記者開了門。
打開門後我看到一個光頭的男人,有點微胖,戴著眼鏡,下巴上留著那種很時髦的鬍子。看歲數大概跟我差不多。只不過不止他一個人來,身邊還跟著一個手裡提著攝影機的男人。於是我把他給擋在了門口,很認真的對他說,如果你要進來跟進報道這我願意,不過拒絕拍攝,而且只能讓你一個人進來。冉記者有些面露難色的說,你怎樣怎麼行啊,你看我們人都來了。我堅決的搖搖頭對冉記者說,必須如此,否則的話二位就請回吧。我並沒有跟冉記者留下什麼商量的餘地,無奈之下,他也只有答應我了,於是他讓他的同事就在附近等著我們,自己一個人跟著我走進了電影院。在從門口到辦公室的途中,我告訴冉記者,請他不要見怪,因為今天你接下來要看到的一切,可能你會非常難以理解,甚至會很抵制。不過我需要的不是你關注這個過程,而是關注當初那個案件的結果。
我對冉記者說,想必你也因為當初的那件事覺得不平,我也能讀出當時你寫下那篇稿子時候的心情,我得跟你道歉我對你撒謊了,因為我根本就不是什麼當事人的家屬,我只是一個專門抓鬼的人罷了。
聽到這裡的時候,冉記者突然用非常疑惑的樣子看著我,他大概也在想我是不是瘋了。我說,多的話我就不說了,你等會自己看吧。如果你堅持要把這件事回頭寫進報道裡,那我也攔不住你。其實我是在試探他,雖然我是真的無法確保這一點,因為看過他的新聞,覺得他是有正義感的人,所以單方面的相信他罷了。冉記者並沒有給我一個準確的回答,而是告訴我,讓他先看看再說,他相信眼睛看到的東西。
到了辦公室以後,我和胡宗仁還是押著那個男人朝著放映廳的方向走。李先生因為害怕也沒有跟過去了。走到放映廳門口,胡宗仁還是和昨天一樣,先在門口點燃了蠟燭,但是蠟燭的火苗一會旺一會又微弱,東搖西擺的,非常不穩定,但卻始終沒有熄滅,胡宗仁告訴我,這是裡邊的鬼魂開始察覺到外頭有人的反應了,不過我覺得它們可能還不知道,我們到底帶來了誰。由於之前並沒有鎖門,所以胡宗仁直接推開門走了進去。那個男人在門邊不肯走,結果被我一下子給推了進去,冉記者是最後進入的一個人,等到他進來以後,我才關上了門,並在短暫的時間裡,先用手機電筒的燈光找到了總控的開關。
又一次回到這個放映廳了,我從燈光亮起的一瞬間開始,就一直忍不住朝著那個護欄附近的地方偷瞄著。那裡就是我和胡宗仁分分明明真真切切看見那對母子鬼魂的地方。可是當我走到開闊處,卻什麼都沒看見,從我的羅盤上來看,現在這個放映廳的裡鬼魂情緒有些激動,但是我卻不知道為什麼它們不肯現身。於是我問那個男人,當時你們看電影的時候,坐的是哪個位置?男人朝著中區的指了指,那地方,也恰好就是先前那個放映員和我們看見鬼魂的地方。於是我讓胡宗仁把他給帶到那個位置坐著,胡宗仁和冉記者則坐在了男人身後的幾排,我就跑到放映室裡打算直接播放那部電影。由於之前走掉了也沒來得及關閉機器,好在總控關閉之後,這裡也就自然斷電了。當我放好電影重新回到放映廳裡的時候,從小口子裡射出來的光柱,越過了胡宗仁和冉記者的頭頂,在經過那個男人坐著的那一排身後的一排時,我卻模模糊糊看到了一個好像頭頂的影子,如果不仔細看的話很難注意到。
