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節


我上大二那年,他爸發病了,因為把他媽打得狠了,他媽就把他爸捅死了,然後自殺了。
另一個室友叫金輝,改革開放那會他爸常去鄉下撿漏,也曾有過些家產,後來因為壞了這一行的規矩,得罪了某個有權勢的人,讓人家打斷了雙腿,然後就回到了村裡,憑有些家底娶了媳婦,生了金輝。
從小耳濡目染,金輝倒也長了些眼力,學了些門道。他爸一看這小子聰明好學,是個可造之材,因為他自己動不了,便讓金輝沒事了出去撿漏去。
結果有一次著了道,遇到了高手,買了打眼貨,把家底都輸光了,最後沒辦法便正經上學,成了我室友。
畢業後我去了山東,這倆貨在家鄉附近的房建單位上班,金輝因為打了監理被單位開除了,最後一合計給別人干還不如自己幹,於是就撮合王雷雷辭職了,和他去西安發展。
王雷雷現在是一人吃飽全家不餓,便和金輝在西安長樂坊開了個手機店,長樂坊跟前有個八仙宮文物市場,因為金輝對古玩市場比較熟悉,所以有時候也兼職做個中間人。
而我現在開著車已經行駛在西安長樂坊的街道上,我遠遠便看到那二逼的招牌,金雷雷專業手機維修中心。
這門麵店只有四十多平方,是這倆貨去年花了4萬塊錢盤下來的,當然一半錢都是預交了房租。
我將車停在人行道的停車位上,將紅肚兜揣進懷裡,便向店裡走去,剛走到門口就看見金輝坐在櫃檯裡的電腦桌前玩著遊戲。
我一聲不響地進了店,坐在櫃檯前的轉凳上。
金輝連看都不看我,嘴裡嘟囔著,咱店裡賣手機也賣手機號,可以交話費也可以打IP,可以修手機也可以換手機,不知道您需要辦什麼業務呢?
我說,我是工商的。
這小子一聽直接從電腦椅裡翻出去了,連身上的灰土都來不及拍,陪著笑臉就爬了起來。
我草,老張?金輝一雙三角眼瞪成了四角眼,撓了撓腦袋上的金毛,半天那沒反應過來。
都說做生意的老鼠工商的貓,古人誠不欺我啊,我搖著轉凳看著金輝出洋相。
你不是在山東麼?怎麼突然就回來了,也不給兄弟招呼聲,草。金輝一邊拍著身上的灰土一邊罵道。
我笑著說,山東不去了,哥現在回渭南了。
真的假的?金輝一臉不信地看著我。
我笑著點了點頭。
看看,我早就給你說別去山東,去那麼遠幹啥?金輝突然想起了什麼,據我所知你在渭南沒住的地兒啊?
哈哈,哥繼承了我二爺爺的遺產,現在住在沋河度假村的小二樓。
金輝趴在櫃檯上,給我發了一顆煙,我搓開一看,哎呦,還抽的是芙蓉王。
你小子轉運了啊,直接小別墅就住上了,不錯不錯。金輝嘴裡吧嗒吧嗒地吸著煙,一臉奸笑。
這門麵店就左右兩排就放了六節櫃檯,我瞅了半天,問金輝,怎麼沒見雷雷呢?
雷雷今早出去收貨去了,看時間也快回來了啊,等雷雷來了,咱們可要好好聚一下,媽的,三年沒見了啊。
第四十三章陰沉寶木(下)
李劍和邦楚對我來說是好兄弟,金輝和雷雷對我來說就是鐵哥們。
我倆抽著煙,敘著舊,彷彿又回到了學生時代。
我倆正聊得起勁,就聽見門外頭跟炸了雷似的有人在罵,麻了隔壁的,這那個不長眼老底佔了哥的停車位,阿輝把傢俱給我拿出來,先把狗日的輪胎紮了。
那滾雷似的聲音說著就進了店,然後就安靜了。
我和金輝相視一笑,正要站起來,就聽見耳邊炸響,老張,我草,真的是老張,哎呦我草,我怎麼就不相信呢,你不是在山東麼……
雷雷不僅說起話來如滾雷,長得也跟雷震子手裡的鐵錘一樣,一米八的個頭,渾身肌肉跟鐵塊似的。
我不用看,也知道這貨留著毛寸,上身穿著背心,下面一條迷彩褲,再蹬一雙高幫軍靴,學校那會這貨就這麼穿就沒變過。
雷雷將手裡的黑塑料袋往櫃檯上一扔,從工具箱裡翻出一把鐵錐子,就往出走,我拉著他胳膊問他幹啥?
這貨氣呼呼地說有個不長眼的老底佔了我車位,我去把他輪胎紮了,給個教訓。
我從小就喜歡看熱鬧,將煙頭往地上一吐,走走走,哥跟你一塊去。
結果到了跟前,我趕緊讓金輝把雷雷手裡的鐵錐子給奪了下來,原來說的是我的金盃啊。
中午的時候,我們就在跟前找了家川菜館,估計這倆貨經常在這裡吃吧,老闆直接將我們領到二樓一個豪華包間。
我所說的豪華,指的是有空調電視,臨窗透風,安靜衛生,這條件在一般飯館都算得上豪華的了吧。
老闆笑著從兜裡掏出一包芙蓉王,給我們一人散了一根,然後將剩下的煙扔在桌子上,問金輝吃些啥?
金輝擺了擺手,老幾樣啊。
雷雷還在一旁補充,先上兩箱啤酒。
我坐在靠窗這邊,能看到停在街對面的金盃海獅和旁邊的一輛銀白色的悅達起亞獅跑。
雷雷把煙給我點著,我吸了一口,無不感歎地說,你倆這混的風生水起啊,才一年時間就把車買了。
金輝翹著二郎腿,哈哈笑著,去年給你打電話讓你回來一起幹,你不回來,現在羨慕了,嘿嘿。
當時你說要開手機維修中心,我對這些東西又不懂,咱仨大男人守著一個小店還不讓別人笑死了,我覺得你倆就剛好,一文一武,加上我這廢柴不是純粹混飯吃麼?我說的都是實話,去年金輝每隔一個月就給我打一個電話,讓我回來,他知道我在外面幹得不順心。
老闆讓店夥計把酒抱來了,雷雷將箱子撕開,這貨開啤酒從來不用啟瓶器,倆指頭一擰就把蓋子擰開了,只聽一陣辟里啪啦,桌子上就開了七八瓶。
我們喝酒從來都是用碗,連碰了三碗,菜也陸陸續續上來了,我仨酒量雖然不盡相同,但卻有一個共同的愛好,就是互相揭短,我們把上學那會所有的糗事掰碎了往出抖落,說到誰誰就喝酒。
論年紀我比金輝大一個月,金輝比雷雷大一個月,但是他倆尊我為長並不是因為我年紀最大,而是因為我糗事最多。
記得最搞笑的一回是,我仨晚上玩通宵,早上再翻牆到宿舍,那時候學校查的嚴,也不敢睡覺,就跟著大伙去食堂吃早點,我仨先一人打了一碗稀飯並排放好,然後就去買包子,他倆排在我前頭,等我買好了就去找他倆,當時腦袋暈暈乎乎的,一轉頭直接忘了稀飯在哪放著呢,轉了半天突然看見一桌子上放了碗稀飯沒人,我坐下就開始吃,吃的時候總感覺兩邊有人看我,等我都快吃完了,一個小伙站我旁邊,怯生生地說,同學,請問你喝的是誰的稀飯?
《我的房客是鬼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