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節


第三十七章勾心鬥角
楊小懶在我面前是霸道小魔女,然而在外人面前卻乖巧得很,這甜甜的一聲「王叔」,喊得面前這個精幹矮小的男子喜笑顏開,忙不迭地擺手說道:「別這麼說呢,楊老前輩名滿江湖的時候,我都還沒出生呢。不敢當呢,不敢當……」
他說完,轉向麻衣老頭拍胸脯:「符王,您能夠找到我,而且還這麼慷慨,我地包天不甚感激。俗話說『士為知己者死』,下面的事情,一定會盡心盡力的,你放心。」
這個黑衣勁裝打扮的矮個兒漢子倒是個知顏色的人物,雖說那落地鳳凰不如雞,走火入魔的邪符王雖然已經趨於平庸,但是江湖地位在那兒,高高抬起,總比安之若素地接受,要讓人感覺愉快,果然麻衣老頭的臉上露出了高手特有的那種風輕雲淡的笑容:「好漢不提當年勇,過去的事情都過去了,不提也罷。今天既然大家走到一起來了,就要把勁兒往一塊兒使。我們剛來,什麼事情都不瞭解,你坐,給我們講一講最近的情況……」
麻衣老頭引導著地包天坐下,黑燈瞎火的,也沒有什麼好講究的,地包天隨便找了一塊石頭,剛剛坐好,便告訴我們:「前輩,上一次您和老鼠會的糾紛,鬧得有點大了,他們的人過來找了兩次,後來還跟官面上的人有了衝突,這才消停一點。不過您在麻栗山煉屍的事情曝光了,上面查得嚴,據說虎門張曉濤都被調過來。我的建議,您最好還是再過幾個月,風聲小了,春暖花開,我們再行動,您覺得如何?」
麻衣老頭連連搖頭,說道:「等到那個時候,黃花菜都涼了。富貴險中求,我們夜裡行動,人不知鬼不覺,倒也不會有什麼意外,只是那墓,你確定地方了沒有?」
地包天摸了摸兩撇鬍須,然後看了一眼旁邊那十來具殭屍,嚥著口水說道:「當年我爹,能夠進得那墓,也是機緣巧合,雖然得了些好處,但是驚惶而逃,十三個兄弟,相繼都因為各種意外而死,只有他一人能活;即便如此,還活得跟死人一般,唯有行修鬼道,方才存世。為此,他從來都是緘默其口,不過我在他箱底裡,倒是翻出了一些當年的記錄,有心琢磨,倒也有些收穫,後來接到了您的消息,方才用心尋找,大約能夠確定了山頭,只是……」
他低著頭,長吟不止,這是在坐地加價,麻衣老頭的眼中閃過了一絲狠戾,隨即收斂,臉上露出和煦春風的微笑來:「此行的確凶險,這樣吧,我除了這十二頭殭屍之外,我還余一些,放在了神農架,如果一切順利,墓中財物,皆歸你不說,那些殭屍也都由你領走,重現你王家當年輝煌,皆在於此,你說可好?」
地包天臉上露出了欣喜的笑容,拱手說道:「楊老前輩慷慨,那小的就卻之不恭了,一會兒勞煩您將這控屍的手段給我交接一下,接著我們立刻出發,爭取今天晚上,就把事情給辦成了。」
兩人又是摟肩膀,又是笑嘻嘻,然而我卻能夠瞧得出這和煦春風之後的寒冷,想著這地包天的名號到底還是叫錯了,他應該叫做膽大包天才對——膽敢勒索心黑如墨的麻衣老頭,他到底是有真本事,還是不知死活啊?
這般勾心鬥角的談話結束之後,兩人便走向了旁邊的那十二頭殭屍,開始交接起來,我和楊小懶在遠處待著無聊,便小聲地問起了話兒來:「小師姐,你說這地包天怎麼這麼大膽,盡然敢說出這樣的話兒來?他,就不怕師父他老人家翻臉啊?」
楊小懶一把扯住我,義正言辭地說道:「拿人錢財,替人消災。那墓中的物件,對你和我爹極為總要,特別是你——所以那些殭屍,即便是我爹養了十幾年,也沒有什麼好吝惜的。」
她說得冠冕堂皇,一本正經,反倒讓我生出了好多疑惑來,下意識地抬頭瞧去,看見遠處的地包天有意無意地朝著我們這兒瞟了一眼,笑容若有若無,心中不由得一陣驚訝,沒想到這個地包天看著圓滑有禮,卻也是個不好惹的高手啊?
