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3節


有了努爾在,即便是臨時發生了什麼事情,我不在場,他也足夠撐起一片天地來。
除了努爾,便是我的兩個師弟,外門長老梅浪的首徒徐淡定,和烈陽真人茅同真的得意弟子張大明白,這兩位都是茅山當代最為翹楚的後輩子弟,經受過最正統的道門修行,徐淡定擅長玩鬼,水性又佳,張大明白為人雖說腦子簡單了些,但勝在聽話,而且衝鋒在前,剛猛得很,有這一剛一柔的組合,我便不會還怕遇到強敵而沒有人手。
工作組還有一個最小的成員,那就是小白狐兒,我們都叫她嚶嚶,然而她化形之時,卻給我師叔祖李道子取名叫做尹悅,自從得知了她的身份,我便也絕了把她當做一個正常少女來對待的想法,這小白狐兒既然願意跟著我一起,那我便也是費盡了心思,最終也給她謀得了一個編製,成為了宗教局內部最小的一名職員。
要不怎麼說這一個名不見經傳的特別行動組的組長,得花費那麼大的功夫來選拔呢,依著小白狐兒此刻的面貌,也就七八歲的小女孩兒一個,但是當我將這報告往上面一遞,結果幾經周折,沒有多久,便給批了下來,級別還按照副主任科員的待遇走,比當初從巫山後備培訓學校畢業的我還要高兩級,實在是給足了面子,讓我有一種大權在握的充實感。
這名冊一定,就開始造工資表了,小白狐兒跟著我同吃同睡,哪裡還要什麼錢,所以這都是我給代領了,張大明白得知此事,不無酸意地告訴我,說我這是吃空餉,絕對的官僚主義作風。
這是閒話,不過工作組只有這麼五個人,也不是正事,所以我還需要再選一些人進來,不過總局業務二司之中,有背景有根基的閒暇人物,要麼跟了趙承風,要麼就跟了黃養神,這前者背後的龍虎山在總局的地位是根深蒂固,而後者可還有一位長輩身居大內,那可都是鐵打的關係,我茅山雖說氣勢不弱,但是在總局也算不得什麼根基,所以選了一圈,要麼就是別人不滿意我這兒,要麼就是我看不上那些花花架子,一時間有些發愁。
眼看著另外兩組的人員架構陸續地完整,我也並不著急,要曉得,這工作組的人員,倘若是不滿意、不順手,到時候執行起任務來,絕對是一件窩心之事,還不如一開始就嚴格把關。
不過也正因為我這兒不被看好,反而使得上面安插的關係戶不多,人家甚至都不願意到我這兒來,省去了許多麻煩。
正在我為人選發愁的時候,努爾給我提了一個人選,叫做張世界,讓我眼前一亮。
這張世界我並不算陌生,當初在南疆戰場的時候,他也是從無數人員裡面選拔出來的國術高手,我們也算是並肩作過戰,有些情誼,不過我後來臨時離開了南疆,卻不曉得他們這些人後來又到了何處。努爾告訴我,說張世界在南疆戰事結束之後,返回了老家,他是冀北人,離京都不遠,所以這幾年和他倒也有些聯繫,如果我要是有意願,他倒是可以牽線搭橋,前去遊說一番。
努爾的話讓我豁然開朗,俗話說用熟不用生,我與其在總局找一些老油條來幫手,又要擔心對方脾氣秉性與我不合,又得擔心會不會有別的宗門安下的眼線,還不如自己培養勢力,找一些我熟悉並且有交情的年輕高手,如此反而更好。
我同意了努爾的提議,同時又確定了趙中棣、張良馗張良旭兩兄弟的人選,一經打聽,才曉得大家都各自返回了老家,張良馗張良旭兩兄弟回了晉西,而趙中棣竟然退了役。前面那兩兄弟據說在晉西某處地市分局,從資料上面,職位不高,成績也不顯著,顯然是混得不是很如意,至於趙中棣,則只有一個地址,其餘的資料倒也模糊,只有上門去找尋。
冀北離京都並不算遠,努爾出發之後,第三天就趕了回來,還帶回了張世界,當初那個擅長使燕青拳的小個子,此刻已經留起了鬍鬚,也變得不再是那麼鋒利了,在得知我可以解決編製問題,以及京都戶口之後,他沒有猶豫太多,直接點了頭,說願意跟著我一起幹。
給張世界接完風,我和努爾兵分兩路,他前往晉西去見張家兄弟,而我則前往冀北石家莊,找尋當年一起並肩奮戰過的滄州猛漢趙中棣。
儘管有了地址,但是經過一陣折騰,我終於在石家莊郊區的一家大型國有企業裡找到了他。
