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節

至尊寶不知八月生死心中已是難過,加上那青梅卻又剛剛離開心中老大的不痛快,此刻竟然沒來由受到如此責罵,心中更是憤憤難當,當時忍著眼淚答應了,待到萬竹離去,突感自己淒涼一人留在山上,孤苦伶仃,頓時淚水就順著臉頰滑落下來。
忽然聽得一人在身後冷冷說道:「怎麼?你覺得我師父說錯你麼?」
至尊寶心中一驚,回頭看是那剛剛指派教導自己的三代弟子苗風,當時止淚收聲,口中道:「不敢!我只是思念師父,所以才…」
「放屁!」那苗風身後突然跳出個人來,指著寶兒的鼻子就罵:「你那怎會是思念師父?分明是覺得自己拜了五師叔為師,看不見我們師父,覺得他不該說你,不能說你!是也不是?」
那出口發難之人居然是自己曾經見過的苗霜!
那苗霜站在苗風的身邊,舉止親暱神色張狂,至尊寶這時候才注意到了,原來那兩人的相貌赫然有七八分的相似!
苗風、苗霜,七八分相似的面容…原來他們竟是兄弟二人!
第五五章 拳腳不掩傲骨去,失德卻有天罰來

苗霜昨日被迫給青梅道歉,當時回到住處就有些忿忿不平之意,當即便尋了幾個親近的弟子商議要給至尊寶找些難堪。在屋裡正討論法子,已有與至尊寶合住的弟子過來把事兒給說了。
這才知道那至尊寶要留在山上學術習法。
當即苗霜便去到兄長住所,把鐵鎖渡處的見聞添油加醋說了一遍,只說那至尊寶口中稱不願留在山上,影射除了自己師傅之外的師叔都是膿包云云;又說聽聞五師叔年少時依仗師祖寵愛,多次侮辱師父——那幾名年紀大些的弟子原本還不相信,可畢竟在心中埋下了老大的一個疙瘩,今日又見那萬竹訓斥之意拳拳,直接就猜到了這個緣由上去。
現在五輪宗之內,梅花先生早已不收徒授藝,剩下的大師叔十鹿常年遊歷山外,一共就親傳了兩個弟子也都帶在身邊;二師叔百鶴歷來只管雜物不怎麼收徒,所學也很平常;唯有那老三千松收徒授藝於山下鍾馗廟,四師叔萬竹在山上教誨,那弟子多半出自他倆門下,算的上是同宗同門,亦是同師同授。
至尊寶雖然暫且在萬竹門下學習,可是這畢竟是算在了老五王八月的門牆之類,這先就隔了一層,後來又說起師父師叔的嫌隙,徒弟心中又多了層隔閡。所以今日見至尊寶落淚那苗風忍不住冷冷呵斥兩句,苗霜藉機立刻出來挑釁了。
至尊寶見那苗霜跳出,心中頓時覺得必然是這兄弟二人藉故發難,想要作弄自己,心中到:「我在師父手中早學了那許多本事,要說四師叔教我尚且還有可學,怎知是派了這麼個人來?哼,偏生又是那人的兄長,凶巴巴的指手畫腳,這日子那裡好過?」於是偏過頭去不理。
苗霜見至尊寶不理睬,心中大怒,嗓門提得更高:「你這可是承認了麼?」當即走上前去一把抓住他的衣服領口,罵道:「臭小子,居然看不起我師父!」反手就是一掌扇在臉上,只聽啪聲脆響,至尊寶臉上頓時紅腫起來。
至尊寶此刻還如何忍得?轉身就是猛撲壓下,和苗霜雙雙滾倒在地上廝打起來,雙手不住的亂捶亂揮。這苗霜本身年紀大些,身子高出不少,平日又老老實實學了幾年基礎武術,至尊寶那是他的對手?
苗霜先是一驚,隨後便伸手掰住了至尊寶的手腕,朝著旁邊發狠扭去。至尊寶吃痛身子一軟,頓時被他翻身壓在了上面,雙手不停,辟里啪啦一通亂扇,口中『小賊』、『王八蛋』的亂罵起來。
苗風和年長的師兄也不分開二人,只是站在旁邊哈哈大笑。
那苗霜罵別的也就罷了,偏偏不該提那『王八蛋』三字,要說八月忌諱這稱呼,至尊寶心中也是知曉,現在聽得那廝亂罵,頓時覺得是連同八月一起給辱罵了…
他心中氣血翻湧,腦中嗡嗡亂響,一股狠勁不知怎麼就冒了出來。那遮擋在臉上胸前的雙手突然回轉,身子猛然縱起,死死抓住了苗霜的手臂,張口就朝那手指狠狠咬了過去!
苗霜突然間被咬住手指,疼痛連心,失聲痛哭嚎了起來:「手指!我手指斷了!」開始怕師父知曉還只是扇耳光,現在那裡顧得上那許多?另一隻手捏拳朝著至尊寶頭肩死命的捶打,咚咚有聲。
至尊寶肩頭劇痛,可是心頭那口氣死死支撐,竟然是毫不鬆口!
苗風幾人此刻也已搶將過來,只怕自己弟弟有事,居然握拳朝著至尊寶的天頂蓋就是猛擊一拳,這才把他打得暈厥過去。捏住下顎抽出苗霜手指,只見那指頭鮮血淋漓傷口抵骨,指骨似乎也有折斷之跡,想起弟弟從此施法難免有些不便,不由怒從心起,飛起一腳把至尊寶踢了個跟頭!
