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9節

先機!
只要一動,他倆便可以橫截而出,把喬木果攔在當地!
這幫子身經百戰、從死人堆裡爬出來的主,怎地會為了幫子潑皮無賴出頭?
「別動,」正此時至尊寶輕輕拉了他一把,低聲道:「相信我的話,真沒事兒!」
眾人圍將上來,立刻從中便搶出個人來,伸手朝著三人一指,口中道:「哥,便是這兩人放了那婊子,還打了我們的兄弟,你一定要……」正是開始那挨打的潑皮。
他伸手指著喋喋不休,旁邊走上個清瘦男子,伸手在他肩上一拍:「別說了,沒事!都交給我來吧!」
「不錯,讓二哥來辦!」跟著上來個圓臉青年,接著道:「閒事管了,那總得講出個子丑寅卯的道道來吧,別說平白無故就把我們乞兒幫人給打了——哼哼,大哥不在,我們也不能被人給欺負了不是!」
那清瘦男子『嗯』了一聲,舉手給三人行得一禮,口中道:「三位,聽說今兒你們把我這幾位兄弟打了一頓,順便放跑了那要執行家法的娘們——我是這咸陽乞兒幫暫時理事兒的,所以便來問問,究竟個什麼緣由管我們閒事……若是不能說出個道道,那今兒可就對不住了!」
至尊寶不說話,喬木果又一直提防著那後面幾個人,聞達便搶著開了口:「怎麼?你們手下強搶民女、欺行霸市,路人都敢怒不敢言,如此霸道兇惡之人,還敢自詡有理麼?來來來,有嘛都衝我來,別拉上了旁人!」
這話出口,頓時那男子身後便有幾人想要衝將過來,可是他身後圓臉青年徑直伸手便是一橫——看來這青年和那清瘦男子在幫中威望都極高,這一伸手便把幾人攔了下來,只是怒目而視,惡狠狠的望著三人……
「我們是惡霸?」那清瘦男子臉上略略一笑,朝旁邊一讓,頓時那圓臉青年就從人群中帶出個顛顛而來的老人。老人滿臉褶子,昏花的老眼紅腫佈滿血絲,抖抖走上前來未語先淌出了兩行濁淚!
「陳大爺,您別哭,這事兒我一定給您做主,放心好了!」清瘦男子立刻伸手將老人扶住,勸慰幾聲轉過臉來對著聞達道:「這位陳大爺自小便在地主家打工,累死累活帶大了一兒一女,又欠下一身債給兒子討了個媳婦,誰料這媳婦好吃懶做不說,還有抽大煙的毛病,逼著自己男人和公公去挖煤,結果窯塌就埋在了煤窯裡面。兒子死了,陳大爺也落下了一身殘疾,只能靠那女兒給人漿洗衣服做針線活謀生……」
說到往事,那陳大爺止不住嗚嗚的哭出了聲,那圓臉青年連忙上來寬慰,又耽擱一陣……這情形和話兒說著,聞達就覺著有些不對了,可是不等開口那清瘦男子又接著道:「要說陳大爺有我們接濟,這樣也能對付著過,只是不曾想那兒媳婦沒了大煙就起來壞心,把那小女兒拐到了窯子給賣了,換錢就直接變作了大煙……那你說說,陳大爺這樣怎麼辦?」
「怎麼辦?把人救出來啊!」聞達直接就開了句:「煙拿回去,換人出來。」他瞅了瞅,冷笑道:「你們這麼多人,這麼大本事,難道還不換麼?」
「換啊,人家給換,但是那大煙被兒媳婦藏著了,死活不拿出來,你說怎麼辦?」清瘦男子忽然一笑:「你給出個主意?」
話說到這份上,聞達再不開竅也明白了那意思,臉唰得就紅了,嘟噥道:「難道、難道你們這、抓的這、就是那陳大爺的……的兒媳婦?」
「嗯!」齊齊便聽得一聲是,連那陳大爺都開了口。

第一百五十四章 廣張三千六百釣,風期暗與文王親(2)

