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節
楊小懶對我從來都是非打即罵,然而有一天,她突然找了我,一臉的痛苦。
第二十九章女神和女神經病
經過兩個多星期的行路,以及半個月的山洞生活,我已經完全接受了楊小懶就是一個女神經病的悲慘現實,她做事完全不按常理出牌,面對我的時候,向來都是橫眉怒眼、階級敵人的態度。
然而當她一臉汗水,眉頭緊蹙地過來找我的時候,卻又把我給嚇了一跳。
我的第一反應是她又在耍弄什麼陰謀,然而瞧見她捧著肚子、一副快要死過去的表情,我終於明白過來,她可能是生病了,而且還是大病。
那個時候的我十三歲,剛剛開始了變聲期,褲襠裡面的那啥也開始長了出來,按理說山裡的小孩,生理衛生方面的知識完全就是沒有,但我爹陳知禮是赤腳醫生,這家庭的熏陶,日積月累,我也算是入了點門道,瞧見她臉色慘白、噁心、嘔吐、全身畏寒、劇痛得幾乎虛脫,便知道她這是在痛經。
痛經這事兒,差不多女孩子都會有經歷過,下至和她一般年紀的少女,上至生兒育女一大群的大媽,都會有,這個東西主觀性很強,不過她這樣子,可比那些來找我爹瞧病的所有人,都要厲害。
我腦瓜裡面首先思量的不是別的,而是麻衣老頭走了好幾天,這觀音洞裡面,除了楊小懶,就只剩下一堆沒有咒文就不會動的殭屍,難道上天眷顧,我陳二蛋重獲自由的日子,終於要來臨了麼?
從落入敵手的第一天起,我就在想著如何逃離這惡人的掌控,然而機會來了,我卻只是在腦子裡面轉了一圈,接著便忙活了起來。
我馬不停蹄,燒開水,沖紅糖,然後在徵得楊小懶同意的情況下,給她按摩小腹,不斷地緩解兩側緊繃的肌肉,並且還通過讓人心神寧靜的道經,來讓她減輕痛覺。足足忙活了一下午,到了晚上的時候,她那快要死去的模樣才終於緩解了一些,然後抬頭問我,說:「陳二蛋,你剛才為什麼不跑?你應該知道,如果你剛才跑了,我是攔不住你的……」
我露出了憨厚的笑容,撓撓頭,說:「男子漢大丈夫,我可不能扔下你一個人不管,再說了,這麼大的山,我就算是跑,能夠跑到那兒去?」
「啪」!
楊小懶直接甩了一個大耳刮子給我,打得我腦袋嗡嗡嗡地響,我捂著頭臉,心中鬱悶,果然是女神經病啊,剛才還好好的呢,怎麼一會兒就變了臉。然而打完我之後,這少女比我還要氣憤,掙扎著站起來,指著我的鼻尖說道:「陳二蛋,你知道我為什麼看不起你麼?」
我搖頭,露出了無辜的表情來,而楊小懶氣哼哼地說道:「我最不喜歡你的,就是你這性子,明明很有本事,卻甘願做人奴僕,一點兒骨氣都沒有,是個懦夫!你那天救你爹的氣概,到哪兒去了?」
我瞧見她說得一臉激昂,心中更是委屈——這位姐姐,你二蛋哥我當初倘若是鐵骨錚錚,傲然而立,倒是讓你瞧得起了,但現在說不定就埋骨爛泥,真正就剩下一副脊樑了。
老的殺人如麻,小的喜怒無常,我他媽的得有多小心,才能夠活到現在啊?