見到趙中棣的時候,我終於知道他為何早早就退了役——這位老哥的左腿褲管之下,空空蕩蕩,什麼也沒有。作為一位國術高手,最終失去了自己的左腿,這實在是一件讓人難過的事情,此時的趙中棣是這家國企保衛科的科長,坐在他辦公室裡面,他對自己如何失去左腿的事情並沒有多言,當得知了我們的來意之後,他突然提起了一個人選。
他說的那個人,是他的堂弟趙中華,這小子從小便調皮,不過有悟性,對於國術的理解遠高於他,後來在鄂北巴東拜了一個師父,行走江湖多年,據說還認識我,一直談及想要進局裡面來,為人民服務,不過他離開了第一線,也就耽擱了,現在正巧在家中。
趙中棣對於自己這個堂弟,顯然是有著十足的信心,言談之間,多有些得意,我卻也想起了這麼一個人來,一個很有靈氣的少年,現如今應該也長大了,我記得他的師父叫萬三爺,一個很厲害的楚巫高手。
我是求才若渴,他這般說,自然是要見上一面的,趙中棣也頗為熱情,當下也會掛了電話到家裡,讓他堂弟趕緊過來。
等人到了,一見面,卻是一個英姿勃勃的年輕人,稚嫩已脫,嘴唇青絨,眼睛很亮,我與他對話,倒也還是記得我的,言語之間也頗多江湖歷練,我興致大發,當場試了一下他的本事,感覺當真是一個值得塑造的年輕人,便敲定下來,將他帶回了京都。
回城之後,努爾也到這張良馗、張良旭兩兄弟到了京都,彼此一見面,頗多往事浮上心頭,幾多感慨。
這人員初定,許多閒事繁雜,某日我接到收發室遞來的一封信,翻開之後,竟然是北疆王田師給我寫的,說他有一外房侄兒,名字喚作張勵耕,這孩子雖說自幼孤苦,但是所學頗多,懂符菉,也懂煉器,手段也算是不錯,聽說我這裡有個營生,便想推薦到我這兒來。
北疆王的親戚,這可是求都求不來的,即便是我沒有欠他的人情,也是願意的,當即也是趕忙回信,說隨時歡迎。
諸事忙得迷糊,某一天,我到了夜裡的時候,突然想起來,那女鬼白合自從投胎之後,我卻是一直都沒有時間去看過一次她,實在是有些過分了。
第三十四章故友再重逢
曾子有曰:吾日三省吾身——為人謀而不忠乎?與朋友交而不信乎?傳不習乎?
我這些年來除了在茅山之上修行以及督導眾位師弟功課之外,一出茅山,日程便都是拍得滿滿,總感覺會有很多疏漏之處,聖賢之言,振聾發聵,我也在稍微靜下來的時候,盤算著亂如麻的諸般情形,如此一算,感覺白合的父母自從搬去滇南麗江之後,再無消息,我曾經答應過白合要去瞧她,卻一直沒有實踐,此刻瞧見這框架也已經搭起,小組成員都在京郊進行適應性的訓練,也多出了一點兒時間,所以便起了這心思。
這只是一個起因,朦朦朧朧,還沒有定,然而在我生出這個想法的第三天,下班路上,牽著小白狐兒回家的我卻聽到身後有人朗聲笑道:「這位先生莫走,算命的看你印堂發黑,眉宇鬱積,定是有不順之事,可否留步,待我細細給你看來?」
聽到這話兒,我頓時就是一陣驚喜,扭頭一看,卻瞧見穿著一身皺巴巴青衫的劉老三,正蹲在馬路牙子上,擺著一個卦攤兒算命呢,那「鐵齒神算劉」的招牌,迎風而立,十分醒目,只可惜我剛才與小白狐兒說著話,倒是沒有瞧仔細,這傢伙估計想與我來一個偶遇,結果就給我錯過了,當下有些慌,這才出聲提醒。
我與劉老三是相識的老友,此番久別重逢,自然是一陣激動,也顧不得他渾身髒不拉幾的,將其緊緊抱住,寒暄兩句,又給他和小白狐兒做了介紹,然後搶著給他收拾攤兒,說要帶他下館子去吃一頓。
劉老三還是老樣子,別的都好說,就對吃這事兒最是沒有抵抗力,一聽說要去下館子,頓時也不想在開張了,問我去哪兒,我告訴他去全聚德,咱吃烤鴨去,他高興壞了,左右一瞧,拿出半截粉筆,在原來的攤位那兒寫了吃飯的地兒,然後拉著我說走,趕緊去,老哥我這兒也是好幾天沒有吃油水了,空落落的,正準備找你小子打土豪,吃頓好的呢。
我對他在攤位上面寫那歪歪扭扭的字有些好奇,問這是怎麼回事兒?
劉老三告訴我,說這一回除了他,還帶了兩人,一時間不曉得跑哪兒去了,就留個地址,讓他們自個兒找過來。
我問是不是一字劍?