於是我對那個男人說,你現在別回頭,待會如果聽見什麼聲音,要是害怕就閉眼睛,但是如果有人問你問題,和你說話,千萬不要不回答。那個男人的身體已經看上去有些發抖,他現在還沒逃走的唯一一個原因,就是因為他知道自己無法逃走罷了。我則折返回放映室裡,稍微把放映機上的腳架擰得鬆動了一點,然後猛然一下,把光柱透過小口子,射到了那個男人身後的一排。
我聽見一聲哎呀媽呀的大叫,那聲叫喊是冉記者發出來的,由於機器的遮擋我的角度看不見他和胡宗仁,但是有胡宗仁在身邊我卻完全不用擔心。而我也注意到,當光柱集中在那一排的時候,兩個分明的人影出現了,一個女人一個孩子,就這麼怔怔的坐在男人的身後。
第一百五十七章.【案十九】跪地道歉
我想如果當時是我坐在冉記者的那個位置的話,我也會忍不住叫喚出聲來的。但是我卻看到那兩個鬼魂並沒有對坐在跟前的那個男人做出任何事,這點倒是讓我很意外。從進來之前的蠟燭火苗來看,屋裡的鬼魂情緒激動亢奮,也正是因為如此我和胡宗仁才跟著進來的,因為我們擔心這個男人自己進來的話,估計熬不過幾分鐘就會掛掉。這俗話說的,仇人見面分外眼紅啊,把這個小孩兒忽略不計,我相信他本來就死得糊里糊塗的,還不會歹到想要害死這個自己的父親,前提是他知道這是他自己的父親的話。而這個姓張的女人雖然是因為這個男人的關係才選擇了瞭解自己的生命,但終究還是愛大於恨吧,要不這麼久以來,幹嘛還呆在這電影院裡,為什麼不去復仇呢。所以此刻我猜想,這個女鬼只是要一個答案,一個能夠說服它自己釋懷的答案,即便真相是醜陋的,就如同這個男人說的那樣,他雖然對她有感情,但是他知道那是沒有未來的。
於是我衝著那個男人喊道,張女士的鬼魂和孩子的鬼魂,現在都在你身後了,你不要回頭,它們留在這裡不肯走全都是因為你的關係,你就把你沒來得及跟它說的話,包括道歉也好,感激也好,統統都趁現在說出來吧,我能幫你看著它,目前還沒想過要害你。
我心想這個世界上,再道義凜然的人,真正面對自己的缺點時,也會想辦法把為自己稍微挽回一點錯誤。至少我自己是這樣的,所以此刻我雖然明白那個男人已經害怕得要死了,但是我依然不肯相信他會完全的實話實說。
我調正好放映機的角度後,再把音箱的聲音調小,好讓他們之間彼此說話不用喊出來。接著我就又一次回到了放映廳裡。光柱呈現一個畸形的角度直接照射在男人背後的那幾排椅子上,全虧了這點光柱,我才能夠如此真切的看到那個鬼影,以備萬一。而電影裡的畫面還依舊繼續播放著,在它們的背後形成了一個扭曲的畫面,正如這兩人扭曲的關係一般。如果要我說的話,這件事當中最可憐的就是這個孩子,他的誕生是因為父母的愛,而他的死亡同樣也是因為一樣的愛,只不過在後者中,他已經成了一種可以用來傷害他人的武器了。如果當初張女士不是想要借由孩子的死來給這個男人造成傷害的話,她大可以不害死孩子的。人間悲劇啊,不論他們之間的關係到底道不道德,只是任何一個生命的逝去,都不是件值得開心的事。
