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2節
差不多有十年未見,彌勒幾乎都沒有怎麼變過,歲月彷彿沒有在他的臉上留下多少痕跡,唯獨那氣質彷彿沉穩許多,他倚欄而望,目光一直在看著江中暗幽幽的水,直到感覺到了我的目光,這才轉過頭來,看向了我。
我瞧見彌勒應該是認出了我來,也不好當作陌生人,於是便上前與他打招呼:「嗨,彌勒,還記得我麼?」
這光頭青年微微一笑,伸手與我相握道:「姓陳的兵哥哥,多年未見,不過小觀音倒是經常提起你,想忘記都難。」此刻的他並沒有穿著僧袍,藏青色西褲加白襯衫,簡簡單單的打扮,卻給人一種賞心悅目的視覺感受,這種奇妙的氣質讓人難以形容,總之就是一眼看去,就難以忘懷,好像天生就應該是大人物一般。
說到小觀音,我想起一事,問他道:「我先前在滇南麗江遇到過小觀音,她告訴我她是來中國尋你的,不知道找到你了沒有?」
彌勒抽回溫軟如玉的手,溫和地笑道:「嗯,她找到我了,這還得多謝你當日對她的資助,要不然以她那暈乎乎的性格,還真的走不了多遠呢。小觀音經常跟我提起你,只可惜最近小熊跑到神農架去了,她去那兒尋找,就沒有跟我到南方市來。對了,我記得你以前可是中國軍隊的一員,現在呢,現在在做什麼?」
努爾曾經跟我說過彌勒這人比較有城府,並不是可以交心的人,我當然也不會傻乎乎地將自己的底給露出來,只是應付幾句,說自己後來轉業了,先是在老家的一個單位上班,可又耐不住寂寞,就下海了,現在在南方市的一家外貿公司上班,混口飯吃。
聽到我的解釋,努爾也不奇怪,而是跟我談起了外貿訂單的事情來,他似乎有過這一行的經驗,說得頭頭是道,幸虧我這些天也瞭解過一些相關的資料,倒也不會出什麼洋相。
兩人聊了一會兒,我問彌勒,問他現在做什麼工作?
彌勒此人可是小觀音的師兄,東南亞梟雄山中老人的得意弟子,十年前斬殺安南北部協調部隊的將軍都如同砍瓜切菜,時至如今,雖說師出茅山的我覺得在當世年輕一輩之中也是頗有地位,但是瞧見這個宛如迷霧的男人,卻還是有一種不想與其為敵的想法。作為一個修行者,第六感往往直指事實本質,那麼如此說來,這十年間彌勒的修為也必然是飛速進步,要不然我也不可能感受到這種壓力。
彌勒的回答有點讓我意外,他告訴我,說自己本就是中國人,不過自小便漂泊南洋去了,成年之後返回國內來,也是準備繼承了一家破敗的家族事業。這門生意並不好做,人心散了,即便是四處奔波,都難以為繼。不過這也沒事,人生在世,總有許多艱難困苦,有人在乎結局,有人則在乎過程,恰好他正是後者,所以還蠻喜歡這樣的生活的。
兩個人之前的交情並不深,所以說的話都只是泛泛而論,並不會過於深入,免得陷入尷尬,我與他聊了一會兒小觀音,瞧見他的目光有一會兒似乎定在了遠處的江水中,下意識地問道:「嗯,在看什麼?」
彌勒若有所思的回答道:「呃,好像看到了一個故人,許久未曾見過了……」
我看著黑漆漆的江水,卻什麼也沒有瞧見。
兩個人雖說有過並肩作戰的情誼,不過無論是我,還是彌勒,性子都有些淡泊,也有一些保留,倒也不會是小觀音那種一見如故的熱情。我們的談話並沒有持續多久便分開了,走之前兩個人都留了聯繫方式,然後彬彬有禮地揮手告別。瞧見彌勒遠去的身影,我總感覺有些不對勁,像他這樣的人,出現在這兒,難道真的就是四處奔波地做些生意?
什麼生意,會讓一個深不可測的南陽高手來奔波忙碌?
