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6節
玉笙煙也未閒著,只一甩手,頓時個白色蓮花小旗便插在了那船舷之上,陰風抖開,獵獵風中——這看似平常的小旗出現比那鬼魂更甚,頓時這兩人腿腳均軟,噗通一聲齊齊跪倒在地,雙手開弓,車輪也似在臉上亂抽,眼淚鼻涕齊流,嚎道:「饒命啊!饒命啊!小的瞎了狗眼,沒看出您二位是白蓮教的菩薩,居然敢給您下藥,真是活得不耐煩了……只求菩薩老爺大慈大悲,饒了我們的狗命!」
頭在那船板之上磕得砰砰作響,額頭頓時腫起了個血疙瘩——至尊寶看看天吳,又看看那白蓮旗,咳咳兩聲湊到玉笙煙耳邊:「你這是幹嘛?難不曾還比比誰的法子駭人麼?」他偷看看那兩賊人的臉又紅又腫,裡面根根血絲都看得分明,聲音更低了兩分道:「這兩賊太過殘酷暴虐,留不得,不如除之而後快?」
「除什麼啊,就除了?」玉笙煙蹬他一眼同樣壓低了聲音,回道:「你說你這點小心思,除了把壞人殺光以為,別的什麼都不管是吧——告訴你,要是把這兩賊鳥殺了,你說我們找誰撐船去,是不是你要下水去把我倆推倒東白蓮島去?就算你能推船,也得知道在那裡才行吧?」
「那你的意思是……」
「我的意思很簡單!你看,這不是白蓮教的地方麼,我那小旗絕對比你的天吳管用,定然叫這倆賊子把我們好好送到那島上!」
「然後……」「回來之後再說吧!生死大過天,豈能輕易斷?舉頭三尺那神明看著呢,他倆就任由老天爺來收拾吧!」
兩人簡單商議一番,頓時就拿定了主意,也不輕饒,一人狠狠賞了幾記耳光,將那紅腫猶如絹紙般薄的臉皮頓時扇得鮮血長淌。這倆賊非但不怒,反而臉上樂得開了花——只要白蓮教的菩薩賞了罰,那這便是饒了……他們自然是明白的。
在船板上又是一通磕頭,道謝連連。
弄得半響也都累了,玉笙煙也不多說,沉聲喝道:「你倆既然知道了我們的身份,那別的我就不多說了——話先擱這,要是你們今次能平安穩妥把我倆送到島上,然後接我倆返程,那麼便算得饒了你倆,倘若不能,那再按照阻我白蓮教行事,謀害我教中聖姑的罪名處置……」
「您別說了!我們一定將二位送到!」聽說是個聖姑,那兩賊悔得腸子都青了,莫口子應道:「求求您千萬別說了!千萬別說了!只要您能原諒我們,別說是送你們上島,就算馬上死了,我們也願意!」
說完噗通跪下,接著要磕頭……
至尊寶伸手將兩人攔住,口中道:「罷了罷了,你們也莫要多說了,現在我們身負要事,你們那磕頭什麼的真沒用,只有越快把我們送到島上,才能贖罪——廢話少說,起錨揚帆!」
「是,是!」兩人忙不迭的跑到船頭,將那鐵錨收起,「您放心,我們就算不吃不喝不睡覺,也一定連夜把您二位送到島上,不耽誤聖姑大事!」
說完,兩人一前一後便將那帆兒拉得渾圓,呼呼吃著海風,朝著那夜色之中嗖嗖而去——只不過這來往之中,根本就繞過了天吳所立那處,不敢靠的近了。
身子背過兩賊鳥,天吳嘿嘿露出個笑臉,口一張,將個紙包吐進海裡——那粉末至始至終就沒有放進鍋裡,而是被那天吳換了,由此,也才讓至尊寶和玉笙煙知道了此事,定下了假裝這一條來!