我轉頭看了看胡宗仁和冉記者,冉記者正側著身子,兩眼睜得大大的,幾乎都快從他那無框的眼鏡裡蹦出來了。而他的雙手分別抓著胡宗仁的兩隻袖子,胡宗仁一臉無奈的看著他,那一幕顯得有點幽默,就好像情侶在看恐怖電影,演到最嚇人的時候,女朋友一把抓住了男朋友一樣。我慢慢盡可能近的走到那個男人身後,老遠就能看到他猛烈顫抖的雙肩。而直到走到側面的時候我才發現,原來那個女鬼和小鬼,其實並沒有把目光集中在男人的身上,女鬼卻是微微的低著頭,好像在思考什麼問題一般,小鬼則根本就對眼前的男人毫不在意,一隻手抓住媽媽的手,然後頭斜斜的仰著,看著自己的媽媽,大概它直到現在也不明白為什麼它們母子會死去,而媽媽為什麼此刻卻在黯然神傷。
走到一個我自認為安全的距離後,我開始捏了指決以防萬一,畢竟昨天是吃過苦頭的,第一次算是我猝不及防,第二次還來那就是我傻逼了。不過我卻沒打算真的要對這兩個鬼魂做什麼,而是站定腳步,開始念誦安魂咒。其實我並不知道這段咒對於那個小鬼來說管不管用,因為這段咒起初我學習的時候,師傅就告訴我是來自佛家,經過本門的改進後才有了這麼一段,這一段是專門念給那些自殺而死的人聽的,大致上就是在講道理,告訴它們自殺已經是一種大罪,你已然犯下大錯,就不要在一錯再錯,趁著現在走得還不遠,及早回頭是岸這一類的話語,不過語氣溫和,更像是在勸告而非談判。但是這個小鬼按理說並不是自己自願去死的,如果他想要離開的話,會得到一個更好的歸宿。不過同樣的,我也不知道這個小鬼究竟能不能聽懂我在說什麼,它的姿勢從一開始到現在從未改變,彷彿現在這個環境裡的所有人,它誰都不在意,只是擔心自己的媽媽而已,不知道媽媽為何而悲傷。
不過我那段咒對於女人來說顯然是管用的,廷尉她聽著聽著,身子開始一上一下的起伏,我知道這就是它自己在掙扎的結果,如果想通了,就是天堂,想不通,那就只能是地獄了。而念叨第三遍的時候,它竟然肩膀開始一聳一聳的,好像是在哭泣。看到這一幕的時候,我還是有點動容的,我雖然是個痞子,但是我是一個非常容易受到影響的人,最大的缺點就是心軟。我雖然沒看到女鬼那張可怕的臉,但是我知道它此刻的表情一定非常悲傷,或許它這麼久以來一直不肯離開,並且也沒有去找男人復仇的原因,是因為它自己也知道,自己在生前的作為,其實也並不光彩,不知道是自卑還是什麼,它哪兒也不去,一直留連在自己生前和愛人看的最後一場電影的地方,久久不肯離去。
我念完第三遍之後,我發現那個男人還是愣在那兒不做聲,這反倒讓我覺得有點不耐煩了,於是我衝他喊道,你有話快說,待會要是真的不受控制了,那誰都救不了你知道嗎?我說話的語氣很強硬,那個男人本來就害怕,被我這麼一說,突然從座位上站了起來,轉身的同時僅僅閉上了自己的眼睛,並且噗通一聲跪在地上,隔著自己先前坐的那排凳子,他其實看不到女鬼和小鬼的。他一邊咚咚咚的磕頭,那聲音撞在地板上很是清脆,然後一邊哭喊著道歉,說小張我對不起你,我不該那麼跟你說話,也不該辜負你和孩子,我錯了!我錯了!說完繼續咚咚咚的磕頭。
雖然他撞得挺賣力的,但是這樣的致歉在我看來卻顯得非常沒有誠意,同樣的話誰都可以說,也可以套用到任何一場道歉當中。於是我提醒他,你稍微認真一點,你不要以為可以敷衍了事的,你欠張女士的是一個責任,畢竟你也算是明知故犯了,但是你欠了這個孩子的,可是一條命啊!