劉老三搖頭,說做他這一行的,需要走街串巷,四處給人謀算命運,最是辛苦,而且還不敢要多錢,生怕上天嫉財遭災,那個殺豬佬,自從被封為天下十大之後,便不怎麼跟他混了,他也不願意帶著一個鼎鼎大名的高手闖蕩江湖,太招眼了——他這些年來也收了一些的徒弟,這兩個,算是他比較喜歡的,就一直帶在身邊……
我問要不要等一等,劉老三嘴饞,連說不用,我們便直接來到了就在附近的全聚德,烤鴨卷餅點了一堆,劉老三就像那剛從牢裡面放出來的饑荒賊,二話不說,連著吃了好幾個卷餅,風捲殘雲,噎得直打嗝,這才飲了一口熱茶,問詢起我這些年來的情形。
我這事兒,倒也沒有什麼好說的,匆匆說完,有詳有略,得知我此刻已經是總局二司所轄的特別行動組組長的時候,劉老三不由得哈哈大笑,摸著自己的山羊鬍,說得,我老劉總算是有了一個當官的朋友,以後吃飯不用愁了,專門找你蹭得了。
我苦笑,說咱也不是開食堂的啊,再說了,老劉,憑著你的本事,山珍海味不敢說,求一口吃食,這還難?
劉老三聳了聳肩膀,說那倒是不難,不過我麻衣神相一派,謀算命運,洩露天機,倘若日子過得太安逸了,容易遭禍患,所以這般,反而好一些,至少能夠保住性命,求得健康。
玄門之中,頗多講究,我也不細問,講到了總局考核,突然想起了我的那個冷峻情敵來,詢問劉老三是否知道始末,恰好劉老三跟黃家也是有些糾葛,告訴我,說這事兒他湊巧知曉,現在這個黃養神,跟先前死在瓦浪山水庫那一位,還真的有些關係,兩人是兄弟倆,而且還都是當代黃家族長的兒子,不過這一位是庶出,幾乎沒有根基,而另外一位是嫡傳,恰好這正房偏房爭氣,都給自家兒子取了這麼一個名兒。
原先的那位不入族譜,死後就更加難入其中,所以這世間便只有這麼一個黃養神了。
說到這裡,劉老三還特地將黃家求親之事提了出來,他這人鬼機靈得很,曉得我跟蕭家小女有些情愫,特意提醒我,說你可小心了,這黃家這些年來如日中天,倘若那蕭家老爺子把持不住,你可有得哭呢。我想起桃花林下與小顏師妹的種種場景,嘴角含笑,說得了吧,那小子這輩子就做一個情種吧,至於機會,那是萬萬沒有的了。
劉老三瞧見我得意的模樣,撇嘴說了一聲「小人得志」,便不再多言,而是逗起了小白狐兒來,然而他到底是個有本事的相士,這般一觀察,三言兩語一搭,便大概猜出了小白狐兒的身份來,幾句話之後,偏過頭來,在我耳邊嘀咕了一句話:「你這小子,倒是有些命犯桃花!」
我還待反駁他,卻見這人站起了身來,朝著門廳處揚手喊道:「在這兒呢,師父找到一個冤大頭,你倆快過來,狠狠地造!」
我扭頭過去,瞧見那門廳處走來兩人,一男一女,男的賊眉鼠眼,長得跟劉老三有異曲同工之妙,而那女的卻是個大美妞兒,穿著一件的確良的白襯衫,洗得發黃,一條油黑發亮的大辮子,瓜子臉,杏仁眼兒,唇紅齒白,長得跟畫報上面的大明星一般……不過,等等,這美女怎麼看起來那麼眼熟啊?
我見那大美妞兒眼熟,那美女見我也是渾身一震,一雙水汪汪的大眼睛頓時就湧出了淚光來,走到我面前,顫抖著聲音喊道:「二、二蛋哥?」
當她叫出這一稱呼來的時候,我的腦子頓時就是一陣轟響,脫口而出道:「小妮?」
這皮膚白嫩的大美妞兒一對眼眶頓時就充盈了淚水,銀牙緊咬,很認真地應了一聲,接著撲倒了我的懷中來,嚎啕大哭了起來:「二蛋哥啊,你怎麼會在這兒啊……」
小妮哭得熱淚縱橫,沒多久就將我胸口的衣裳給潤濕了,好像有很多的委屈想要傾述一般,我不知道如何是好,只得由她將這情緒完全給傾瀉出來。我抱著一肚子委屈的小妮,有些不爽地看劉老三,而旁邊的小白狐兒,卻是狠狠地盯著小妮,一臉戒備。這情形沒有持續多久,小妮大概也是曉得了自己的失態,從我的懷裡撐開來,一邊擦著眼淚,一邊對劉老三說道:「師父,對不起,小妮失態了。」
就這麼點的功夫,劉老三已經吃掉了半隻烤鴨,樂呵呵地伸出筷子,朝著桌子上面指點道:「吃菜,吃菜。」
《苗疆道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