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節


這蠟燭放得很有講究,並不是房間的四角,而是用一個羅盤仔細計算,放在了正東、正西、正南、正北的四個方向,一絲偏移都沒有,而我也瞧見了旁邊有一堆的屍骨,看頭顱就有四個,不過骨頭似乎更多,這才明白剛才為什麼會被堵住。這東西看著怪嚇人的,要擱以前,我得要叫出聲來,然而給麻衣老頭的一堆殭屍刷了小半年的人油,我倒也能夠免疫了。
我們所在的這個房間裡啥東西都沒有,就是個土房間,有些零碎,估計也被前任給弄走了,旁邊有個豁口,是條地道,地包天朝著裡面走,一邊走,一邊說道:「這地道很危險,處處陷阱,當年我爹他們填了四條人命,才到達的第二層,這麼多年過去了,不知道會不會有什麼變故或者遺漏,大家小心一點。」
沒有人應聲,這個狹長的甬道口,最前面是那盞陰陽燈,一晃一晃,而我們則在後面小心地走著,走了一會兒,又來到一個空間,這兒比外面的大一倍有餘,出現了好多零碎的玩意,桌椅床榻,都是漆器,艷紅的顏色並沒有隨著時間的推移而黯淡。
正中間,有一樽棺柩,厚重的黑曜石材質,從地上直接長出來的,足有兩米多高。
除此之外,再無通道。
麻衣老頭皺著眉頭,問第三層在哪兒?地包天一邊深呼吸,一邊指著那黑曜石棺柩說道:「如果記錄中的沒錯,應該在這裡。」
第三十九章棺中有梯
聽到地包天這般解釋,我們不由得有些愣神,若說在這樽棺柩之中,躺著的是那名傳聞已久的白蓮教鬼道高手,這個倒也還可以理解,但是誰會把這麼完整的黑曜石棺柩,拿來做一個通道的出口呢?
這不是暴殄天物麼?黑曜石其實並不算貴,但是這樣完整而純正的黑曜石棺柩,還真的是世間少有呢。
墓地乃人臨終的歸宿,能夠修得起如此大墓之人,為了防止自己身後被人摸了手腳,裡面自然是機關重重,不過此處因為之前就有人來過,諸多設置差不多都被專業人士給破除了,而且我們這兒又是老馬識途,故而才會如此順利,瞧見這棺柩,麻衣老頭突然想到了一點,問地包天:「既然如此,當初你父親他們,為何又折轉而返,而且同伴還相繼死去呢?」
這樽奇怪的棺柩,地包天也是久有聽聞,但從來沒有見過,睜大著眼睛打量,聽旁邊問起,吞著口水說道:「當時,我爹他們按照秘錄的指示到此,將此處的陪葬之物一掃而空之後,開始琢磨起這棺柩之中的東西——但凡墓葬,最值錢的就是陪在死人身邊的東西,便如傳說中的護魂珠,就是塞在那舵主的肛門裡面。這棺柩蓋子沉,用什麼工具都打不開,後來有懂這個的,說要找童子,先圍著尿一圈,然後用中指血塗抹,方才能夠開。他們找了一個,結果真的開起來了,然後一陣大霧,大家慌亂,奪路而逃……」
麻衣老頭沉吟半晌,然後出言道:「一陣大霧,眾人驚慌——說明此處煞氣濃重,一般人抵擋不住,直接被迷惑了心志。無妨,我這裡有靜神符一張,可以鎮場。」
說完,他摸出一張血色黃符,然後轉頭瞧向地包天,地包天一邊笑,一邊擺手:「之所以會與您一同來,就是瞧中了您的本事,不過要打開的話,我可不行——我結婚了,孩子就比二蛋小一點兒……」我在旁邊也算機靈,不用催促,直接把褲子摟下來,背著楊小懶,開始圍著這黑曜石棺柩尿尿。
這些天趕路忙,火氣大,這尿液都有些濁黃,不過不打緊,數量倒也湊合,完了之後我還意猶未盡地抖了抖,結果麻衣老頭直接抽出我腰間的小寶劍,隨手一揮,我的中指就是一陣刺痛。