見兩人忙乎如此,至尊寶又才與玉笙煙坐到了桌邊,哈哈笑著,迎著夜風端起了酒杯,趁著那魚湯尚溫,迎風淺酌起來……
第一百九十三章 古徑令牌破石獅,陌路碧潭又驟驚
此時正值季風時節,那小船借風勢借水流,兼得兩賊人拚命,自然便若流星趕月似的攆著去了。那長庚星才在魚肚白中堪堪露面,海平面上已出現了那薄霧濃妝般的一抹,漸漸近些,看得一島,觸目處古木森森怪石嶙峋,陡壁懸崖山勢猙獰,雲霧煙瘴繚繞,森森不知幾許……
船得岸邊在那礁石上輕輕一碰,輕抖微顫之下,至尊寶立刻醒轉,抬眼一看那窮山惡水的凶厲景象,先是一愣,隨後似問似答般道:「到了?」
「到了到了!」任三建立刻堆了滿臉的笑,陪著小心道:「活菩薩,活菩薩,我們到了!小的以性命擔保,這便是那東白蓮島……」話音未落,至尊寶身後艙門嘎然拉開,玉笙煙的聲音在裡間出現,立刻打斷了他:「好,你等稍住。」
即刻,玉笙煙已從那艙中而出,吩咐兩人也不躲藏,直接把船大大方方停在岸邊,任三建與趙二缺留此守候,生火做飯等得回來,船上所帶物資眾多,又加之海邊出產頗豐,撐個月餘倒是無妨——玉笙煙吩咐道:「我兩人上山乃有要事,時日不限,也不知何時歸來。你二人老實留在此地,自顧謀生,待我歸來自然是重重的有賞……但,三月之後若是未歸,你等可自行離開。」
「是,是!」兩人莫口子的應聲,陪著笑臉:「聖姑,您這是要……」
「休得多問!」她臉色一沉,喝道:「我教中要事,豈是你二人能知曉的?」
「是,小的不敢,小的不敢!」兩人一哆嗦,連忙縮著脖子點頭:「我們老實等著……」
玉笙煙看得一眼,又道:「三月之內倘若你們先行跑了,那麼等我們回到寧波府,那麼可對不住了……」「決計不敢先走!」那趙二缺連忙扯著嗓子道:「便是打死我們,也留在這裡等聖姑您回來!」
「那好!」玉笙煙臉色略略柔和,這才黔首:「逆我教的後果,你們是知道的,我便不多說了——只是記住一條,島上凶獸眾多,豺狼無數,你倆等我們走後,把離岸百米之處找個礁石泊了,可別停在岸邊,遇上虎豹自己丟了性命。」
「是,是!」
吩咐完畢,看那二人也不敢先行逃走,玉笙煙這才與至尊寶帶了些乾糧,沿著海邊一路而去——東白蓮島沿海週遭儘是山巖,崢嶸歷歷,像個城牆般把島嶼圍在當中,二人沿著海岸走了數百米,這才找到一條石梯向上。
石梯甚是陡峭,旁邊有一屋大山石,一面被磨得光滑圓潤,上有十六個大字:「脫卻凡身,無邊快樂;完全本性,自在逍遙!」
見此,兩人心中頓時明白,一切都與婆婆所說無二,地方卻是對了!
石梯狹窄,二人沿著那梯子一路向上,只若登天一般,直走得半日光景,才堪堪走到山巖城牆的頂端,放眼朝著那山中望去,頓見得——
巖多突兀,勢更崎嶇,峭若蜀道,險似峰刃;惶惶然非陽世故土;慼慼乎乃陰司險地;陰風颯颯,黑霧漫漫,一望高低無景色,相看左右盡猖亡!
那裡山也有,峰也有,嶺也有,洞也有,澗也有,潭也有;只是山不生草,峰不插天,嶺不行客,洞不納雲,澗不流水,潭不游魚。岸前皆魍魎,嶺下盡神魔,洞中收野鬼,澗底隱邪魂。山前山後,風撥亂雲盡喧呼,半掩半藏,迷霧煙瘴時對泣!
好一處窮凶極惡的風水!
