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7節
原本修路是將這一路上的野草樹木砍伐,然後平整地面,鋪設碎石以便車輛行進,而民夫便是在砍伐樹木的時候遇上了諸多怪事,可現在此路放眼望去再無任何異樣,順著這路基一直到那聖母峰腳下,所有樹木都已被砍伐盡了,只留下光禿禿的泥地而已。
那些什麼枯井、怪洞之類蕩然無存,已不知道用什麼給填得完了。
便在這四大上師的監督之下,數千士兵、幾百僧兵和那千餘民夫一起動手,填坑補路、平整路面,只是用了兩三日時間便一路修到了聖母峰下的鐵索橋之旁!
諸位看官應該記得,這鐵索橋頭曾經是法門當初攻打聖母峰所駐紮的所在,那裡原本便是個偌大的空地,可是此回到此的人數極多,那地方便不是很夠了。
內中走出主藏與金輪兩位上師,也不多說,只是手中握著法器便呢喃了幾句經文,然後朝著那樹林中揮舞幾次——施法之後,瞬間聽得周圍樹林中發出轟轟轟的聲響,那些樹木盡數崩然倒伏,灌木雜草自己開始發黃枯萎,蜷縮成了一團,林中無數小獸山禽呼嘯奔逃,很快便又亮出一大塊地方來。
這一法術未曾避人,當即看得所有士兵心中膽怯不已,就連那些大帥也忐忑惶恐,直把這四名上師當做了神仙轉世菩薩下凡,法門曾使用的那些手段竟是點兒都不再怕了。
開路伐林這兩件事之後,這數千兵卒算是真正被密宗的法術折服,也成了其真正虔誠的第一批信徒了。
此刻,那金輪上師才吩咐道:「來人,將那樹木收攏堆積作為柴火,然後這些雜草灌木作為鋪墊,就此席地安頓,等到準備妥當之後便即刻準備攻山。」
他這一吩咐,那些兵卒又如何敢不答應?立刻便見得兵卒蜂擁衝了過來,按照吩咐將那些樹木全部去枝砍丫堆積一旁,雜草灌木收拾起來……而幾個大帥則是招呼手下兵卒選取了粗大的樹木撐著,搭建起了大大的帳篷,準備作為四大上師歇息的所在。
而他們則是一路走到那鐵索橋旁,駐足不語。
鐵索橋此刻已經被拆,那數丈寬的山澗之下溪水奔騰翻滾,濺起白煙似的水霧四處灑出,四大上師站在原來橋墩旁的岩石上,看著對面那一片石灘不語——而此刻,那石灘上也緩緩走出幾個人來。
見的來人,幾名大帥便連忙吩咐手下兵卒持槍而去,想要有所動作,誰知道才一動便被那四大上師的手下攔住,喝道:「退下!此事上師自有計較,不需你插手多事!」
大帥燦燦退下,而四大上師則微笑著等那對面之人走近,這才盡數黔首問候道:「諸位可是這聖母峰現在主事兒的幾位大師麼?」
來人看著高低胖瘦不一,所著衣衫服飾也不盡相同,可是每個人的身上都透著股不凡之氣,有的氣衝霄漢,有的冥氣浩淼,有的浩浩蕩蕩,有的蕩然無跡……卻是那白蓮教寂光聖母、陰陽師公孫妄語、梅花先生、法相宗四相禪師、四大家的張、黃、石、噶贊幾大族長。
不待旁人說話,那梅花先生首先哼了一聲,喝道:「你們吐蕃密宗與我們中土法門井水不犯河水,所信所仰仗亦是不同,根本毫無衝突——你們如此前來犯我中土大地,難不曾真是以為天下就你們一家有本事了麼?」
「不錯,」公孫大師接口道:「兵戈一起,殺戮無窮,諸位可是真的不曾想過麼?」他淡淡一笑:「我雖不喜奪人性命,但是除魔衛道的時候怕是顧不了那許多了……」
四大上師哈哈大笑,內中那白象上師道:「我佛大日如來即將降世,屆時清洗這混沌世界,將那污穢不堪的世人除去,重新建立個無憂無慮的世道,那裡顧得上生死?」他雙掌合十,低頭誦得一聲佛號:「世人不堪,三業迭起,身業亂世,口業亂行,意業亂念!殺生偷盜、邪淫妄語、兩舌惡口、綺語貪慾、嗔恚邪見,如今已在世間氾濫,惹得我佛降下懿旨為清,你們若是知情識趣的拜於我佛,自然能得一極樂,若是不然,怕是非但生死不能自已,就連時候輪迴都不得善果了!」
「阿彌陀佛!」聽得他一席話,那旁邊四相禪師便開口道:「我佛雖有財,色,名,食,睡,貪,嗔,癡,慢,疑十大罪狀予以世人,可也曾有雲令我佛門弟子普度眾生,指引一切到達往生極樂,何來這清洗一說?」
他口中稱頌佛號,淡淡道:
「何謂普?便虛空盡法界,廣泛為普。
何謂普?無分別心,平等無差別為普。
何謂普?無心之心而為普。
渡何意?六度萬行為渡。
渡何意?使眾生覺悟為渡。
渡何意?自渡渡他為渡。」
唱畢,他又道:「都是佛門一脈,為何你們會有如此呢?難道忘記了慈悲為懷、光渡世人才是我佛門的宗旨了麼?」
第三百三十一章 橋頭盤道各一端,石林約戰六界轉