聽到我這麼說,男人開始趴在地上開始哭了起來,停止了磕頭的動作。或許這個張女士和孩子兩個人之間,這個男人更在意的還是孩子,畢竟那是骨肉。可是就當他開始哭泣的時候,那個女鬼卻站起了身來,這讓我一下子緊張起來,我沒捏指決的那隻手,甚至伸到包裡摸出了一把墳土,打算見事不對就丟過去,即便我不怎麼喜歡眼前的這一幕相逢,但是如果鬼魂想要傷害人的話,我還是必須要管管的。可是那個女鬼站起來以後,小鬼也跟著站起來,不過它站著還沒坐著高,但是卻放開了女鬼的手,開始隔著椅子好像能夠透視一般的看著地上的男人。女鬼俯身下去,身體透過了椅子的靠背,然後它伸手托起了男人的下巴,把他的頭給抬了起來,和自己面對面,手上還滴答滴答的流著水,但是男人把眼睛閉得緊緊的,嘴巴也死死咬住,說什麼都不肯看它一眼。我這個時候從側面的位置注意到了女鬼的表情,從起初有些哀傷,到變得麻木,然後變得有些憤怒,當我正覺得快要大事不妙的時候,她突然用那種非常尖銳且悠長的聲音長嘯了一聲,雖然此刻我電影的音響印量很小,但是我確定即便我開足了音量,也能夠聽到這非常刺耳的一聲咆哮。
男人因為這近在咫尺的一聲叫喊給嚇到了,完全出於本能的睜開了眼睛,但是當他看到這個女鬼的時候,張大了嘴巴,好像嚇得快要呼吸不暢的樣子,接著就一番白眼,暈了過去,我猜想,他暈倒的這個樣子,就和早前那個放映員暈倒的樣子一樣。
我看見那個女鬼開始朝著男人倒下的身體上趴上去,我不明白它這個舉動到底是什麼意思,是要俯身還是要掐死這個男人,我都不知道,我只看見那個小孩兒的鬼魂,一個勁的在邊上往後拉著自己媽媽的手,那動作就和早前我想要打它媽媽的時候,它拉住我的手的姿勢一樣。鬼的世界裡相互的互通性總歸是強於人鬼之間,在我還在思考它的這個舉動到底是害人還是救人的時候,小孩兒的動作已經給了我答案。
於是我大聲對著後邊那兩個摟在一起的男人中較高的那個喊道,胡宗仁,快來幫忙,這個女鬼要傷人了!
第一百五十八章.【案十九】母子相擁
我之所以叫胡宗仁幫忙,完全是因為他的距離更容易下手罷了。因為我站在這兩個鬼魂的側面,如果我要闖進去的話,必須要斜著身子才能通過那個狹窄的過道。而胡宗仁就坐在距離女鬼起初站著的位置後邊三排,他只需要稍微繞到邊上的過道,就可以幾步就跨到身邊。
胡宗仁算是應聲而起,一下子推開抱著他的冉記者。那樣子很像是在小黑屋裡搞基的時候被別人撞見了,然後慌忙遮擋的樣子。他一邊站起來往前衝,一邊開始解開自己的八卦袋,我看到距離差不多了,也是一把墳土就丟了過去,墳土辟里啪啦的打在了女鬼的身上,讓它開始掙扎,手也從那個男人身上挪來了,慌張的揮舞著。而當胡宗仁拿著袋子,把口子對準了女鬼頭上罩下去,快要抓到是時候,那個小孩兒的鬼魂突然哇的一聲大哭起來,聲音比尋常孩子的聲音大很多,這肯定是因為鬼魂的關係,接著就開始喊媽媽。它這一哭一下子讓女鬼回過神來,就在胡宗仁撲下去的一剎那,它消失了,胡宗仁撲了個空,正在胡宗仁站起身來四下尋找時候,我卻發現女鬼牽著小鬼,出現在他的身後,面帶凶狠的笑容,憤怒的看著胡宗仁。
我大聲對著胡宗仁叫喊到,胡宗仁,在你背後呢!快躲開….一句話還沒說完的時候,我又一次看到了胡宗仁好像被一股力量給撞得騰空了起來,連飛躍的姿勢都和頭一天他被撞到時候一樣,胡宗仁體型較大,飛在半空中雖然時間很短,但是卻顯得相當違背地心引力的感覺。胡宗仁朝著我的方向撞過來,我趕緊閃開了,因為要是被他撞到,那想來也很疼,反正他都疼了,何必還拉上我一起呢。當胡宗仁摔到地上,發出一聲哎喲我日起火的時候,我卻忍不住笑了起來。胡宗仁本是面對著我站的,但是摔下的時候卻是背心著地,這說明他在半空中轉了個身,如此技術,如果這輩子沒摔個百八十回是絕對練不出來的,這也充分解釋了為什麼之前我也被這個女鬼撞過一次,但卻撞到了腦袋的原因。
