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0節


至於我,雖說之前楊小懶對我百般虐待和屈辱,但是卻讓我變得更加的堅強和隱忍,我反而能夠將那一段經歷當作是一份財富,而不是一件不堪回首的往事。
我師父曾經跟我說過一句話,過於睚眥必報的人,氣量和眼光難免受阻,看得不遠,也永遠不會有太高的成就。
我一直覺得如是,而楊小懶畢竟跟楊知修師叔有著骨血之情,即便是她身上有好幾條人命案,但是我也只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當作不知。
這世間並不是非黑即白,這一點不管是誰,都得承認,不過我卻萬萬沒有想到,楊小懶竟然混入了岷山老母麾下,而且還有著不錯的地位。
若是如此,我倒也不會徇私枉法放過她,這樣的禍患,能夠清除了,不管是對我,還是茅山的清譽,都有著許多的好處。
我心中一陣思緒亂舞,而閣樓之上卻又傳來了一陣腳步聲,門開了,走進一個人來,是男的,深情款款地對楊小懶說道:「小懶,夜已經深了,你怎麼還在這裡?把窗戶關了吧,山風太大,又潮濕,你小心受冷。另外,你剛才跟那老婆子談什麼呢,我看她一副氣急敗壞的模樣,好像對你有些埋怨啊……」
原本滿腹霜寒的楊小懶聽到這溫暖的關懷,語氣轉得溫和了許多,將窗戶收攏了一些,然後說道:「阿郎,傍晚顧瞎子那兒傳來了消息,你知道是誰來了麼?」
男人疑惑道:「誰,能讓你這麼大費周章?」
楊小懶咬牙切齒地說道:「陳二蛋,你可還記得那個傢伙?」
男人似乎認識我,顯得更加疑惑了:「自然記得,不過那個小傢伙來了有什麼可怕的,實在不行,將他弄死便好了,你這樣厲害的身手,這些年來,還怕過誰?」
楊小懶瞧見這男人對她的話不重視,歎了一口氣,然後說道:「阿郎,那小子已經不再是當年金陵分局的小屁孩兒了,他這些年來,在南疆打過仗,茅山學過藝,那根骨連茅山掌門陶晉鴻和邪靈教的天王左使都為收他為徒而打起來,而他在茅山修行這麼多年,一出山就在西川挑起了事,跟老母交好的金錢肥君朱作良你還記得不?就是鬼面袍哥會的坐館大哥,別人都以為他是張大勇給幹掉的,卻不曉得在此之前,是陳志程重傷了他,而後邪靈教的魅魔也吃了他的虧,箭王林易慘死,到今年初,白雲觀鎮觀之寶御賜長生牌失竊,只用了三天,他就給找回來了,連白雲觀主人都得承他的情——現在的江湖上,很多人都認為他就是未來的茅山掌教真人了,說了這些,你可還敢小瞧於他?」
「這,這,這……」楊小懶的這一番話說得那個男人手足發冷,難以置信地說道:「這怎麼可能,他當初分明就是一個小科員而已啊?」
楊小懶又是一聲長歎:「是啊,當初倘若是知道他能夠有今天的這般成就,說不定我早就讓我爹弄死他了,哪裡還會給他做洗髓伐經之術,將他的修行天賦給開發出來呢?你知道麼,就連你荊門黃家的少主,吞服了無數靈丹妙藥,從小築基而成的黃養神,在當初與他爭奪名位之時,都弄不過他,屈居第二,這樣的傢伙,誰能夠想得到他的未來,到底有多強大?說不定我們這些人,最後都不過是他的墊腳石而已呢。」
男人深呼吸了好幾回,這才說道:「他現在既然這麼厲害,不如我們別招惹他了,離得遠遠的,你說行不?」
他這懦弱地說辭讓楊小懶有些不滿了,哼聲說道:「我跟你講這些,不是要消磨你的鬥志,而是想對你說,我們已經錯過了很多機會,便不能一錯再錯。他既然撞到了這裡來,而這裡是我們的地盤,那就要趕在他還沒有一飛沖天的時候,將他扼殺在搖籃。你我或許還不足以對付此刻的他,但是加上岷山老母的力量,說不定還有一搏的機會,回頭我便去挑唆——一想到能夠將他踩在腳下,天啊,我真的是……阿郎,快吻我,我想要了……」
誰也沒有料到明明還一本正經、滿腹愁怨的楊小懶竟然變得這般春情勃發,我回頭瞧了同樣掛在山壁上面的努爾一眼,只見黑暗之中,留著短鬚的努爾一臉苦笑,多年時光過去,當初的那個苗家少年郎已然成長為一個堂堂漢子,對於此事倒也見怪不怪,不過聽到閣樓上面的男女連回房的時間都顧不上,演起了活春宮來,頓時就覺得實在是有些尷尬。
咳咳,能不能別這麼開放,這嬌喘和呻吟,以及閉上眼睛就能夠想像得到的動靜,聽得人根本把持不住啊?