至尊寶直被踢得滾將出去,頭在那山石上重重一撞,居然悠悠醒了過來。
苗霜正在哭鬧嘶嚎,見至尊寶醒來,又是衝上來在他身上亂踢。苗風也不阻攔,反倒給自己相厚的幾個師兄弟使個眼色,頓時一群人衝了過來圍著至尊寶就是亂踢,腳下也不知輕重,也不看落腳所在,只是發力發狠——至尊寶蜷縮身子護頭,也不吭氣,心中卻似團火焰在熊熊燃燒!
踢了一回那苗風也怕鬧出事來,於是喝退眾人,對至尊寶罵道:「臭小子,你服不服?」心中只道已經打得他服軟,「求饒認錯,我就放了你。」
哪知至尊寶緩緩抬起頭來,怒目而視,呸的一口唾沫就吐到了他面頰之上!
那唾沫鮮紅,可至尊寶猶自強撐!
兩人怒目相對,那至尊寶竟然絲毫不願屈服出聲,這苗風心中惱怒起來煩躁卻也不敢再加橫打,正愁找不到個辦法來穩妥處置此事,突然聽到大廳方向出來陣鐺鐺擊鍾之聲,卻是師父師叔召集全體弟子的號令。
苗風情急之下只得對至尊寶說道:「你若不把此事說將出去,我就不在打你——你咬傷我兄弟的事情也就此罷了,如何?」說完就想上前扶起他。
剛剛抬手,至尊寶身子朝後一讓躲開,口中道:「你想打便打,想罷便罷,這世間的事情可有這麼輕巧的麼?」翻身從地上爬起,作勢就要再撲:「來吧!有本事你就打死我,不然今日之事沒完!」
苗風也是有急智之人,聽那至尊寶的語氣只是不依服軟,並不是要向師父告狀,心中一動道:「你咬得我兄弟手指幾欲折斷,這難道又輕巧了?要真是告訴了師父,至多都趕下山去罷了,你也得不了好處!」
至尊寶心中一動,卻只是站著不出聲。旁邊幾個弟子聽那擊鐘聲音甚急都出聲相幫,於是一同喝道:「正是正是!都趕下山去,你也做不成弟子了。」
有沒有動手過的弟子就來幫那至尊寶清理身上泥灰,他也不再躲讓,拿起衣袖在臉上擦抹幾下,問道:「你也不再來罵我打我?」
聽那擊鍾之聲已是第二遍了,苗風心中著急,只得應道:「好,我不再打你!苗霜,此事你也記住,以後不許找他滋事打架,否則我決不輕饒!」語氣甚是嚴厲。
苗霜只能點頭,口中道:「聽你的就是。」
至尊寶這才完全相信了他,把自己身上的泥土污垢處理乾淨。早有一旁的弟子催促起來:「師父召集有事,我們快些,耽擱了可是要受罰的。」略略整理就拉著他朝那廳中奔去。
後面苗風把苗霜指頭也簡單包紮一下,帶著同去,一路上叮囑連連,也不知道說了些什麼。
一干弟子趕到的時候廳中其他人已經到了,只見那廳甚大,上面懸掛牌匾書『陰陽五輪』四個大字,靠牆是香火牌位,儘是五輪宗先輩師門中人的名諱。
上首當中的位子無人,看來是給梅花先生留著的,下首兩豎座位各四,分別坐著百鶴與萬竹兩人,其餘虛位空置。他們面前有個跪在蒲團之上,背對眾人看不起面目,伏地一動不動。
弟子則是全數站在面前,略略三排,負手身後,都靜靜的等待兩人開口。也不是按照高低順序而來,苗風等進門早的自然站了前面,至尊寶這種在後,一時間兩人也沒有注意到至尊寶身上臉上的異樣。
那百鶴雙手突然擊掌三下,起身到祖師爺和歷代長輩面前去上了炷香,回轉站在當中朗朗道:「千松從山下傳來消息,說門中有弟子外出行事違反師門禁令,上山領罰。我與萬竹看那千松書信中的言語,會商已有決定。」
弟子齊聲道:「謹遵師叔訓示,聆聽教誨。」
百鶴口中道:「陰陽師五輪宗三代弟子孔峰,聽罰!」
那伏地之人微微抬頭,口中應道:「孔峰聽罰,不敢有違!」
至尊寶這才想起,那昆山寨中遇到個本門弟子孔峰,當時所作所為毫無德行可言,八月在最後便命其自己回師父處去交割,然後上山領罰——原來從那昆山寨離開回到鍾馗廟稟告千松,然後再返山上,此刻才抵。
「千松門下地下孔峰,出外行事有違師門訓示,其罪有三:不憐不憫,驕橫無度,面對孤寡老弱毫無相助相渡之心,其罪一也;狂妄自大,忘乎所以,遇妖孽鬼怪不思不度,輕率而為,其罪二也;冒失魯莽,率性輕浮,罔顧無辜之人生死,其罪三也!此三罪已由本門王八月查實,千松覆核,孔峰自己認罪,罪名確鑿確無錯漏,故此罰孔峰在鐵鎖渡、思過崖修行三年,春華秋實,病痛疾苦皆在其中——孔峰,你可明白?」
孔峰口中應道:「孔峰行為不端,甘願受罰!」朝著那師祖先輩的牌位咚咚咚三個頭,大聲道:「弟子今日知錯,後悔難當,師叔所責所罰甚是!」
隨後又伏在了地上。
《大歡喜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