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9節


這樣的敵人,當真是有些難纏啊。
沉默了一會兒,徐淡定對我說道:「這空城計讓人看著有些心虛,不如讓我去探探對方虛實吧?」
徐淡定是跟茅山的外門長老梅浪修行的,本身也有一頭息息相關的鬼靈,我點頭,讓他去試。他得了肯定之後,跌坐在地,然後雙手合十,裝模作樣地念誦一番,沒一會兒,有一個黑影子從他的身背後浮現而出,旁若無人地朝著前方遊走而去。
趙中華是第一次瞧見徐淡定的這手段,不由得生出幾分詫異,而我和努爾則站在徐淡定的身旁,一左一右,當作護法。
黑影子從我們這兒出發,小心翼翼地繞過幾處機關之處,然後朝著村子中最大的那棟屋子游去,那屋子在山丘的頂上,俯瞰四周,不過周圍的佈置卻也有些規律,一看就知道是有問題的。不過這些對於徐淡定,都是小事,但見那黑影游入了屋子裡,沒一會兒,徐淡定睜開了眼睛,苦笑道:「當真是一個局。」
第三十六章意料不到的敵人
「局?」趙中華少有跟著我們出任務,難免有些心慌,低聲喊了一下,這才覺得有些誇張,不過仍然忍不住出言說道:「有人在這裡埋伏我們麼?」
徐淡定搖了搖頭,沒有說話,而是集中精力,將那潛入其中的鬼靈給召回了來。
幾分鐘之後,那黑影子一般的鬼靈附在了徐淡定的身後,他這才跟我們解釋道:「大師兄擔心的沒有錯,那些傢伙真的是足夠狡猾,或許是比較重視尹悅他們這幾個孩子,所以在我回來的這段時間,他們不但將人給轉移走了,而且還留了兩個高手在這裡看守著,幸虧我剛才留了個心眼,要不然就給他們勘破了。」
聽著他的說法,我瞇眼看著夜幕之中的山村,而努爾則摸著頷下微鬚說道:「高手,到底有多高?」
徐淡定估算了一下,然後說道:「倒是不及我們,不過就怕反應過來之後逃掉。要是那樣,只怕就有些打草驚蛇了。」
不見兔子不撒鷹,這是我們此行所來的原則,等閒三兩個人物並不能引起我們的興趣,那岷山老母倘若不露面,我們是不會來硬的。這時我收回了視線,指著邊緣處的屋子問道:「這裡面,都沒有人了?」
徐淡定點了點頭,說對,都沒有人了,是空屋子。
我瞧見旁人一臉愁容,反而笑了起來:「這村子差不多得有二十多人,這麼多人一下子轉移了去,安置他們的地方,想來應該也是一處老巢,至於有沒有那岷山老母在,這個另說,不過蹤跡總是會有的,而人多則亂,尹悅也機會留點痕跡出來的。當然,這路上肯定有釘子在,我們不如跟著這兩位監察的高手,尾隨而至,看看到底誰才是最有耐心的人吧?」
我提出來的兩條路子都不錯,簡單商議一番之後,我讓奔波勞累一天的徐淡定原地休息,跟著趙中華監視村中,而我則和努爾分散開去,圍著這村子看看蹤跡。
我和努爾都是麻栗上出來的孩子,從小就是踩著山裡面的泥巴長大的,這樣的境況倒也熟悉,身子一矮,便消失在了黑暗之中。
圍繞著這個沒有名字的小村子轉悠了一大圈,很容易就找到了兩處痕跡,其中一處比較明顯,是凌亂的腳印,而另外一處則顯得隱秘許多,順著岩石往山上走的,我大概的瞧了一下,感覺到這凌亂腳步的路途盡頭,似乎有人朝著這裡掃量一般,黑暗中,有眸子的反光。
如此說來,對方除了在村中,還在撤退的道路上佈了局,為了一個不確定的因素而大費周章,想一想還真的是有些過分謹慎呢。
唯一的遺憾,是我沒有感受到小白狐兒遺留在這裡的那種秘法印記,估計是有高手在場,她怕露陷,所以沒有留下。
我原路折返而回,努爾沒一會兒也趕回了來,商量了一番,決定由徐淡定帶著趙中華在這裡繼續潛伏,而由在山林中藏匿身形最為擅長的我,和努爾沿著那條隱匿小道往前搜索,看看能不能有所發現。
我吩咐留守兩人,不到萬不得已,千萬不要與人發生衝突,這才是至關緊要的事情。
吩咐完畢之後,我和努爾兩人並肩而出,順著旁邊的山林,踮著腳步出發,一路上行下走,倒是發現了好幾個將自己藏在草叢中的傢伙,這樣的陣仗在這麼一個窮鄉僻壤,實在是有些罕見,也更加讓我們確定了信心,想著恐怕這次不會白走一趟了。
這些傢伙只以為藏得隱秘,卻不曾想到我和努爾可是經歷過南疆戰場的人,相比於打了十年仗的精銳安南部隊,這些傢伙又顯得有些業餘。
畢竟那些人可是用子彈和生死練就而成的,而他們,不過就是應付了事而已。
我和努爾順著這條小道一路行,最後竟然來到了江邊峽谷上面的一處山梁子,瞧見那頂上竟然有一處院子,而且看著好像規模還蠻大的樣子,心中多少有些疑惑,但是腳步不停,一直摸到了近前,瞧見外圍有穿著黑色緊身裝束的人在巡邏,這才停歇下來。
看著遠處院子裡寂寥的燈火,我用胳膊肘碰了碰努爾,不由追憶起了當年使用風符之後,在安南境內逃竄的那些歲月,壓低聲音笑道:「老友,今夜我們又並肩了,感覺如何?」
