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6節
『地無餘濕,屋鮮盡藏,赤地千里,萬井封鎖無煙』。
『殷實之家,舉室啼嘰,中下各戶,延頸待斃』。
成千上萬饑民在田野上搜尋草根、樹皮充飢;很多人四處揀集鳥糞,用水淘洗之後挑食其中未完全消化的糧食顆粒;少數災民吞食白土充飢,食後不久即腹附而死;耕牛騾馬,宰殺無存,狗、貓、老鼠、蟲豸,都成了災民捕捉吞嚥對像……
冬來之時災情愈演愈烈,大批走投無路的災民背鄉離井,出外逃荒;數十萬婦女兒童,被賣出省外;各地餓斃災民的數字,成倍加番地往上增長;吞食人肉的慘劇也相繼發生。
在各縣之中,買賣婦女兒童已成為種合法營生,所有縣街上都公開設有人市市場,被賣兒童或婦女身插草標,明碼標價:婦女價格每人二、三元不等,兒童格則要更低一些。
當時糧價飛漲,小麥每斗價格在五八元之間,少數地界已漲至每鬥十餘元。那些被賣婦女兒童的身價,尚不及斗麥的三分之一。很多婦女為了活命,只好自賣自身,分文不取。
從那些豐足省份蜂擁而至的人販子,成群結隊地將低價收買到的大批婦女孺運出關隘,重利出售。雖說各省政府曾通令各縣禁販人口、查拿人販,但這種禁令實際只是官樣文章,一紙空文,許多人販手持的賣身文契,就是由當地的縣府官吏代書代寫的,名為查拿人販子,實則抽人頭稅。
婦女每人過境需繳納出省費十餘,當時關中通往潼關的大道上,饑民載途,哭聲震野,許多婦女兒童餓斃在出逃的途中,路旁的淺溝和田野裡餓殍隨處可見。
鄉野之中,每每那農家便易子而食,甚至挖掘新葬之人的屍骸果腹,也不乏其人……
在此情形之下,也不知那個大帥忽然發現條路子,在那大旱之地買了許多姿色上佳的少女,然後轉手賣至南洋,然後再輾轉換取了最新式的洋車和武器——如此厚利重酬的路子旁人又怎會視而不見,頓時所有人都蜂擁走了這條路。
先是利益驅使,後來是見到了那旁的大帥紛紛得到了各種新式軍備,心中不免怕旁人勢力大增之後自己被吞併,所以更加積極於此,就連那密宗上師之令也有些陽奉陰違,不怎地遵……
等到年末,那聖母峰上諸多法門也以為事兒就這般了結的時候,忽然傳出個消息:密宗七大上師中準備派遣四人前來華夏布道,解惑渡厄,一統這中原法門。
這消息並非是偷偷摸摸探聽到的,相反,這卻是那各地軍閥蓋上了鮮紅打印,以佈告形式公諸於眾的——由此可見,密宗這次是真的準備大舉壓境,正式與華夏法門宣戰了!
莫要小看這一紙告示,雖然看起來只是薄薄的一張紙,可是意義卻大為不同!
預示著,密宗終於從暗處轉到了明處,準備帶著僧兵正式插手中原局勢,與法門站到對立面,甚至不惜一戰以定!
法門得知這一消息後雖然震驚,但卻也未太過出乎意料之外,當即便以那白蓮教與中原法門三教九流的名義廣告江湖,說是中土法門誓死捍衛華夏宗派,決不允許密宗外道進得中原布道,並組成了華夏水陸法門大會以為抗衡。
中原軍閥對此的反應並不相同,像是哪些已經被密宗收攏的則是大放厥詞,讚揚密宗佛法,抨擊中土道佛陰陽,諸多法門為神棍;有些膽小的兩方都吃罪不起,於是便裝聾作啞假裝不知;只有那東北、東南兩處有幾個大帥出言駁斥,說絕對不允許自己的地盤上出現此類邪教——自然,這些大帥身邊早已經安排了護衛他們的法門弟子了。
可縱如此,便在那深秋之時,忽然從吐蕃國浩浩蕩蕩出來了一支軍隊!
這只軍隊均穿著普通的僧人衣褲,可是身上卻帶了密宗六幡旗、降魔杵、嘎巴拉骨飾等等,另外肩上扛著西洋火器,腰間皮囊中是破邪甘露湯,帶隊的更便就是個上師了!
除此之外,軍中更是有不少人肩上落著禿鷲孤鶩,手中牽著狼獒豺狗,倒是更像那深山老林中出來的獵戶。
僧兵!那吐蕃密宗所豢養的軍隊,此時終於護衛著那幾大上師一併來到了中原。
與此同時,各個大帥也似乎得到了一致號令,紛紛將自己的軍隊組織起來,合力前往了這聖母峰周圍,將那上山的幾十里盡數包圍起來,便是蚊子也不讓飛出去一隻。
僧兵從吐蕃出來之後,也很快繞道了川渝之地,換上船隻順流而下,目標便是朝著聖母峰而去……
但,他們所經過的地方都經過了一年,又哪裡還有糧食能夠供給於他們?於是乎,這些僧兵便捉人割肉,煮熟之後混合糍粑酥油等等當做口糧,一路過來將那川渝官道左近的村莊都吃得絕戶了。
幸虧他們有事在身,倒是沒有滋擾多事,所以才留得些偏遠之處有些活口,不至連個收屍的人都沒有——經過月餘行程之後,這數百僧兵終於來到了聖母峰的外圍。
大戰,一觸即發!