兩人看得半響,也知此行不易,於是不再多說,將所帶符菉兵刃一應備好,皆放在那稱手的所在,妥妥收拾一番,這才順著那石梯開始朝著山谷而去。
山梯朝下並非直取,而是繞勢山體盤旋而下,兩人走得數里,見一巨岩垂在面前,小路直沿著那巨石之中穿過,此石看那形貌,便得個巨獸拱立伏於路上,張口待勢,此路正好便是去那口中。巨石上端有一突兀之處,若此是巨獸,那此處便算得是那巨獸雙眼頭顱上處,此間有一紅布幡幔緊緊包住一團,將那處盡皆裹於其中,布上隱隱有金色字樣,只是那紅布金字時日年久,看著都似斑駁剝離,不甚清楚,也分辨不出所寫為何。
有股說不出的蕭蕭殺氣,在峰巒疊嶂之中漸漸出現,濃郁而凌冽……
至尊寶距那巨獸尚有一丈便即刻停住,極力分辨其中字樣,好不容易才從中看出『無頭』、『化物』等寥寥幾字,口中於是誦道:「真性心地藏,無頭亦無尾;應緣而化物,方便呼為智。」點頭道:「看來偈子倒是對得上。」
「應該便是此處了,」玉笙煙亦是點頭:「婆婆所說的第一道門戶關隘了,佛垂妙諦,金剛獅子!——喏,此間該是放這令牌的了。」伸手一指,直對那巨石面前的一處。
那處看著無異,只是塊尋常山石,上面有一凹槽積著雨水,玉笙煙將自己懷中令牌取出,三塊合而為一,這便成了個尺許長戒尺劍刃般,有稜有角的長形物件,上有無數符文雕鏤,既像應天尺,又似招魂牌。
「這三塊令牌倒是稀奇,」至尊寶道:「怎地合在一起成了這種模樣,到好似個兵刃了?」「這本身也是兵刃,」玉笙煙將那尺拿著,細細對凹槽看看,將頂端對著朝下插入:「白蓮教之中,這便是對付陰兵的器物,叫做打鬼尺。」
打鬼尺朝著凹槽插落,直落底部,只留著那應手處的二指還在外面——等得片刻,忽然一股山風吹來,此間整個似乎微微一抖,彷彿剎那間便得天旋地轉,石顫峰搖。
包裹在山石上的紅布驟然之間化作了片片布縷,隨著山風飄蕩在半空之中,洋洋灑灑,瞬間即去得遠了。石還是那石,巖還是那巖,形狀勢態無一變化,但這蕭瑟殺氣卻化了,消了,整個無影無蹤!
玉笙煙長吐出口氣,「佛垂妙諦,金剛獅子,鎮守一方,伏魔八面!我們這一關,算是過了。」「倘若每一關都是如此,那倒簡單了,」至尊寶微微一笑:「還不知後面會怎地樣呢。」
玉笙煙想想道:「婆婆說過,此處有三關,第一關便是這金剛獅子,沒有三令牌合成的這打鬼尺,那麼此獅子復活,到時候怕就算是有千餘兵丁也扛不住,所幸我們費盡周折,好歹還是把大鬼尺合了,能夠堪堪而過;第二關說是個千窟鬼巖,亂石穿雲,婆婆想了許久,認為那處必然是個迷宮,當中所藏機關,屆時我們隨機應變,用婆婆這幾十年收集的式童子探路,應該不是問題;第三關是個大陣,出處便是當年萬仙陣,三關之中,婆婆唯有此處不是很清楚,所知的唯有那萬仙陣中藉以千百冤魂厲鬼來成此,倒是我們須得小心。」
至尊寶點頭:「兵來將擋水來土掩,我們又沒有別的法子,還是走一步算一步吧——既然此處了結,我們看來也別耽擱了,還是再多行一步,到那山下找個地方休息,養精蓄銳,明日再將後面兩關過了。」
「如此便好。」玉笙煙歎的口氣,「希望我們能順利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