但是我還是迅速的把胡宗仁扶了起來,胡宗仁好像是有點背氣,捂著自己的胸口哼哼著。我看女鬼已經開始失去理智傷人了,此刻也顧不了那麼多,對坐在後邊的冉記者喊道你藏到後邊的椅子背後去!接著我就又丟了一把墳土,順著丟的動作我也跑了過去,這是為了再墳土傷到女鬼的時候我不會隔得很遠,這樣的話我也能迅速趁著它還在掙扎的時候抓住它。所以在跑動的時候,我順勢摸出了紅繩,原本單股的,我給對折成了兩股粗細,在計算好位置之後,我把紅繩雙手各執一端,對準了它的脖子套過去。
由於耍繩子算是我的看家本領,所以套沒套到在我接觸到鬼魂的一瞬間我就能有所判斷,頂多只在於套住了它會不會掙脫逃走罷了。所以當我衝到跟前的時候,我是有非常明顯的感覺,它是被我抓住了,而且繩子對它是有很強的對抗性的。這裡的對抗性,就好像塑料泡沫和水,或者磁鐵的相同兩極,會在靠近或接觸的時候,出現很強烈很明顯的不融合性,鬼魂本來只是一種能量場,被我調整好的光柱照射後,也僅僅是個若有似無的輪廓,我能夠看清它但也只是個大致的情況罷了,只不過是因為我的繩子是有縛靈的效果,所以才能夠感覺到它,並且繩子在接觸到它以後,會發生形狀上的改變。所以當我覺得抓住它的時候,就立刻把手上的繩子挽了一圈,纏住它的脖子,並且借由我下墜的力量,想要把它按到在地。被我纏住的女鬼掙扎了幾下,力量很大,我死死把它的脖子壓在我手中的繩子裡,卻在這個時候我的尾椎骨開始往脊樑的方向,出現了一股猛烈的寒意,我太熟悉這個感覺,因為我衝上去的時候,壓根就忘記了邊上還有個小鬼,而我此刻正在收拾的,可是它的媽媽。
慌亂之下我左手捏了無字決,一邊轉過身去,想看看是不是那個小鬼正在對我攻擊,就在這個時候,右手捏住的繩子驟然一鬆,我身體也跟著下沉了一點,轉過頭看到小鬼好似一陣煙霧般散去,慌忙回頭再看被我捆住的女鬼時,發現它也一樣,就像一個沙子做成的人,突然被風刮走了一般,短短幾秒鐘,就無影無蹤了。
胡宗仁沙啞著嗓子問我,抓…抓住了嗎?我說抓住個球啊,讓它給跑了,這回想要再引它出來,恐怕難了。胡宗仁伸手指了指我,然後手指做了個轉動的姿勢,我知道他是在說我的羅盤,於是我拿出羅盤來看了一看,安安靜靜的,什麼都沒有。於是我對胡宗仁搖搖頭,胡宗仁沮喪地從地上撿起自己的麻袋,然後對我說,咱們把這暈倒的這個傢伙先抬出去吧,呆在這裡危險。雖然此刻我們找不到那對鬼魂母子,但是實在不保證待會不會出來,於是我點點頭,然後對著在後邊嚇得快傻掉的冉記者說,你還能不能自己走路?冉記者半晌才回過神來說,能啊,說話的聲音都在發抖了。我說好,咱們先退出去,你能幫我扶一下你男朋友嗎?說完我朝著胡宗仁指了一下。
冉記者走到胡宗仁身邊,伸手扶住了胡宗仁的腋窩。於是我們四個人,慢吞吞的才走出了這個放映廳。
開門踏出以後,我們才發現原來門口點燃的那根蠟燭,竟然和昨天一樣,只燃燒了一點點就熄滅並倒下了,這某種程度來說算得上是這個鬼魂的規律,只不過我們不懂這個規律罷了,如果要我想的話,最大的可能應該就是這個鬼魂的怨念突然膨脹後,對這個範圍外的東西也造成了影響。就好像有人在停車場裡放了個鞭炮,即便是沒炸到車輛,但是警報器還是會響一樣。我把那個暈倒的男人扔在地上癱著,然後我和胡宗仁也坐在地上呼呼喘氣。我告訴胡宗仁,就算待會這傢伙醒來了,估計咱們也不能再把他給弄進去了,再進去怕是小命都沒了。胡宗仁點點頭,說他起碼也算是道歉了,儘管沒有得到原諒。那個女鬼也不是什麼好人,可憐了那個孩子。