我捏了捏拳頭,不再說話,旁邊的楊小懶狠狠地瞪了我一眼,腦袋轉到了別的地方去。
我默然不語,從神農架出來的這些天裡,我已經感受到了《種魔經註解》在我身上的變化,也感受到了藥浴在我的作用,已經逐漸地體現出來,無論是從體質,還是精神,都有著質的提升,自覺能夠有了一些反抗之力,然而在這一刻,我才曉得這天下之大,高手林立,修行的道路上,我還需要走很遠,很久,方才能夠跟我面前的這些敵人並立。
麻衣老頭和地包天兩人在山口轉角處商量了好久,過了一會兒,麻衣老頭過來告訴我們,說他和地包天先去把這些殭屍給存放起來,然後跟我們一起出發。
兩人離開,留下了我和楊小懶,以及殭屍大個兒在附近的林子邊等待,我心情鬱悶,蹲在那兒不說話,而楊小懶卻有了聊天的興致,走過來踢我的屁股,招呼道:「二蛋,知道剛才我為什麼瞪你不?」
我搖頭,說不知道,楊小懶謹慎地朝四周打量一番,讓大個兒擋在我們的前面,然後低聲說道:「像地包天這樣的角色,若是以前,我爹連正眼都不會瞧他一下;不過虎落平陽被犬欺,才不得不委曲求全而已。那個傢伙,身上帶得小鬼,能夠耳聽八方,所以你最好不要亂說話,小心隔牆有耳。」
帶小鬼?我有些不明白,楊小懶瞧見我懵懂無知的模樣,也懶得解釋,只是告訴我:「就是他能夠跟看不見、摸不著的鬼魂交流,而那些髒東西,就在我們身旁,防不勝防,所以你自己小心些就是了。」
我點頭,沒有再多說話了,楊小懶瞧著我悶不做聲,氣不打一處來,又踢了我一腳,恨恨說道:「你就知道『哦』,不會說些別的麼?」
我看了楊小懶一眼,心中想著:「老子話可多了,要是有可能,我先把你吊起來,像攆山狗打羅大屌一樣,抽你一宿!」不過時機未到,我也只是在心中想一想而已,根本不敢付諸於實踐,楊小懶瞧見我像那糞坑裡面的石頭,又臭又硬,就沒有了跟我閒扯的心情,反過去跟大個兒玩去了。
我們並沒有等待多久,麻衣老頭和地包天兩人攜手而歸,然後招呼了我們,朝著前方的深山走去。
麻衣老頭給出了足夠的酬勞,而地包天也表現出了相應的價值來,他在此之前就已經進行過了周密的勘測,帶著我們一路疾行,幾乎沒有半點兒停留,翻過了幾個山頭之後,我們來到了一處長著茂密雲杉的懸崖口,路到一半,中間折斷,他蹲在懸崖峭壁間,將右手中指放在了舌尖,舔了舔,然後放在了風中。
沒多一會兒,他回過頭來,對麻衣老頭說道:「楊老前輩,瞧這裡,龍過中折,莽原滔滔,巨石折轉之下,下有深潭數口,巖口懸棺,差不多就在這裡了……」
麻衣老頭左右一看,眉間不由變得十分凝重,慎重地又問了一句話:「你確定?」
地包天拍著胸脯說道:「當然,不瞞你說,我之前就來瞧過,只是因為我這本事低微,所以才沒有成行,這一回有了您,也才有了那膽兒。」
麻衣老頭深深吸了一口夜空的涼風,點了點頭:「嗯,我聞到了,很濃的煞氣啊,應該沒錯,走,我們下去。」他一揮手,地包天反倒有些詫異了,左右一看,猶豫地問道:「都去?墓中危險,不如留小姐,或者這位小哥在外面,也好有一個照應啊……」
聽到這話,我整個心臟都開始跳了起來,想著倘若是要留下我,那這不就是我最後一次逃跑的機會?
第三十八章南明古墓陰陽燈
就在我興奮地以為我能夠留守在崖頂之上,等所有人進入墓中之後,我就能夠趁機逃脫的時候,麻衣老頭一揮手,果斷地說道:「走,都進去,同甘共苦,一個不留!」
這老頭倒也是誰都不信任,我就罷了,因為他本來就已經察覺了我心中的想法,至於楊小懶,估計也是被他吩咐著緊盯著我,所以才會如此。
地包天雖然有些詫異,不過此行,畢竟還是以麻衣老頭為主,所以也沒有多說什麼,只是從腰間抽出一捆麻繩,在附近一棵結實的杉樹上繫好,然後開始往下放,接著整個人縱身下去,沒一會兒,下面傳來了聲音,說好了,下來吧。
這話兒十分低沉,突然間我們身後的林子有一隻夜梟飛出,不知道是烏鴉還是貓頭鷹,撲騰的翅膀發出一股「呼啦啦」的風聲,麻衣老頭的眼睛瞬間變得十分的銳利,往後仔細地瞧了過去,良久不語。
氣氛頓時變得十分緊張,楊小懶有些害怕了,拉著她爹的衣袖問道:「爹,你咋了?」
