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3節


楊知修是我的師叔,我無法問責許多,準備寫信回山,給師父說明一切,然而想了一下,書信終究不如見面解釋清楚,正好徐淡定受傷之後回山休養,差不多恢復了,我決定趁機給自己休一個假,然後將徐淡定給接出來。
此番回山,就我一人,小白狐兒最粘我,但是因為身份關係,對茅山卻出奇地發楚,寧願拉著林豪和趙中華兩人去西郊基地進行魔鬼訓練,也不願意跟那些「臭道士」相見。
九十年代初,京都到金陵的航班並不算多,不過身為有關部門的工作人員,我還是能夠弄到一個位置的,回茅山之前,自然得去句容蕭家拜訪一下的,雖說我用的是蕭大炮的借口,但是蕭家老爺子和其餘人似乎知道了一些什麼,對我怪客氣的,讓我感覺有些不自在。離開時,我自然充當了信使的角色,給小顏師妹和小師弟蕭克明帶了些信和土特產。
除了聯絡感情之外,這個才是我到蕭家最主要的目的,要不然我還真的找不到約小顏師妹見面的借口。
一路步行上茅山,到時已是黃昏,看守山門的已經不是原來的那名長老,而是烈陽真人茅同真師叔,他的性子有些內向,也不與我多言,等我進了茅山宗,路上瞧見一個相熟的師弟,在他與我見禮過後,詢問了一番,才曉得原先的那名長老去了後山苦修,而楊知修師叔已經遞補進了茅山十大長老的位子裡面。
這是茅山長老團的決議,即便是我師父,也沒有辦法拒絕,我心中隱隱感覺楊師叔並非良人,但是卻也曉得他在一眾同門心中的地位也是頗高的,甚至還有人認為要是沒有我師父陶晉鴻,楊知修師叔恐怕能夠坐得上掌教真人這個位置。
畢竟他是前代掌教虛清真人最喜愛的小弟子。
楊知修師叔的修為我曾經見過,像他這樣的年紀,當真是驚才絕艷,即便是被譽為茅山新生代第一人的我,也感覺到一種深不可測的壓力,而他的為人處事也頗合許多長老師叔伯的心意,這是我無法抹殺的,想到這裡,我感覺此番前來與師父的提醒,恐怕是沒有多大作用。
作為茅山這一代的大師兄,我的回山也算是一樁新聞,還沒有等我走到山谷平原的集市,就瞧見有十幾人疾步趕來,走在最前面的竟然是符鈞,他衝到我跟前,激動地大喊道:「大師兄!」
這一句話說完,他便將我給抱住,激動得不行了。
瞧見平日裡嚴肅刻板的符鈞師兄竟然這般失態,旁邊的諸位同伴都面面相覷,十分稀奇,不過我卻曉得這位師弟的性子,當年我們一起入門,同吃同住同修行,那情感並不是後面擴招之後的師兄弟所能夠明瞭的。與符鈞分開,我才發現來得都是我師父門下的人,相隔許久,此刻見面,都感覺十分親切,我瞧見一同入門的楊坤鵬也在旁邊,便微笑著問道:「聽說師父門下,你是第一個開帳收徒的,怎麼樣,感覺不錯吧?」
楊坤鵬是個情感內斂的傢伙,聽到我問起,笑了笑,拱手說道:「都是為茅山分擔,談不上什麼……」
他這般說,倒有些討巧了,我感覺回答有些生分,不真誠,不過也不想多說什麼,旁人都從我手上接過行李,我笑了笑,說行了,都別站著了,我也就離開一年半載的,你們搞得這麼隆重,別人說不得在背後議論我呢,走吧,我們上山去,別在這裡待著。正說著話,從遠處跑來一人,遠遠地大聲喊道:「大師兄……」
我抬頭瞧去,卻是蕭克明這小子,只見他一溜煙地跑到我跟前來,與我大聲問好,臉上滿是笑容。
這位小師弟在門中資質算是最不錯的,不但跟隨師父修行,而且還經常能夠到後院去,與李師叔祖學習符菉之道,羨煞旁人,當年我因為小顏師妹的關係,與他也頗為親近,所以這孩子對我也最是親熱。我與他打過招呼,將從蕭家帶過來的東西交給他,並且告訴他:「你小姑姑的信也在我這裡,你若有空,叫她明日來找我一趟……」
蕭克明十分不解風情地說道:「哪有這麼麻煩,你給我,我直接給我小姑姑便好了。」