我幾乎是被麻衣老頭野蠻地舉起來,手指在棺材蓋上塗抹一番,完了之後,連人帶著小寶劍,給扔在了一旁,接著他開始作起了法來,腳踏罡步,身形變換,三兩下,大袖一揮,整個空間的溫度陡然間竟然拔高了好幾度。
在一陣飛速的舞動中,麻衣老頭倏然靜止,整個人停了下來,然而揮揮衣袖,手伸在了半空中。
他整個人宛如石佛,手緩慢地抬起來,一點一點,向上推移,而讓人詫異的事情發生了,原本重若千斤的那棺材蓋子,居然發出了「喀喀喀」的聲音,然後朝著上方,緩慢抬起,彷彿無形之中有一雙巨手,將其憑空托起一般。這場景十分離奇,顯示出了麻衣老道厲害的手段。我在旁邊瞧著,發現地包天小心地往後推開,那盞銅燈被他收起,臉上似乎顯得有些害怕。我起初不知道他在害怕什麼,然而當整個棺材蓋子完全離開了那黑曜石棺柩的時候,突然間就冒出了一股黑色如墨的濃霧,朝著我們這邊席捲而來。
「疾!」
麻衣老頭早有準備,手往袖子裡一縮,當揮出來的時候,卻是一道火光飛起,朝著那黑霧迎了上去。
兩者皆是來勢洶洶,一旦撞上,便如同那火星掉進了油桶,轟地一聲,那符菉竟然化作了一道火牆,直接將所有的黑霧格擋,接著在麻衣老頭的誦念之下,那火牆搖曳,然後宛如江中巨石,穩穩地將所有的黑霧燃燒殆盡,接著自己也化作了一片虛無之中。
讓人奇怪的事情是,就算這火燒連天,空間中的溫度卻反而變得更加的冰冷起來,我下意識地抱著胳膊,瞧見地包天已經走上了前去,對麻衣老頭說著恭維的話。
麻衣老頭無心聊天,草草說了兩句,手上接了一個法印,然後向前。
這黑曜石棺柩十分高大,大個兒很自覺地跪在前面,讓麻衣老頭踩著自己上去。我在旁邊,瞧見攀上了棺柩之上的麻衣老頭的側臉,很明顯地一愣,過了好一會兒,他才回頭說道:「果真是一個通道,走吧,我們繼續下去,看看有什麼蛾子。」麻衣老頭率先翻身而下,地包天心中激動,也藉著大個兒的身體,翻了下去,我扭過頭來,看到楊小懶在瞪我,不敢拖延,也乖乖地攀上大個兒的身體,趴在棺柩旁邊一瞧,不由得嚇了一跳。
這麼大的棺柩裡面,果然沒有躺著什麼屍體,而是生長著一堆墨綠色的苔蘚,而在正中,有一個口子,是向下的樓梯,我上來時,正好瞧見地包天走下去的背影。
我還待仔細看,屁股那兒猛然一痛,憤憤地扭過頭去,瞧見楊小懶正拿指間戳我那兒呢。
這貌美如花、但心思狠厲的少女一點兒男女之防都沒有,又或者說她根本不拿我當一男的,我咬著牙,沒有多說什麼,只是翻身而下,落在了那堆苔蘚旁邊,腳一滑,就直接滾落到了棺柩中間的台階口處。我根本沒想到那苔蘚會這麼滑,結果摔下來,腦袋就磕到了旁邊的台階,額頭處立刻有鮮血冒了出來。
血很快就從額頭蔓延到了眼眶,我趕緊用手摀住傷口,接著旁邊的楊小懶也跳了下來,瞧見我這副衰樣,氣不打一處來,又來踢我,口中恨恨罵道:「你不能小心一點啊,咋咋呼呼的,準備去投胎是怎麼的?」
我不敢跟她鬥嘴,想起了身後的背包中有魚骨粉,連忙掏出來碾碎,然後求楊小懶給我灑在傷口處。
楊小懶嫌髒,忒埋汰,本來不願意,然而這棺材雖大,但容不下幾人,我擋在了口子裡,也有些耽擱時間,於是把這些魚骨粉灑在了傷口處,一邊撒一邊笑,說:「二蛋,嘿嘿,你這傷口好可愛,像那嬰兒的小嘴巴一樣。」我腦門火辣辣的,心裡面卻聽著有些涼,尼瑪,這麼大的傷口,會不會留疤啊?