麻衣老頭的目光一直追隨著那只飛鳥遁入夜空,這才回過神來,舔了舔嘴唇,搖頭說沒事,這時下面的地包天已經等得不耐煩了,扯了扯繩索,再次催促,然後麻衣老頭便沒有再理會,而是讓我先下去。我不敢違抗,拉著這麻繩開始往下滑。這段距離很長,若說以前,我或許會心驚膽戰,然而此刻卻無比順利,沒一會兒就到了一處橫在半中間的敞口處停下,瞧見地包天在那兒拽著繩索,手中還舉著一盞銅燈,散發著朦朦朧朧的燈光。
就是這燈光,指引著我下來的路,我有些好奇,問地包天:「王叔,這東西叫做什麼,看著好有意思啊?」
一路上,地包天都沒有怎麼跟我交流,聽到我這般問起,疑惑地看了我一眼,大概是不太明白我和麻衣老頭的關係,不過他也不好怠慢,而是仔細地給我解釋道:「這燈呢,是我們行當裡面的老物件了,叫做陰陽燈,燈油是用產子母牛的子宮熬製,設計也巧,能夠感受不認識的髒東西,一旦有,這燈火便閃爍不休,以作提示……」
說完,他將那盞銅燈往前一拋,這東西竟然沒有掉下去,而是悠悠地現飄浮起來,照亮了偌大的平台敞口。
瞧見他這一手,我估摸著剛才楊小懶所說的地包天養鬼,倒也不是虛言,心中敬畏,沒有再問。地包天瞧見我面露驚訝,估摸著我也就是一個剛收不久的弟子,沒有什麼本事,於是就不再理我,而是開始接應著楊小懶下來。
沒人理我,我樂得清閒,藉著這幽幽燈光,打量裡面,瞧見這兒外面就是一個風化的豁口,旁邊還有一些灌木叢和野樹遮擋,然而往裡面走一點,便能夠看到一個土洞子,很小,但是足以容納一人爬入,而這崖間並不算高,往下十幾米,便是幾個小水潭,都不大,夜裡面往下瞅,有光亮晃蕩。我打量著,沒一會兒楊小懶下來了,接著是麻衣老頭帶著大個兒一起下來,地包天將那麻繩晃蕩一下,然後掩藏在了籐蔓中,跟麻衣老頭解釋道:「往上是一條路,而如果不行,從這兒跳到那邊,順著斜坡下山谷,也是可以的。」
麻衣老頭點頭,然後問道:「明白了,你看過你父親的筆記,應該知道如何進入吧?」
地包天一下子就激動起來,臉色突然變得有些紅,一字一句地說道:「我爹被這南明墓害慘了,我從懂事起,都在旁敲側擊,就是要揭開這座古墓神秘的面紗,讓我爹能夠像正常人一樣生活。古墓危險,在進去之前,我先跟大家講一下這裡的情況——這墓是南明白蓮教楚南分舵的舵主修建的,根據流傳下來的秘錄,總共分為三層,當年我爹他們進入了第二層,然後就折轉了,而真正的秘密,在第三層,只有進入那裡,所有的謎團才能夠揭開。」
我心想原來這人他爹就是個挖人家墳地的,難怪會受那罪,不過想一想,其實他還是蠻有孝心的,要不然這兒如此危險,連他爹都一直阻攔,但是他卻義無反顧地來了,倒還真的是一條漢子,跟我二蛋哥一樣。
地包天拿了一根樹枝,在地上開始給我們畫起了裡間的地形圖來,我努力地看著,琢磨著倘若要有什麼不對勁,我鐵定原路折轉回來,然後趕緊溜號。
講解完了這些之後,地包天站起來,深吸了一口氣,然後說道:「各位,清楚了沒有?」
我們都點頭,然後摩拳擦掌,地包天又交代了一些進入裡間的注意事項,然後一拍手,大聲喊道:「開山了,動土了,祖師爺保佑,各路土地神仙,咱也是沒活路了,給口飯吃呢。」他這般自我安慰地說完,旁邊的那盞銅燈便悠悠地朝著旁邊的土洞子裡飄去,麻衣老頭回頭瞅了我一眼,口中念了一句咒訣,大個兒便動了,補在了第二個位置,接著他跟上了前去。我沒動,結果楊小懶踢了我屁股一腳,喊道:「走啊,待在這裡幹嘛呢?等死呢?」
楊小懶說得凶悍,我便知道自己的位置在第四個,而她的責任,就是監視著我。
我沒有說話了,跟在麻衣老頭的身後,往那小洞子裡面鑽。那是一個人工挖出來的土洞子,足夠大個兒那般的壯漢進出,兩邊的泥土都比較乾燥,顯然是有些時間了,我埋著頭爬,足足爬了幾十米,都沒有到盡頭,心中不由得感慨,這洞子是地包天他老爹挖的麼?這得耗費多少的工程量啊,田家壩那次修水壩,要是能夠請他們來,就不用那麼費勁兒了。
思緒就這麼飄忽著,我們已經到了土洞的盡頭,前面突然出現了停頓,因為隔著三人,所以我也沒有瞧見,大概又等了幾分鐘,又開始動了,於是我繼續匍匐前進,前面突然一空,便瞧見我們鑽到了一個還算是寬敞的空間裡來。
我來得晚,前面地包天已經在此處點燃了四根蠟燭,分別放置在東南西北四個角處。
《苗疆道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