好在那男人似乎聽到了我和努爾這兩個大齡未婚男青年的心聲,沒多久就完事了,兩人一陣激亢高昂地呼聲過後,是短暫的沉默,接著楊小懶長長舒了一口氣,然後對那男人說道:「顧奶奶是少數讓岷山老母信任的手下,我剛才情緒不好,跟她發生了一點衝突,還是去跟她解釋為好,不管怎麼說,總不能讓她成為牽絆。我且去了,你沒事,早點回房休息吧。」
楊小懶離去了,腳步聲漸遠,而一陣窸窸窣窣的穿衣聲之後,窗戶猛然被打開,剛剛激情完畢的那男人竟然趴在窗沿上,開始劇烈嘔吐起來。
一股酸臭之氣從窗子裡傳來,這讓趴在旁邊山壁之上的我感覺一陣難受,下意識地瞧了過去,結果雙眼都不由瞪得滾圓。
我看到了什麼?這個傢伙,竟然是我當初在金陵分局工作時的同事,那個討厭的副科長黃岐。
這個傢伙,怎麼跟楊小懶搞到一塊兒去了?
哦,對了,當初我在茅山碰到楊小懶的時候,她懷裡抱著一個小娃娃,說叫黃鵬飛,這麼說來,黃岐竟然是黃鵬飛的父親?不過,剛才他們談話時提到的荊門黃家,又跟這黃岐是什麼關係?
我腦子裡面亂極了,然而就在黃岐趴在窗口大吐特吐的時候,閣樓裡面又有動靜傳來,我瞧見了半張清秀的臉擠到了窗口邊,因為角度的緣故,瞧得並不真切,但確定是一個女人。那女人走到黃岐身邊來,關切地拉著他的胳膊說道:「黃郎,你怎麼了?」
黃岐回轉過身去,摟著那女人說道:「趙雨,沒事,剛才被楊小懶那婆娘拉著弄了一下。」
那女人聽到了,渾身一僵,似乎有些吃醋地哼聲說道:「原來是這樣,你放開我,剛剛享受完了,現在又假模假式地抱著我,算是怎麼回事?」
女人的嬌嗔讓黃岐顯得十分受用,將她抱得更緊了,勸道:「別這麼說,你又不是不知道楊小懶那婆娘的事情,身中有惡鬼,一天老過一天,為了防止身體的衰老,隔三差五就用那少女經血泡澡,有時候甚至殺一兩個女孩兒,放血之後,將自己給浸泡到裡面去,渾身都是腥味,就跟一頭殭屍一樣,別提有多噁心了。跟她親個嘴,我能將隔夜飯都吐出來——要不是你,我過得比死了都不如……」
「既然這麼痛苦,那你為什麼還要在這裡?不如我們兩個私奔了吧,到一個誰也不認識的地方去,過自己想過的生活,你說好麼?」
面對著情人的期冀,黃岐卻顯得十分猶豫:「雨兒,你是老母的徒弟,難道沒想過她的手段?就算是跑,我們能跑到哪裡去?別說這些孩子氣的話,寶貝,剛剛吃了一口泥,你還是給我一口糖吃吧,要不然,我真的就不想活了……」
這邊說著話,就開始解那女人的衣裳,那趙雨自然不肯,推說楊小懶會回來,然而黃岐卻說道:「顧奶奶住坡腳,她們且得談半個多小時呢……」
半個多小時,以黃岐的速度,的確可以辦許多事情,兩人吧唧吧唧便開始了好事來,我和努爾苦笑,不想再聽他們表演,於是小心地朝著崖頭的院子攀爬而去。很快,我們兩人便如壁虎一樣攀上了閣樓,準備從上面翻過,潛入院子裡去查看,然而我卻沒想到作為支撐點的那木樑子竟然腐朽了,突然一斷,整個人竟然直接從上方跌落,朝著崖下墜去。
我從上而落,到了窗口,終於攀住窗沿,還沒有緩過一口氣來,正好瞧見黃岐那激動而扭曲的臉,抬了起來。
第三十八章道場消息
我原本的計劃是「鬼子進村,打槍的不要」,要得就是一個隨風潛入夜,潤物細無聲,卻不曾想所有的計劃都毀於一根枯朽的斷木掾子,結果從上而下的掉落,抓住了窗沿,正好與興奮莫名的黃岐對上了眼。
我看著他,他看著我,我眼中是兩具白花花、少兒不宜的男女,而黃岐瞧見的卻是窗戶中陡然冒出來的一個黑影。因為這事兒發生得實在是太過於詭異,他最先想到的並不是有人秘密潛入,而是恐懼這窗外之人是孩子他娘楊小懶弄出來的,快活得幾乎扭曲的臉孔上面頓時就露出了驚容,猛然將跪在地上的趙雨給推開,回身去抓自己的衣服,想要遮擋住自己那不掛絲縷的身子。