第三百三十章 四無法相督陣前,何為普渡心自然
僧兵能吃得下那人肉糍粑,但旁的軍閥士兵卻是不能,在包圍聖母峰的時候自然有那源源不斷的糧食送至軍營中——這些大帥的地盤雖不曾受災,但整個華夏畢竟大部分地方已不收顆粒,不少災民逃到了旁的地方討生活,糧食消耗便巨大了許多。
這些大帥不管旁人的死活,此刻為了大戰更是橫徵暴斂,搞得自己的地盤雖然不曾發生災荒也民不聊生,百姓缺衣少食……大帥的軍隊是從各地徵召到那周邊縣城的,時間自然拖得很長,這期間哪些丘八兵丁滋事打架、姦淫婦女、強搶家畜的事兒層出不窮,搞得這幾個縣城雖然不曾受災,可是比起那災荒區域也好不到哪去。
那些吐蕃僧兵也好不到哪去,雖說姍姍來遲卻更加變本加厲,他們來至那窮鄉僻壤,到的這花花世界眼也花了,人也瘋了,在縣城中只要見得好東西便搶,見到美貌女子便抓走,稍有不從就拔刀相向,往往將人斬成兩段留在大街之上。
每日街上都會有三兩人慘死,鮮血流淌滿地,只到了入夜時候才有義莊前來收屍……
很快,這聖母峰週遭數個縣城都變作了鬼城死地!
白天,所有的店舖都掩門閉戶,民居也罕有炊煙,街上更是偶有行人也低頭掩面匆匆而行;等到夜裡,那些居民才偷偷從家裡溜出來,捉老鼠挖野菜,回去混合糠孚煮些菜湯度日,日子一天不如一天。
拖得愈久對自己愈是不利,這一點無論密宗或者幾個大帥都清楚,但是現在要叫他們貿然進入那叢山峻嶺之中和白蓮教為敵,卻是怕誰都不敢——甚至那四大明王也心中清楚,真要是在山野中與眾多法門為敵,怕是就算自己神通已經達天,亦是危險萬分難有勝算。
最好的,是讓這些士卒兵丁與白蓮教正面交鋒,將其聖母峰攻下之後再逐一斬獲。可是想要攻破聖母峰,首先便是需要建的一條大路通往山腳下,路旁週遭的草木盡數除掉,再以大軍壓境,此刻即便是有那法門子弟使出術法來也容易對付多了。
於是乎,這些丘八兵卒便每日押著民夫前往修路,可是這些人都不曾吃飽又怎麼能幹得快呢?修路之事一直拖延下來,進度也甚是緩慢。
便在這時候,那法門弟子已經有了行動……
首先,那各個地方大帥所派的運糧車輛路遇災民,也不知怎地,居然百餘名荷槍實彈的兵卒會被群泥腿子給打得丟盔卸甲落荒而逃,等到援兵到來的時候,幾十輛車已被搬得全部空了——軍糧不濟,士卒的口糧也便跟著縮減了一半,讓那些不可一世的丘八大爺都嘗到了餓肚子的滋味,人心立刻便浮動了起來!
跟著,壯丁在修路的時候挖到個枯井,一將那蓋著井口的大石搬開,下面立刻湧出了一股陰風,內中還夾雜著鬼哭狼嚎的聲音,被那風吹到的人頓時頭痛發熱,整個人暈厥倒地——鄉野民夫那知其他,都說是衝撞了土地,連滾帶爬的四散逃走,再也不肯回去繼續修路了!
再後來,那城中晚上也不清淨起來,打更遇見冤魂、哨卡半夜被鬼迷、上個茅廁還被鬼推進糞坑中、士兵外出不得回來等等——如此多得幾回,即便軍中嚴禁私傳,但是那風言風語還是在幾個縣城中都流傳了出來。
鑒於這諸多情形,那密宗上師乾脆便與大帥商議,將自己手下僧兵分作了數個小隊安插進軍營之中,每隊加上幾名喇嘛兵卒,以為安定人心……豈不料這一來卻正是中了那法門之計。
當這些僧兵一旦分散開後,法門所使的幻術之類便沒了用處,可是法門此刻卻將自己的策略一改,全部變作了暗殺——才得七八日功夫,那僧兵被殺或者失蹤的已逾百人,甚至有些駐紮在軍營中的僧兵整隊整隊的死得絕了。
長此以往,怕是不等這路修到山下,那些兵卒自己先是要逃得盡了!
如此局面之下,那密宗姍姍來遲的四大上師卻是已經到了。
所來的四大上師分別是白象上師、金輪上師、主藏上師與兵臣上師,四人平素日在吐蕃或者華夏行走甚多,被合成為『外四上師』,負責的便是宣揚佛法、訓練僧兵、追稽叛逆、聯絡外僕、接納供奉等等,主持對外事宜;此外,吐蕃上師中的神珠上師、紺馬上師、玉女上師三人被稱為『三內上師』,則是負責的教中事宜。
此刻,四外上師盡數來到了這聖母峰左近,明白擺出副要與法門死拼到底的架勢。
四大上師到此之後獲悉此間事宜,倒也不多說,只是召集了兵卒僧眾同去了那路基附近,擺出個祭壇,然後命令所有人轉身以候;跟著,他們手下上師便在那路基上設下了祭品法器,等到著施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