我丟了一根煙給胡宗仁,也丟了一根給冉記者。冉記者好像驚魂未定,眼鏡歪了都沒察覺,他點上煙之後才告訴我,他其實不抽煙,不過這時候煙可真是好東西。我笑著問冉記者,你看,我不讓你帶人進來拍攝,是有原因的吧?你這案子還想繼續跟進下去嗎?冉記者想了想說,要跟,但是一定不會寫了,今天算是來長見識,也想看看結局如何。我沒再理他,而是轉頭問胡宗仁,接下來咱們怎麼辦?胡宗仁想了想說,你還記不記得當時李先生說的,那個消防通道外邊是什麼?我說記得啊,不就是這後邊的那個小走廊嗎?說完我朝著身後二號廳一側的那個通道指著。胡宗仁好像忽然想到了什麼一樣,猛的一下站起來對我說,你跟我過來一下。
我雖然奇怪但是知道胡宗仁在這種情況下還是不會胡亂開玩笑的,於是我爬起身來跟著他朝著小走廊走過去,胡宗仁東張西望的,終於在走廊的盡頭,也就是靠近二號廳消防門出口的地方,他站定了下來,指著一個掛在牆上方方正正的鐵盒子說,我果然沒猜錯,咱們就用它了。我一看那東西,那就是個普通的消防栓而已,任何一個消防通道的附近都會有這樣的東西,那是為了方便起火的時候就近取水。我問胡宗仁,你這是什麼意思?胡宗仁笑著跟我說,你想一下,那兩個鬼魂是怎麼死的?我說淹死的啊?身上還水漉漉的呢。胡宗仁又問我,那淹死的人最害怕什麼?
我猛然醒悟過來,它們最害怕的,就正是水!我忍不住對胡宗仁伸出了大拇指,這的確是我認識胡宗仁這麼久以來,他少有的幾次突然腦子好用的時候。不過我問胡宗仁,咱麼這把水給引到電影院裡,那裡這麼多設備,弄壞了怎麼辦,咱們起碼得跟那個李先生說一聲才行吧。胡宗仁點點頭說,那這樣,我這就去找他拿鑰匙,順便跟他說了。
一般談話的事情都是我來做的,胡宗仁這麼主動去做,肯定是擔心李先生不同意,胡宗仁比較粗暴,辦事也容易一些,很快李先生就來到了消防通道邊上,老遠就把鑰匙丟給了我,然後對我說,盡量少噴一點,千萬別弄壞了機器。我打開消防栓後,摸了下水管的口子,發現濕潤的,說明這裡是通水的。於是我和胡宗仁很快就把幾十米長的消防管道S字形的鋪在了地上,這是為了避免待會打結。接著胡宗仁對我說,我先進去後就鎖門封符,我的符能保證半個時辰裡蒼蠅都逃不掉,事實上那幾個鬼好像也沒打算要逃走似的。完事我就來打開這個消防門,你就帶著管子衝進來,反正現在機器也還開著,咱們盡可能的用水柱把鬼魂逼到光柱的中間吧。我點點頭,胡宗仁有老遠的衝著那邊的冉記者喊道,喂,親愛的,你能不能待會在我喊你的時候,就把水閥給打開?冉記者跑過來說沒問題,小事一樁。看樣子他還挺輕鬆的,我喜歡這傢伙。說好以後,我讓李先生把那個暈倒的男人拖遠一點,我再在地攤上畫了一個敷,讓他站在敷中間等著就行。然後等到大家都準備就緒後,胡宗仁匡噹一聲打開門,然後我聽到傳來一陣關門和拍打門的聲音,拍打門就是胡宗仁在封符了,對於符咒的運用,胡宗仁的確和我並非一個檔次。接著我很快隔著消防門也聽到胡宗仁傳來一陣瘋狗般急促的腳步聲,然後鎖銷彈開了,胡宗仁一把推開了我面前的防火門,然後對我說快進去,準備好就開水,我在這個門口守著,沒東西出得來!於是我扛著消防水槍就衝了進去,由於貴重的東西都在後邊的放映室裡,所以我直接拖著水管就跑到了放映廳的最末一排,發現水管還能夠繼續扯動,於是我大聲對著門口的冉記者喊道,開水閥!