也正是因為他誤以為我是楊小懶派來抓奸的人,所以沒有第一時間叫出聲來,生怕醜事擴大,而我則在最初的慌亂過後,立即反應過來,腳尖一點,雙手一用力,人便鑽進了窗戶,跳進了這懸空的閣樓裡面去,朝著黃岐奔去。
當我的手摸到了黃岐的喉嚨之時,他終於反應過來,來人並非是自己老婆的安排,而是另有其人,不過他跟那叫做趙雨的女子剛剛辦完醜事,兩個人都赤條條的,實在難看,倘若鬧將開來,連他自己都不敢想像楊小懶到底是個什麼反應,總之雷霆怒火,不是一般人可以承受的,於是也不敢聲張,一邊朝著旁邊的桌子摸去,一邊朝我喊道:「這位兄弟,有事好商量。」
他口中說的好聽,然而手摸著的方向,卻是放在桌子上面的一把黑色手槍。
黃岐是個神槍手,基本上屬於指哪打哪的那種角色,一旦沾上槍,那角色可就真的蛻變了,無論是誰都得小心,這便是現代文明的優勢,我哪裡能夠讓他得手,當下一隻手掐住他的脖子,另外一隻手並作劍指,朝著手腕點去。
我修行十餘載,一身勁道早已經渾圓自如,這指勁一發,僅僅比普通人厲害一些的黃岐自然是半邊膀子都發了麻,再加上連續兩場戰事讓他精力虧損,當下也是腦袋一空,有些站立不住。然而就在我即將控制住黃岐之時,突然耳邊傳來一道風聲,扭頭一看,卻見竟是剛才與黃岐酣戰的那女子趙雨,將一件長袍披在身上之後,撮手成刀,朝著我的脖子斬來。
這女人的指甲修長,被修剪得十分銳利,如刀一般鋒利,斬過來的時候,迅捷有力,倒是個不錯的年輕高手。
她想打我一個措手不及,卻沒想到身後已然站著一個男子,手化作了鷹爪,一把搭在了她的肩膀之上,而就在她受力折身而回之時,卻瞧見一隻手包在了自己的臉孔之上,掌心肌肉一擠壓,便感覺那腦袋彷彿受到重錘敲擊一般,轟的一聲,天昏地也暗,雙眼忍不住閉住,腦海彷彿要炸開一般,接著便朝著後面昏死而去。
努爾偷襲,一招便將這叫做趙雨的女子給擊暈了,不過這一下也耗費了他許多精神,深吸了一口氣,週遭的空氣都稀薄幾分,這才回過了神來。
有努爾這樣的夥伴,我倒也不用太過擔心,手掐著黃岐的脖子,不讓他發出聲來,然後平靜地說道:「黃岐,真沒想到,多年未見,你我竟然會在這樣的地方再次重逢啊。不過遺憾的是,故友重逢本來是很令人激動的事兒,但是你我之間,卻沒有那麼多的驚喜,仔細想一想,其實還是覺得當初的你實在是太過於討厭了,而更讓我好奇的事情是,就你這副鳥樣,竟然能夠勾搭這麼多女子,這又是為何呢?」
我故作輕鬆的話語並沒有讓黃岐的情緒平復下來,當他認出了我就是當年那個叫做陳二蛋大的少年時,一雙眼睛瞪得滾圓,奮力掙扎,似乎想要逃脫我的控制,然而他終究只是案板上面的一塊肉,最終還是「唔、唔、唔」的,一句話都沒有發出來。
我也不急,等到他將自己的力氣給耗盡了,這才沉聲說道:「好了,不鬧了,跟你好好說,現在擺在你面前的只有兩條路,第一,你堅貞不屈,然後我將你從這窗戶甩出去,雖說下面還有大江,不過這幾百米的落差,不知道會不會被摔死;第二,你給我合作一點,大家好好說話,說不得我放你一條生路,大家皆大歡喜——你選擇吧,點頭選一,搖頭選二。」
我的話還沒有說完,黃岐便猛點頭,然而當明白點頭的意思之後,卻又劇烈地搖頭,我瞧著他這一副惜命的模樣,曉得他也不敢鬧出什麼蛾子來,心中不由得鄙夷了一番,不過卻還是將掐在他脖子上面的手給鬆了一點兒來。
這一鬆,快要憋過氣去的黃岐長長吸了兩口新鮮氧氣,終於回過神來,尷尬地朝我招呼道:「二蛋,好久不見啊,我……」
啪!
黃岐試圖套近乎的行為引來了我毫不留情的一巴掌,瞧見被扇得有些發懵的黃岐,我冷冷說道:「二你妹啊,黃岐,你還真的以為自己還是當年那個小小的副科長,還試圖拿捏身份呢?在我眼裡,你也就只是一個嫌疑犯而已,廢話不多說,被你們拐過來的小孩子,現在都在哪裡呢?」
《苗疆道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