心中萬千草泥馬奔騰而過,然而我卻抱著頭,一聲不吭。我本以為性子暴躁的楊小懶會站起來對我拳打腳踢,然而等了半天,卻沒有,反而是聽到了一聲幽幽的話語:「二蛋,你想不想學針灸之術?」
我抬起頭來,詫異地看著面前這個少女,有點兒捉摸不透她這話裡面的意思。
楊小懶面無表情地說道:「我這毛病,一開始就有了,到了後來,越來越痛,以前都是我爹幫我針灸止痛,不過這次他忙著找一個東西,所以沒有算好日子。我教了你,算是個備用的法子——你學不學,不學就算了。」她的臉上幾乎沒有什麼表情,然而語氣卻比以前那頤指氣使的太多好了許多,我心中一陣激動,說不出是這漂亮妞兒對我的態度改變,還是因為能夠學到一門傍身的手藝,連忙點頭答應。
瞧見我答應,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錯覺,我似乎感覺楊小懶鬆了一口氣,接著我們兩個盤坐在床邊,她開始給我講起了針灸這一門子手藝來。
所謂針刺,就是把針具按照一定的角度,刺入患者體內,運用捻轉與提插等針刺手法,刺激人體特定部位,從而達到治療疾病的目的。這是老祖宗留下來的一門手藝,有著很嚴密和系統的講究,刺入的地方,也叫穴位,人體有409個穴位,其中致死36,這個東西需要牢牢記住,非常講究,而且方法不同,效果也各不一樣,除此之外,無論是道家的修行,還是尋常武術、禪修、養氣、信仰凝聚,都跟這個有很大關係,熟絡了,對修行也有很大幫助。
楊小懶並不會教我太多,只是給我講解了一些手法,以及相關的穴位刺激,不過她到底還是懶,又不願脫下衣服來,跟我手把手地講解穴道位置,於是扔給我一本書,名叫《道家穴位概學修》,讓我自己看。
當天晚上講完一個段落,她突然笑了,問了我一個問題:「二蛋,你知道今天下午的時候,如果你真的想對我不軌,或者想要逃走,會怎麼樣麼?」
我搖頭,說不知道,也沒有想過這個問題,楊小懶瞧見我說得真誠,不疑有假,於是露出了兩排雪白的貝齒,緩慢說道:「告訴你,大個兒一直都醒著呢,如果你真的做了什麼不軌的事情,現在恐怕就是它的晚餐了,知道麼?」
我嚇得一身冷汗,不過卻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憨笑:「我又沒有什麼壞心思啊,大個兒肯定不會吃我的。」
許是放下了防備心思,又或者是好久都沒有跟人愉快的聊天了,楊小懶當天竟然沒有放我回去,而是拉著我說了很多事情,她告訴我,說她爹是一個很厲害的人物,叫做邪符王,你聽過沒?想當年,江湖上的人物聽了聞風喪膽,風頭一時無兩,可惜英雄總有遲暮時,他爹一次修行,走火入魔,喪失了大部分的修為,然後為了回復功力,開始盜取了茅山外門之術,結果被人發現,趕出了宗門。
他爹這些年來老得厲害,一直都在奔波找尋,試圖找到一種能夠讓自己重新回復巔峰的法子,好讓那些瞧不起他的人,看一看。
「我知道你那天被嚇到了,覺得我爹好兇惡,不過我告訴你,那些老鼠會的人,也不是什麼好東西,他們總是做一些見不得人、生孩子沒屁眼的生意,發死人財,殺了他們,一點也不冤,至於像你爹這樣的無辜山民,我爹他只是不想走漏消息,迷魂幾日,等事情過了,就會把他給放回去的——我爹做事是有原則的,要不然,你早死了!」楊小懶平日裡怪裡怪氣,此刻卻將心底裡的話語一股腦兒地說出來了,我唯唯諾諾,心中卻在想:「好多人命呢,這樣奪走,好麼?」
投桃報李,那一夜我跟楊小懶聊了很多,從我悲催的命運,到十八劫,到青衣老道對我的評語,以及後面的一些事情,我除了老鬼這段掐掉沒播,基本上都講了明白。
楊小懶對別的都沒有什麼興趣,但是對青衣老道和我那兩個小夥伴,問得最是詳細——我感覺,她對青衣老道有一種近乎崇拜的情感,至於小白狐兒和胖妞,從小就沒有母親、十分孤獨的她則羨慕得要死。
那天晚上,我們兩個聊著聊著,竟然躺一塊兒睡著了,半夜醒來的時候,我瞧見她那蜜色的嘴唇,美得像是天上的仙女。
接著,我發現自己褲襠可恥地濕了。