好在楊小懶到底還是有些惻隱之心,她給我傷口撒好止血的魚骨粉,然後從兜裡弄了一個小瓶子,在旁邊塗上一點綠油油的膏藥,然後接過我手上的紗布,在我腦袋上纏了一圈,笑著拍了我的傷口一下,說道:「好了,一會兒就沒事了。」
她說完,擠開我,然後朝著下面的樓梯走去。我本來不願走,然而抬頭一看,卻瞧見大個兒居然也開始要爬進來,我知道那東西別看著像狗一樣聽話,一旦發起狂來,沒有幾個人能夠敵得過,於是吞了一口唾沫,跟在了楊小懶身後。
這棺柩裡面的口子不大,但是走下去,卻是一節一節的台階,旋轉而下,直著身子走也不費勁,我手摸了摸旁邊的牆壁,都是磚砌的,上面有好多同樣的苔蘚,感覺這下面還是蠻潮濕的。
我們在口子那兒耽擱了一下,沒相當剛剛還在前面的麻衣老頭和地包天一轉眼,人就不見了蹤影,一開始我們還沒覺得,以為就在前面,然而連著下了好幾圈,還是沒有看到,楊小懶急了,大聲地喊著:「爹,爹……」
沒有回答,只有回應,整個樓梯通道迴盪著楊小懶那驚慌失措的聲音。
地包天用的是一盞銅燈,而我們別的人,手上都有手電筒,照著這黑黝黝的樓梯處,聽著這回聲,心中不由得越加的驚慌起來,前面太黑,楊小懶不敢往前走了,回頭來看我,結果這手電筒一掃過來,她臉上立刻露出了極度驚恐的表情,張大嘴巴,使勁兒地一聲大喊:「啊……」
第四十章呼嘯迷魂梯
黑暗中的視線畢竟是有限的,這手電筒的強光一掃過來,我就感覺眼睛一陣刺痛,剛剛閉上眼,楊小懶這震撼莫名的聲音就直接響了起來,在整個樓梯處直接迴盪。
聽到這尖利的叫聲,我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只是這心臟一陣收縮,莫名地感覺身後涼風一陣,倏然就往著我的後頸這兒鑽,涼颼颼的,嚇得我一屁股坐在地上,然後趕忙睜著眼往上面瞧去。這不瞧不要緊,瞧一眼,也把我嚇得夠嗆——原來我們剛才從上面下來的路,在這兒竟然憑空消失了,空空如也,什麼也沒有,就是一團黢黑,手電筒的光芒照過去,樓梯空了,根本沒有實物存在。
我扶著牆,詫異地爬起來,還沒有站穩,後面就飛來一道勁風。我下意識地伸手去抄,撈到了一條修長美腿,扭頭一看,卻是楊小懶氣勢洶洶地罵道:「都怪你,拖拖拉拉,搞得我爹不見了,回去的路都消失了!」
她還要伸手過來打我,然而這一刻,我卻穩穩地避開了她揮出的這一巴掌,反手抓住她的手腕,沉聲說道:「如果你還想活著走出去的話,就收起這小性子,跟我一起想辦法!」
楊小懶十幾年的修行,自然比我這剛剛入了門道的修為要高得多,不過瞧見我不再軟弱,一時間竟然忘記了掙脫,而是有些發愣地看著我。
我甩開了楊小懶的胳膊,然後順著她手中的電筒光芒,開始往回走,一直走到了那樓梯的盡頭,果然是突然就沒有了,手往下摸,一點觸感都沒有,我往空出的地方看,黑乎乎的,什麼也看不到,而再往上走,則是真正的空蕩蕩。楊小懶回過神來,沒有再對我打罵,而是蹲下身子,與我一同打量這突然消失了的台階,摸了兩回之後,她從牆壁上面摳出一點兒泥塊碎屑,然後朝著下方扔去。
泥塊跌落下方,在手電筒的光芒照耀下,很快就消失在了黑暗之中,一點兒動靜都沒有。
前方黑暗,後面無門,恐懼爬上了我和楊小懶的心頭,那小娘們四處看了一下,然後小心翼翼地問我:「我們下了多少級台階?」我哪裡能夠記得,回憶了一下,說大概三十多級吧?楊小懶又丟了幾回石子,都是空落落的,然後與我商量道:「我們剛才下來的時候,這台階都還在,如果我沒有猜測的話,可能是我們中了幻覺,我們所看到的一切,都是假的,眼前沒路,實際上是有路的,只要往回走,我們就夠得到……」
楊小懶自小就跟隨她爹楊二丑闖蕩江湖,見多識廣,而是我這山村農家娃,啥都不曉得,所以她這般說,我也點頭,然後問:「那麼,我們接下來怎麼做?」
楊小懶的眼珠子骨碌一轉,然後輕輕推了我一把,指著上方的回路說道:「這樣子,你不管別的,直接往回走,相信我,你一定能夠腳踏實地的。」
她盡量讓自己的語氣變得平和,然而我卻還是能夠感受到她的緊張,腦袋一轉,就知道她是準備讓我去試水,心中立刻變得反感起來,往後退了一步,不同意:「不,掉下去的話,一定會死的;我不去,要去你去。」
楊小懶瞧見平日裡百依百順的我竟然頻頻違反她的意志,不由氣得火冒三丈,一聲大叫,伸手過來撈我,想要給我兩個大耳刮子。我雖然打不贏楊小懶,但是卻還是能夠避開的她手,後退兩步,將小寶劍拔出來,一字一句地說道:「楊小懶,狗急了跳牆,兔子急了咬人,你別逼我,不然的話,我也不知道自己會做出什麼事情來……」
楊小懶聽了我的警告,更是生氣,抬起手來,一根牛筋和人筋編製在一起、浸過屍油的皮鞭子就抖落出來,接著她那張秀美的臉上立刻露出了冷冷的笑容:「陳二蛋,長本事了啊,你以為我現在制服不了你了,對吧?」
狗咬狗,一嘴毛,在這種生死未卜的情況下,跟楊小懶貿然發生衝突,並不是一個很好的選擇,於是我搖了搖頭,冷靜地說道:「迷魂梯,升天路,這個是種魔經裡面講到的一種法陣,我不是不知道,即便是那前路真的就是實打實的台階,但是依我的修為和意志,恐怕抵受不住心靈的侵襲,便以為自己真的死了。這種蠢事,你不願幹,我也不願幹。我們還是談一談如何找到師父,這才是正理。」
《苗疆道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