我不肯,拍了拍他的腦袋,說道:「這可不行,你要是隨便拆她的信,我怎麼給你小姑姑交代呢?」
蕭克明對我的不信任憤憤不平,不過我也沒有及時安慰,讓眾師弟將行李幫我帶往山上之後,獨自前往師父居住的林中小屋,前去拜會,正巧蕭克明說李師叔祖有東西帶給師父,於是兩人一起同行。告別了符鈞等師弟,我與蕭克明這小師弟一邊走,一邊問他道:「我上次聽人說你在茅山一點都不乖,混世魔王一般,老是欺負後輩,特別是你楊坤鵬師哥的弟子黃鵬飛,別人在茅廁解手,你竟然扔了一個響天雷進去,炸得人家一身糞?」
蕭克明鼓著腮幫子說道:「大師兄,你這是聽誰說的?沒有的事!」
他堅決否認,然而在被我狠狠瞪了一眼之後,就犯怯了,低聲嘀咕道:「我這也是好心,這小子沒事總是告訴別人——『知道我舅是誰不?信不信我告訴我舅,削死你』,我不信,結果也沒啥事啊?哈哈……」
我苦笑,教訓了他幾句,也懶得管這小孩子打架的事情,一路走,終於到了那竹林小苑,瞧見門前有一個老人正在那兒仰首等待著,眼眶一紅,淚水頓時就不爭氣地落了下來。
到家了。
第五十七章書房縱論,邪靈雜談
瞧見我一副就要流下眼淚來的模樣,我師父陶晉鴻不由得笑了,揮揮手道:「你都是做大師兄的人了,怎麼變得這般模樣,叫你小師弟笑話了。」
我揩乾眼淚,壓抑住心中激盪的心情,笑著說道:「我這是激動的,師父你何必出來接我,這我可當不起。」
師父說道:「剛才接到傳訊,說你回山門來了,曉得你要先來我這裡一趟,就叫一塵他們準備了點便飯,等你來一起吃,別在外面站著了,進去吃飯吧。你不知道,你走了這些時間裡,陶陶總是跟我念叨你,說想死你了。」
我回山自然不會是空手,其它行李讓師弟們送上山去了,不過給陶陶帶的大白兔奶糖和一種叫做「巧克力」的外國洋糖,倒是拎著,師父話音剛落,陶陶那小丫頭便飛奔出來,朝我大聲喊道:「大師兄,好想你啊,有沒有給我帶禮物?」
許久不見,陶陶長得了許多,不過依舊像一個洋娃娃一般精緻可愛。我雖然跟她差著一輩,不過這小妮子倒一直隨著別人,都喊我「大師兄」,聽著倒也習慣。我將禮物遞給這小傢伙,她眉開眼笑的,瞧見旁邊的蕭克明,噘著嘴巴說道:「你來幹嘛?」
蕭克明撓了撓頭,從懷裡掏出一封便簽,遞給我師父道:「師父,這是李師叔祖讓我帶給你的信,你收好。」
師父接過來,瞧見陶陶一副很不待見蕭克明的模樣,摸著鬍子教訓她道:「克明雖然與你差不多大,但可是你小師叔,你怎麼可以這麼跟他說話呢?」
陶陶說道:「小師叔又怎麼樣,我聽黃鵬飛講他偷看張欣怡和李詩楠洗澡,好猥瑣,討厭死了,我以後都不跟他玩了——大師兄,我們走,吃飯去。」她說完話,過來拉我的手,而我則憋著笑,看向了蕭克明。張欣怡和李詩楠是英華真人的弟子,也是小顏師妹的小師妹,倒是比蕭克明大一些,而聽到這話,蕭克明的臉頓時就垮了,憤然說道:「他說謊,我哪裡有?分明就是黃鵬飛去搗亂,我路過的時候,將他趕走了,結果恰巧撞到的……」
這小孩兒吵架,我師父也不管,摸著蕭克明的腦袋,招呼他一起進去吃飯。
竹林小苑裡面,一塵哥和嫂子早已準備了一桌豐盛的素宴,陶陶忙不迭地拆開我買的糖袋,吃了顆大白兔,然後給每個人都散了幾顆,那剛剛不理的蕭克明,她也在猶豫了一下,也給了兩顆。
倒是那並不算多的巧克力,她嘗了一口之後,眉頭都舒展開來,想了半天,也只捨得分給爺爺半塊。
吃飯的時候,並不多言,小孩子便是這樣,剛才還相互不理,結果吃完了飯,卻又玩到了一塊兒去,而師父則將我叫到了書房,兩人坐下,嫂子給我們沏了一杯茶之後,將門給我們關上了來。我盤腿坐在地上,與師父對坐,他端起茶杯,輕輕抿了一口,然後平靜地對著我說道:「志程,你下山之後,我一直都有在關注你,這些日子,你幹得不錯。」