努爾深呼吸一下,平靜地說道:「挺好。」
上到頂處的院子只有一條路,而那裡已經被全神戒備的明暗兩份守衛給看得嚴實,我們若是想要摸上去,也不是不可以,但是最大的可能,就是走到一半,就得準備好強攻了。
明的不行,那就來暗的,我四處打量了一下,瞧見那院落就建在了峽谷邊,倘若從左邊那片樹林過去,繞到那個凹口,從峽谷的山壁之上攀巖過去,或許能夠曲線救國。
那方法對於別人來說,即便是有全套的攀巖工具,只怕也是搏命之舉,但是在我和努爾看來,卻變成了最好的選擇——有的時候,人才是整個世界上最恐怖的生物,相對於它,那陡峭的山壁反而讓人覺得親切。
這主意一打定了,我便與努爾朝著左邊的樹林那兒走去。
到了地方,站在這凹口位置上面,感受到那山風呼呼吹來,臉上竟然有一種刺痛,我瞇著眼睛瞧了一下腳下,那是濟湧的長江水,水入峽中而曲折,難免顯得湍急了些,而兩邊的山壁裡,峭壁對峙,奇峰突兀,巖壁間飛瀑高懸,林木蔥鬱,呈現出了繁多的姿態來。
這兒離那山頂別院有很長的一段距離,我仔細估量了一下,一咬牙,縱身朝著山壁攀巖而去。
這地方並非是什麼可以攀巖的場所,而且深夜漆黑,著實有些讓人頭疼,不過所幸的是此番前來的,是我和努爾,兩人都是修為相當的人物,接著一丁點月光,倒也能夠找到落腳點,勉強地朝著山上攀巖而去。
這是一段很艱難的過程,倘若是步行前往,估計不用幾分鐘,然而我們卻在山壁之上,足足攀了大半個小時,這才到達了院子的下方。
這處院子是磚木結構的,修得十分別緻,有一段閣樓是突出於山崖之前,正好亮著燈光,我便像壁虎一樣游動過去,盡量不發出聲音來,一點一點地挪,終於到了近前,突然聽到那懸空的閣樓房間裡傳來一個老女人的聲音:「嗯?外面什麼動靜?」
我以為被發現了,嚇得渾身一僵,趕忙將身子藏在山石間的縫隙裡面,讓那黑影子將自己吞噬。
這時那閣樓的窗戶正好打開,有一個人往外面探了一下,左右一打量,大概是沒有瞧見什麼,於是就縮回了去,不過卻沒有關窗戶了,接著對那老女人說道:「也許是山風吧,顧康英,你是不是太多疑了?」
這個聲音也是一個女人,似乎有些蒼老,又有些清脆,模模糊糊的,總感覺有些熟悉,不過另外一個聲音我卻是很清楚的,那老女人正是昨日跳江逃走的小嶺村神婆顧奶奶。
原來她的全名,叫做顧康英啊?
被那女人譏諷一下,顧奶奶卻並不介意,而是平靜地說道:「你是沒有見過昨天我碰到的那個傢伙,老母傳授給我的咒靈折紙術,耗費了二十年光陰弄出來的折紙將,卻被他一劍斬滅四個——四個啊,那一劍驚艷得都堪比江湖上如日中天的一字劍了,怎麼讓我不心驚?」
「我沒見過?」另外一個女人則冷冷地一笑,恨聲說道:「不就是茅山首徒陳志程麼,這個傢伙什麼東西我沒有見過?」
顧奶奶說:「是,你不怕他,但是為何聽到我侄兒回報的話兒,卻連夜做了這麼多佈置,還將巖寨村的人全部都送到了滄瀾道場裡面去了,不就是怕那個傢伙順著味兒尋到這裡來麼?」
女人說道:「哼哼,你知道你侄兒今天下午碰到的是誰麼?還跟我說將那人三下五除二就打死在江裡面去了,哼,如果我沒有猜錯的話,那人可是天底下水性最好幾個人之一的茅山水蠆長老徐修眉的兒子,他怎麼可能莫名出現在這裡,這問題你沒有想過?」
顧奶奶說:「歸根到底,還是你慫恿老母做的那些事情,實在是太過於過分了,弄得天怒人怨,這才招惹來了麻煩。你自己想想吧,到底該怎麼收尾?」
女人說道:「前面的事情,那都是老母首肯的,而至於這一次的謠言,那可是為了攀上邪靈教的線——相傳邪靈教的道場可就在這三峽之中,倘若攔河為壩,將他們的地界淹了,他們不得惱怒?而我們落實將這件事情給阻止了,你說老母會不會憑著這功績,得一個魔星的名頭?」
顧奶奶說不過這女人,咕噥一句,說要去下面瞧瞧,接著離開了閣樓,接著我感覺到那女人走到了窗邊,似乎望著外面的景色,過了好久,這才怨毒地說道:「陳二蛋,殺父之仇,這回可得要報了!」
第三十七章一口泥,一口糖
聽著先前的對話,我心中隱約有些猜想,而當從那女人嘴中說出我少年時期的名字時,我陡然想了起來,閣樓上面的這個傢伙,竟然是楊小懶。
是的,就是那個曾經將我綁架了大半年的楊二醜女兒,也是茅山楊知修師叔的妹妹(後來對外宣稱是姐姐)——在我最開始成熟的懵懂期,她還擔當了我性啟蒙的角色。不過這並不代表我跟她的交情有多深,倘若論起來,唯有恨,才是最根本的紐帶,維繫著我和她之間的關係,雖說他父親楊二丑最終是死在了鎮虎門張曉濤之手,但在楊小懶的心中,恐怕更多的,是算在了我這個「弒師」的冒牌弟子身上來吧?
《苗疆道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