麻衣老頭在第三天的時候回來了,瞧見自家女兒對我的態度親切了不少,還一本正經地給我手臂上扎銀針,頗有些奇怪,兩人嘀嘀咕咕一些事情,我瞧見麻衣老頭不時對我投來疑惑的目光。結果到了晚上的時候,忙完活計的我剛剛躺在石床上,麻衣老道就找了過來,說要和我好好聊一聊。
第三十章被逼拜師
這麼些天來,說實話,我最看不透的就是麻衣老頭。
最開始,在我的眼中,麻衣老頭就是一個十分霸道、凶厲的人物,一言不合就殺人,再加上林中茅屋裡面的那些殭屍、大鍋煮熬的人肉漂油,簡直就是一個十惡不赦的惡魔,然而後來我被他擒獲之後,楊小懶無數次找我茬,羞辱我,對我各種打罵,他雖然不怎麼管,但是一旦過分了,他還是會出言制止。這些天我跟麻衣老頭的交流要多過於楊小懶,平時的時候,我感覺他倒是沒有表面上看起來的那般兇惡,反而是一個不錯的老父親。
而從楊小懶的角度來看,她的父親是一個頂天立地的大英雄,只可惜天道無常,練功入了魔,所以才轉移法子,依靠這茅山外門的法子來治傷續命,並且奔波各處,就是想要找一個能夠恢復巔峰的方法。
然而我看到的所有一切,都只是表現而已,我這才屁點大的年紀,哪裡能夠看清楚那縱橫江湖幾十年的老江湖,於是畢恭畢敬地坐在他的面前,挨著石凳的屁股,都是懸空著的。
瞧見我這般服服帖帖的表現,麻衣老頭十分滿意,上下打量了我一會兒,臉上有笑,平靜地說道:「我聽小懶說,李道子曾經給你看過命?」
我原本不知道麻衣老頭為何有了這閒心,專門過來找我聊,一聽他說了這話兒,終於明白過來,點頭,將青衣老道對我所有的判定都一一道來。麻衣老頭聽得十分認真,不清楚的地方還會追問兩句,不知道怎麼回事,我總感覺麻衣老頭沒有了平日的冷漠,那張醜陋的臉上雖然紋絲不動,但是一隻獨眼卻閃爍著一種古怪的光芒,顯露出了內心中的激動。
當我說完這些之後,麻衣老頭長長地吸了一口氣,然後問我:「不介意的話,我也給你摸一會骨,你說行不?」
青衣老道摸得,他自然也是摸得的,我根本抗拒不了這件事情的發生,只有由著他做。大體的程序,以及手法,兩人其實都差不多,不過那個時候我已經十三歲了,有了最基本的反應,被這麼一個老男人摸來摸去,實在是一件難受到了極點的事情,特別是這老人身上,還有著一股濃郁不散的屍氣,熏得我幾乎都呼吸不過來——這種屍氣與我平日裡刷油保養的殭屍還不同,不知道如何形容,總之就是讓人作嘔。
時間十分漫長,然而他終於完成了這一場摸骨,我瞧見麻衣老頭臉上充斥著幾近扭曲的笑容,鼻翼張縮,獨眼中流露出了難以壓制的興奮。
不過到底是混跡江湖一甲子的人物,他深吸一口氣,終於收斂了激動的情緒,死死盯著我,然後一字一句地說道:「二蛋,起初我還不覺得,但是現在越看你越順眼,咱爺倆有緣,這是上天注定的,所以我想收你為徒,繼承衣缽,你可願意?」
我萬萬沒有想到麻衣老頭竟然會說出這麼一句話來——我自然是極想有一個師父的,不過在我的心中,要麼就是像青衣老道那般頂天立地,厲害無雙,要麼就是像老鬼一般,諄諄教誨、和善周全,至於這麻衣老頭,要相貌沒相貌,要本事都是些邪門歪道,而且心狠手辣,一點情誼都不會講,做了他徒弟,我肯定是不願意的。
不過這話兒我只敢在肚子裡面腹誹,因為我曉得一旦說出了口,說不定就要身首分離了。
於是我很堅定地點頭說道:「徒兒願意。」這話說著,我便直接跪倒在地,給麻衣老頭結結實實地磕了三個響頭,一邊磕,我心裡面一邊念叨:「你爺爺的,讓你二蛋哥給你磕頭,可要折你的壽呢。」
我心中腹誹,麻衣老頭忍不住喜笑顏開,摸著我的頭,不停地笑:「好孩子,好孩子……」
這番完畢,麻衣老頭倒也沒有什麼講究,而是讓我坐起來,這才緩緩跟我講道:「二蛋,你可知道當初李道子為何要封住你的經脈,不准你修道麼?」
我搖頭不知,當初老鬼給我發蒙,授我道經,我幾乎將那三部道經和兩部總綱倒背如流,然而卻是一點氣感都沒有,十足廢物,這裡面必然是受到了青衣老道當初的血咒限制,不過至於為何,我也只能想到我悲催的命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