師父的讚賞是對我最大的肯定,我心中頓時一陣激動,抬起頭來說道:「這些都是師父的教導。」
師父擺了擺手,笑著說道:「一樣米養百種人,我也教了這麼多弟子,但真正滿意的並不多。說句實話,你這個弟子,是李師叔讓給我的,不過也是我最滿意的一個,這個無需自謙。你在朝堂之上的表現,非常搶眼,也讓為師的大有面子,不過這裡面也有許多驚險,不足外人道,為師從文件裡面,也瞧不出太多驚心動魄的事情來,一直想找你問問,正好你回來了,給我講一講吧。」
師父問詢,我自然不敢懈怠,將我出山之後,所發生的一系列事情給他仔細講來。
這段時間發生的事情實在許多,我將其中秘辛與他一一道來,有疑問的便提出,師父給予解答,談及到北疆王、酒陵大師以及白雲觀主人這些江湖之上成名已久的人物時,他又與我說起了這些人的過往和典故來,讓我有了更深的理解。兩人談興甚濃,不知不覺,一壺茶就見了底,通過與師父的交談,讓我對這整個世界以及由修行者構成的江湖,都有了另外的認識,說到最後,我提出了一個問題來,那就是邪靈教。
我接觸的這幾起大案子,都跟那一個陰魂不散的組織有著偌大的聯繫,原先以為早就已經分崩離析的團體,在黑暗處,卻潛伏著巨大的勢力。
聽得我說起,師父點了點頭,與我說道:「邪靈教雖說在抗戰之時分成了兩派,後來又隨著右使屈陽之死,陷入崩潰,隨後建國,發生了天翻地覆的變化,那些寄存在舊社會體制的行會也被打壓至無形,不過邪靈教雖說以鴻廬為基石,但是以左右二使和十二魔星為首的主體框架,卻並沒有斷層,所以理論上來說,表面上的勢力大幅退卻,但實際上並沒有傷到根本,現在只不過就是因為王新鑒此人並不足以服眾,得不到眾人認可,方才會造成這樣的局面而已。」
我有些疑惑了,問他老人家道:「師父,邪靈教真的有傳說中這麼厲害嗎?」
師父笑了笑,然後問我道:「你跟其中的魅魔有過交手,感覺怎麼樣?」
我回想起那個長得極度嫵媚的女人,想起她的種種手段,深吸了一口氣,說道:「很厲害,倘若是全力而為,我恐怕不是那女人的對手,而且關鍵是她並非獨自一人,身邊的箭王和山門護法耿傳亮相幫,倘若不是一字劍和酒陵大師在,只怕那一次我就得交代在那裡。」
師父點了點頭,然後說道:「在十二魔星裡面,魅魔並不是以武力擅長的,只能排在末位,而且這一代的魅魔,如你所說,也才是剛剛接任而已。其實邪靈教在很久以前,最輝煌的一代,上有掌教元帥沈老總,以及左使王新鑒、右使屈陽,下面有當世間最傑出的十二人,以及各大鴻廬的廬主,天下之間,莫有能掠其鋒芒者,便是我茅山,也要迴避……」
我一陣詫異,因為在我的心中,茅山這等頂級道門,可從來服過軟的,於是問道:「師父,你可曾有與邪靈教的人交過手?」
師父點了點頭,說道:「邪靈左使王新鑒,你是見過的;另外在我還是你這麼大的時候,曾經見過你師祖虛清真人和邪靈教的掌教元帥沈老總交過手,你猜猜誰輸了?」
我毫不猶豫地說道:「當然是那什麼掌教元帥咯!」
師父搖頭說道:「不,是你師祖輸了。那一戰之後,奠定了沈老總天下第一高手的地位,只可惜此人便如流星,匆匆而逝,雄才大略地整合出了邪靈教,卻離奇失蹤,留下了這麼大一個爛攤子來,讓手下都給敗光了。不過他的失蹤,也是天下幸事,倘若他還在,指不定現在的江湖,又掀起無數腥風血雨了。志程,之所以跟你講這麼多,是想告訴你,你的擔憂是對的,邪靈教是頭猛獸惡魔,千萬不能給它有任何機會,一旦重新成形,必將生靈塗炭……」
聽得師父的教誨,我記在心頭,又談起了楊小懶和楊師叔的事情來。
《苗疆道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