密宗出自佛門,乃是小乘佛教的一個分支;中土天台、三論、法相、華嚴等宗派均出大乘佛教,雖說有這大小乘之分,可是畢竟同宗同源,那一番佛理說起來性相十足,乃是不折不扣的佛法禪解——這番話要是說在旁人耳中,說不定早已經伏地叩拜,稱頌佛修精湛了,但白象等人聽得只是冷笑一聲,顯然不以為然……
隨即便聽那主藏上師道:「佛雖然慈悲,但是一樣除魔衛道會做獅子吼!人性泯滅至現世這種地步,除非請得我佛神識下凡,用大無畏佛法將整個世界清理,否則根本無法有所改變……你們佛理雖然精湛,可這佛理迂腐不堪早該換掉,又何來叫我們死守?」
「阿彌陀佛!」四相禪師低誦佛號,淡淡道:「諸惡莫作,諸善奉行;自淨其意,是諸佛教——因為諸惡莫作,為戒具之禁,為清白之行;而諸善奉行,則為心意之清淨;自淨其意,乃為除棄邪念,除滅顛倒;是諸佛教,正正就是棄掉愚惑之想……諸位上師精湛佛法,難道連此根本都忘卻了麼?」
「我們並非拘泥,乃是修持佛法進而得到的佛性!」白象上師此刻終於開口,「諸佛的教導不是讓我們脫離生活或者厭棄現世,而是讓我們知道如何以智慧來分析、理解、判斷現實中的各種問題,尋找中道的解決方式。做好我們能夠做的事、應該做的事,這就是『諸惡莫作,眾善奉行』,而如何依照佛法的思維去發現和分析乃至解決,則是我們自己的覺醒、覺察而後最終覺悟的過程,這就是所謂的『自淨其意』,也就是自己知道自己應該怎樣做。」
他所說雖然亦是佛性之解,但其內中其意已步岔路,無法堪解,四相禪師一時之間也不知怎麼回答,思索片刻之後,他這才緩緩搖了搖頭,「佛法堪堪,世間湛湛,即便你對佛法有不同理解,也不至於兵戎相對整個華夏吧……諸位上師,現今你們所為非但佛法差池,甚至連普通人都有所不及,似乎與諸位大師身份有所不配,太過讓人失望了!」
聽得四相禪師如此說話,那四大密宗上師齊齊大笑,片刻之後才由那主藏上師開口道:「配與不配那裡由得我們所言,但求留給後世評說便是,相信內中自有公允——倒是你們諸位華夏法門大師,口中說著慈航渡世、濟世救人,卻龜縮在這丹丸之地不敢露面,又怎地好意思給我們說這些?」
他笑得幾聲才繼續道,「若是諸位自以為是道貌岸然之流,又有所謂的度人濟世之心,那何不與我們相謀賭約一局?」旁邊三名上師也同時點頭,合十道:「正有此意!」
此話一出,眾多法門中人頓時正色,四相禪師沉聲回道:「如何賭約,但請上師明言。」
車臣上師淡淡回道:「賭約不涉旁人,只關乎我們四人,內容也簡單的緊——三日之後的午時,我們在這聖母峰下設陣與你們相較,八百僧兵和你們法門弟子一拼長短,你我施展畢生所學來比個高下……若是你們勝了,我們四人不再插手華夏法門,帶著僧兵回到吐蕃之中;倘若輸了,你們便將這聖山交出來,全部渡海去那南洋,任由我們在華夏中土遠揚佛法,光大宗派,可好?」
聽到這個提議,那法門眾人頓時有些不明白了——眼下密宗正佔上風,大多數法門都已被困在了此孤峰之中,就算不被密宗所滅卻也無法影響其在華夏的動作,可沒想到他們竟然會選擇走此一步……
雖不知這是何緣故,但這對於法門卻是個難得極好的機會,搏命得逞,便能將這整個聖母峰之圍解除!
大師們相互對視幾眼,緩緩點頭,那四相禪師這才斷然應聲:「好!說定了,便是三天後的午時三刻,我們華夏法門接受你密宗賭約,比個高低!」
話畢,眾人轉身便朝著山邊而去,再無二話……
華夏法門的未來如何,一切都已繫在了明日那一戰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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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日之後。
聖母峰外乃是一片石林,千縱萬刃只若一片豎立的刀槍矛頭,內中遍佈亂石斷巖,原本是個雜亂無序的局面,但白蓮教曾經在此設立千魂大陣作為門戶,所以將這地方按照奇經八卦、先天諸相修繕過,於是裡面便有了無數條小徑,千萬個陷坑,也成了那法門迎擊對手最好的地方。
法門弟子本不是用兵之人,此三日間卻也竭力相為,將那法門中諸多人等較量分部,在那山石中擺出個陣來,便是暗合了人間六界之意布下,以為拒敵……分部六界看護,正面迎接密宗來犯之敵。
人間,五行八荒界。
道家乃是大宗派別,內中人數亦是眾多,於是便看守了五行八荒界,分攤出八荒之境各立分別,並有那道門坤虛道長手握青龍孟章神君神位令旗,隨時準備幻化之身一十二入陣,以為正中之位面對敵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