隨著一陣咕嚕咕嚕的聲音後,很快水槍裡就噴射出水來。由於管子較粗,出水口又較小,加上水槍的閥口也是專門為了這個而設計的,所以當第一股水噴出來的時候,後座力還是挺大的,而且水也因為壓力的關係,噴得老遠。於是我開始朝著四周黑暗的地方噴水,試圖以此把那兩個鬼魂往中間趕。果然很快我就看到有兩個影子開始在我所能看到的地方快速的竄動,於是我反覆搖擺著水槍,很快就掌握了技巧,沒幾分鐘,就把那兩個鬼魂給困在了中央。
女鬼放棄了掙扎躲閃,而是死死的抱住自己的孩子蹲在地上,而孩子則害怕的哇哇大哭,看到這一幕,我還是有些於心不忍。趁著我還沒心軟,我對胡宗仁喊道,你愣著幹嘛呢!現在就抓!胡宗仁就揚著自己的袋子衝了過來,一鼓作氣,把兩個鬼魂都給罩進了袋子裡。他並沒有給袋子打結,而是先衝著門口的冉記者說,好了可以關水了,很快水閥關掉了,放映廳裡再沒有那種嘩啦啦的水聲,變成了滴滴答答椅子上的滴水聲。
我問胡宗仁,抓到了吧。胡宗仁點點頭說這次抓住了。於是我們走到靠近銀幕的地方,那個地方比較開闊,我和胡宗仁身上都打濕了,但是也顧不上那麼多了。胡宗仁蹲在地上,手裡的八卦袋雖然被手捏住了口子,但是裡頭卻圓鼓鼓的好像充滿了氣體。胡宗仁伸出另一隻手,在八卦袋的玲瓏扣上,隔空花了一道符,直到他覺得鬼魂已經安靜下來的時候,他才鬆開了袋子口,並把口子稍微朝外捲起,然後窸窸窣窣在包裡好不容易找到幾張還沒打濕的錢紙,唸咒,然後燒掉,把灰燼裝進了袋子裡。然後胡宗仁把袋子重新打結,對我說,辦好了咱們走吧。
我說這就好了?這可是自殺的鬼。胡宗仁說,抓是抓住了,但是還要化解戾氣。走到門外,胡宗仁告訴李先生你可以出來了,已經收拾乾淨了。然後胡宗仁看著地上的男人,蹲上去拍了拍他的臉,然後掐了幾下眉骨,男人醒了過來。他顯然對剛才的一幕記憶猶新,因為他彈坐起來的姿勢特別警惕。胡宗仁對著他拍了拍身上的袋子,然後說,別怕了,都已經抓住了。但是光是這樣還不夠,我這就給你做兩副靈位,你給我帶回家去好好供著,供足49天,這中間要是你哪一天懺悔不誠心,這兩個鬼魂可就不會在電影院了,就會一輩子跟著你了。眼看自己得救了,男人慌忙點頭。胡宗仁又挑了六根香出來,再用身上的紅色宣紙,折了兩個靈位,而每三支香,一方面代表供奉,另一方面也成為了這個靈位的骨架。胡宗仁問了男人這個張女士的名字和孩子的名字後,寫上了名諱,並在靈位的背後畫了一個好像眼睛的東西。接著他遞給男人說,回家找個地方插上,記得49天,少了一天,當心這雙眼睛看見!男人連連道謝,胡宗仁說你可以走了,他便頭也不回的離開了,還是我親自給他開的門。