聞達的臉瞬間紅到了耳朵根,晃動腦袋支吾著:「那個,那個我也不知道啊!要不、要不、要不……」說了半天也沒弄出句話來,只是扭過頭看著那身後的喬木果至尊寶,嘴裡直叫:「這事,這事叫我怎麼辦啊?寶哥,果哥,您給出個主意啊……」
「出什麼主意?」喬木果伸手在口袋裡一摸,取出幾個大洋來,「我們就這些錢,全賠了唄,大不了一路打獵過活……船也不要了,弄個竹筏子我們就漂走唄。」
他走上兩步把這錢塞在清瘦男子手裡,咳咳兩聲也有些不好意思,「這事兒我們算是犯下了,也是我們不對,但是錢只有這麼多了——你先拿著把人穩住,回頭我們想辦法找人,行不?」
「你們能找著?」清瘦男子接過錢,點頭道:「若是能找到,第一樁事兒就算了了——但是第二樁,你們把我們兄弟在那大街上打了,這可得說道說道吧?」
「這事我們錯了,你們說吧,怎麼著都行!」聞達站了出來,朝著清瘦男子鞠了一躬,又對那被打的潑皮賠罪:「對不住了,是打是罰您看著辦,我絕不還手!」
「打罵什麼的可是不敢!」那男子這回哼了一聲:「我們別的不敢,就是想和幾位較量一下!本事不濟,但是那沒膽的事兒卻是不敢做,兄弟被打了不吱聲,今後我們怎地在這片地混啊,也沒的丟了大哥的面子——來吧,我們比劃比劃!」
聽那言語刺人,知道這男子氣憤難消,喬木果當時也走上前來團團行得一禮,說道:「今兒我等無狀,行事糊塗,實是抱愧得緊,這裡向各位賠罪……再要動手,那卻是萬萬不能的了。」
這清瘦男子也不回禮,也不開口,只是那圓臉青年在後面裝作不知,冷冷道:「江湖上的事,我兄弟再也沒面目理會啦,今後由著旁人在我們頭上拉屎拉尿,只用手抹了便是,只要幾位不要再來尋事,我們總可以安安穩穩的過這下半輩子。」
被他這一通搶白,那聞達喬木果更是說不出話來,臉上微紅默不作聲,僵了一陣,又耐著性子道:「我們,我們這便去找人,別耽擱了……」
「慢著!」當即那清瘦男子喝道:「那尋人的事兒我們自己來做,勞不得您費心……這口氣我們嚥不下去,還求三位再予賜教!」
喬木果看至尊寶躲在後面悶不做聲,只能全靠自己,於是想了想,歎道:「我們今兒事情做得不對,情願受罰受打,在較量是萬萬不能的,此事我們寧願認輸!」
清瘦男子笑了一笑,道:「即是如此,那你們便留在咸陽,照顧陳大爺三月的起居飲食,也算是贖罪。」
那不依不饒的任誰也不舒服,加上三人原本也有事兒耽擱不起,那喬木果聽話頓時怒氣上衝,心道:「我們法門花家給你們面子,已給得十足,又已賠罪認輸,還待怎的?」當下便道:「我們如今有事,可不能留在咸陽,別說三月,就是三日也耗不起,這便要僱船而去。」
圓臉青年大聲道:「我們不允,你看誰敢僱船與你!走?哼哼,若不過招,我看你們能走到哪去!」
頓時便有那身後一群乞兒潑皮笑做了一團……
喬木果聞達至此已束手無策,他看那身後至尊寶依舊低頭不語,於是便轉身拉了拉他,低聲道:「寶哥,剛剛你說一切有你,沒事的——現在可好!你看怎麼辦吧?」
這一動靜,那清瘦男子、圓臉青年也看著了,當即就一聲冷笑:「喲,這還有一位沒動手的啊!想著,這便是你們準備出手比劃的麼?來、來、來,到中間來!」
說著朝後揮揮手叫人讓出個老大的空地,清瘦男子走到中間,轉頭喝道:「來吧!」
沒想到至尊寶還沒出口就變作了這麼個局面,頓時那喬木果聞達都有些懵了,結果看他真兩步準備走上去,還急著拉了一把——誰料至尊寶哈哈一笑,甩手便走了上去,口中道:「無妨無妨,他小子跟我過招?你們還真是看得起他了,和我過招的膽子,我借他十個膽子,你讓他試試?!」
那聲音不大,可也真真傳到了每個人的耳裡,頓時便一群人都鬧騰了起來,張牙舞爪的叫嚷、吵鬧、喝罵……還有幾個揚著手便想衝過來的,就連那清瘦男子也變了臉色,怒道:「你說甚?」
「喲!得瑟了是吧?」至尊寶邊說邊就把頭抬了起來,然後緩緩揭過斗笠扔在地上,罵道:「沒看出來!你倆能耐現在大了,都能抽我了是吧?行,今兒我就站這裡等你倆動手,我要躲一躲就是你兒子——秧雞麻桿,你倆他媽的誰來?!」
六年時光,任誰也變化不少,包括至尊寶也是從少年到青年改變了許多,可是他那聲喊卻是多年沒人叫過了——清瘦的秧雞、圓臉的麻桿看著他,先是一愣,接著臉上泛起了股難以名狀的激動,口中大叫:「大哥!」
兩人齊齊衝了過來,左右熊抱這至尊寶,淌著淚珠抽著鼻子,一個勁兒的叫嚷:「大哥!真是大哥!真是大哥!大哥啊,你終於回來了!我們可想死你了!」
「嘿嘿,」至尊寶心潮澎湃,大笑中伸手把兩人摟住,「你們兩個王八蛋!還算不錯,沒有忘記老子的話,做得事兒也還過得去……」說話中也滿臉熱淚,笑淚中哈哈有聲,滿心歡喜。
二人見至尊寶已是喜出望外,現在聽他誇獎便更是心花怒放,簡直都不知道怎地說話了……急切中那秧雞連忙閃來一步,指著後面那群潑皮乞兒叫道:「所有人都給我聽著,這位,便是我們乞兒幫當家的舵主,也是我們大哥——今天大哥回來了!」
眾乞兒潑皮平日知道這幫中,那秧雞麻桿只是自稱二哥三哥,說話中常說有個大哥在外學藝沒有回來,偶爾有相請虎爺幫忙也說起過,都是讚譽有加稱道連連——但是沒有想到那傳說中的大哥居然在這樣一個情形下現了身!
一時間,居然場中盡數鴉雀噤、蟲鳴消,都呆住了!
便在此時,場中卻有人突然哈哈大笑起來,正是那大胖頭陀阿大,許多久不見,整個人長得愈加渾圓起來,更像個笑呵呵的大肚彌勒——他走上來在至尊寶肩上一拍,喜歡不已:「真的是你!哈哈哈,虎爹要是知道你回來一定開心死了!」
「阿大哥,虎爺好麼?」至尊寶也和他緊緊一擁,問道:「現在他老人家是在城中還是其他地方遊山玩水呢?」
「自然是在城中了,」阿大說得一句,忽然轉過頭對下面那幫子人喝道:「臭小子們,誰他娘的想討賞錢,討酒喝的,給我支應一聲!」
《大歡喜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