事後胡宗仁跟我解釋說,其實靈位的目的是為了讓這個男人在沒有旁人的情況下,能夠說點真話,誠心悔過,即便不見得句句屬實,但是也能相應化解這對母子的怨氣。而這對母子在自己的八卦袋裡,就算是本領通天,也肯定是跑不掉的,所以此舉的目的,還主要是讓這個男人接受懲罰罷了。胡宗仁還告訴我,自殺的亡魂相對麻煩,49日之期也是它的最後期限,49日後戾氣不消,我也沒有辦法,只能發給城隍發落了。說完胡宗仁歎了一口氣說,所以這些老不正經的傢伙,成天愛來愛去的,以為愛情就真的那麼偉大,這些愛出問題來了,後悔了吧?有我們還能救一把,死掉的,可就再也回不來了。
胡宗仁雖然話說得不好聽,但是確實是這麼個道理。胡宗仁告訴我他會盡快把這個孩子送走,至於母親,需要磨練下。他也承認,這次的方法雖然並非很溫和,但是事已至此也是不得已而為之,咱們一輩子跑這生意,難免會遇到來硬的,次次都順著咱們來,可能嗎?又沒賣給咱們。我也笑了笑,儘管最後那一幕母子相擁的畫面讓我覺得心裡有些難受,但我也知道,這次的情況下,這已經是我們能辦到的,最有效的一個法子了。
這次的單子,我也算是收穫不少,至少我免費獲得了一個山川門的先天八卦鏡,還免費看了幾部包場電影,甚至還結交了一個新朋友。這位冉記者,從那以後開始成為我和胡宗仁在媒體這個行業的一個紐扣式的朋友,因為有時候我們辦事難免會被人拍到,只要不是特別出格的,冉記者都能用他在媒體圈龐大的人脈關係給壓下來,我們給他添了不少麻煩,而他也給我們省了不少麻煩,最主要的原因,還是在於我喜歡他的小鬍子。
而這個冉記者,在2013年的下半年,還參加了我和胡宗仁一次突然興起的獵鬼直播活動。
第一百五十九章.【案二十】金融行業
作為現代生活的一個重要組成部分,我們身邊的條件變得越來越成熟,很多以往只能在科幻片裡看到的東西,如今都成了再尋常不過的事兒了。例如手機,二十年前我大概覺得頂多就跟香港電影裡的大哥大一樣,至少在那個年代,那已經是最頂級最奢華的炫富工具了,而事到如今,滿大街上你隨處一看,十個人當中至少有一半在玩著手機,而如今的手機卻也都那麼高級,以前曾試想過的那種觸控式的操作,如今也變成了事實。
諸如此類的例子還有很多,我想表達的,其實是在說我們這代人,恰好遇上了一個時代科技的飛躍,這樣的飛躍跨度,可能是古時候好幾個王朝的跨度,而我們卻在短短的幾十年裡統統實現,並且絲毫沒有停下來的跡象。而當有些東西越來越方便以後,人和人之間的交集就開始顯得越來越沒有必要,例如我明明可以動動手指就繳納電話費,水電氣費,那我幹嘛還去營業廳呢?又例如許多時候電話裡就可以把事情說得清楚,達成一致,那麼又存在多少碰面的必要呢。當科技帶給我們越來越多的便利的時候,我們身邊的人卻在越來越多的少去,繼而變成一堆很方便,但又很冷冰的機器。
所以今天這個故事,就跟機器有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