除非是……
我心中猛跳,突然想到彌勒說不定跟我們這個月來一直在追查的神秘走私組織,有著關係。要知道,臭名昭著的毒窟金三角便是東南亞泰國、緬甸和老撾三國邊境地區的一個三角形地帶,而那兒距離安南,其實並不算遠,有著南洋背景的彌勒,以及神秘傳奇的身手,絕對是一個值得懷疑的對象,而當初小觀音對彌勒的描述也十分含糊,顯然並不是做什麼正經的事兒。
想到這裡,我朝著彌勒離去的方向瞧去,發現他已經消失於夜幕之中,川流不息的人流在我面前來來往往,我口中默念起了彌勒剛才給我說起的聯繫方式來。
彌勒並不用移動電話,他給了我兩個聯繫地址,一個是西南渝城,還有一個則就是南方市的一個臨時辦事處,留的電話也是這個地方的,我急於查證這兩個地址的真偽,瞧了一眼那黑沉沉的江水,匆忙趕回了省局給我們提供的辦公室。夜裡值班的負責人是徐淡定,張伯也在這兒,我將路上匆匆寫好的紙條遞給他們,讓他們幫忙查一下。
張伯和徐淡定他們得了命令,開始忙碌起來,而這時門被推開,卻是小白狐兒走進了來,小姑娘跟幾位當班的組員打招呼,給他們帶了夜宵,正在發送呢,突然吸了吸鼻子,一下子跳到了我的跟前來,興奮地叫道:「哥哥,你找到胖妞了?」
我被這小妮子突如其來的舉動嚇了一跳,左右看了一下,說沒有啊。
這一個月以來,雖然在忙於工作,但是我也依舊借查案的便利四處尋找胖妞,但是從各地的反饋來看,並沒有人瞧見我們提供的畫像上的小猴子,隨著時間一點一點的流逝,小白狐兒顯得十分失望,行為舉止難免有些不正常,我正想要安慰她呢,結果她一把揪住我的衣服,吸了吸,很肯定地說道:「你肯定見過胖妞了,我能夠記得它的味道,不會錯的!」
小白狐兒一臉的認真,讓我也不由自主地嚴肅起來,問了她幾句,接著回想起自己今天到底去過哪些地方。
很快我就想到了一個可能,那就是除了正常的工作應酬之外,我只有跟光頭彌勒見過面。
我們握手了,在江邊吹著風談了好一會兒,而小白狐兒便從我的身上聞出了胖妞的味道,其實也許並不是我接觸過胖妞,而是那個神秘的光頭男人見過胖妞,或許經常會在一起,所以才使得我們兩人短短的接觸,便沾染上了這個被小白狐兒確定為「胖妞」的味道。一想到這裡,我的心中就一陣狂跳,念起了彌勒告訴我的地址和電話號碼,心裡想著要不要立刻過去查看一下。
就在我糾結的時候,張伯已經托人將結果查出來了,渝城的地址是真是假,這個需要明天才能曉得,但是南方市這個地址卻是真的,經過核查,工商局也的確有過註冊,是一家日化用品的代理,電話號碼也正好是那裡留下的聯絡方式。
查證過這個之後,看著焦急如焚的小白狐兒,我不再等待,留下了徐淡定在家裡總攬全局,我帶著林豪、小白狐兒,以及張大明白和張伯四人,一起前往那兒去現場調查。
地方在海珠那邊,離我們這兒隔著大半個城區,為了行動方便,我們帶了兩輛車,張大明白這個傢伙雖然也會開車,但是屬於橫衝直撞的那種,十分不靠譜,於是我讓林豪跟著張伯、張大明白一車,我親自帶著小白狐兒一輛,一路疾行,過了江,來到了那個地方附近,為了避免暴露行蹤,我們提前將車停好,朝著那地方摸去。
雖說是一個小日化用品的代理商,但是為了節省倉儲的成本,卻開在了一處城中村的角落,路過這條街,瞧見周圍的建築破落,有的牆上用紅色油漆寫著大大的「拆」字,不過走過這段路,前面的街道還是蠻熱鬧的,擁擠的人群在路邊的小攤中穿梭,街邊好多小吃攤兒,炒河粉的香味跟一次性飯盒的味道混合在一起,充斥在鼻間,小巷子裡還有粉紅色的燈箱,衣著暴露的年輕女人在朝過往的行人招著手,笑顏如春。
城市化的快速進程中,造成了這裡的畸形繁榮。
在巷子中一路穿行,突然間我的腳步停住了,旁邊的林豪走上前來,對我低聲說道:「老大,到了,就是這兒。」
第十三章異變生,文鵠扮豬吃老虎
瞧著遠處那黑乎乎的小鐵門,我左右一看,瞧見我們這裡的陣容,心中多少還是有些擔憂,我摸不清彌勒的底子,貿然而上,說不定就會打草驚蛇,而彌勒之所以敢給我這麼一個地址,肯定也還是有過準備的,像他這樣的男人,絕對不可能沒有預料到各種情況的發生,所以這般貿然闖入是絕對不行的。
我沉思了一番,決定不能帶人進去,而是改為監視,然後嘗試著跟彌勒見一面,看看能不能將我們之間的關係搭建起來,旁敲側擊出胖妞的關係來。
得知我的想法,小白狐兒顯得異常的不理解,在她的想法中,就應該直接衝進去,將這個辦事處以及倉庫給翻個底朝天,然後將胖妞給找出來,而不是這般迂迴行事,弄得黃花菜都涼了。小妞兒急躁的心情我可以理解,不過卻不得不勸解她,跟她說起了那彌勒的恐怖之處,倘若是將努爾和徐淡定都叫上,再加上現在的這些人,我或許有把握留得住他,但是就現在的人手,即便是有著張伯在旁,也不一定能夠拿下他。
而且就算是拿下他,那又能怎麼樣?
現在根本沒有任何證據能夠表明彌勒就是嫌疑犯,倘若我們胡亂將他給抓捕,那麼宗教局的紀檢督查科並不是吃白飯的,像這種不按照規章制度做事的行為是最容易受到忌諱的,我們畢竟不是舊社會的東廠錦衣衛和血滴子,一切行事都有條條框框來限制,也有內部的力量來牽扯,防止一家獨大,從而變成了某些人手上的工具,進而產生某種不可知的威脅。
所以說倘若是做得過分,不僅我們這些人要給攆回京都去,這身份給扒下來,都有可能。
凡事都得小心翼翼,小白狐兒倒也不是不知道這裡面道理,只不過心情比較複雜而已,在我的勸告之下,她最終還是認可我的方案,決定改以監視為主。
如此協商完畢,旁人四處散去,而我則帶著小白狐兒穿過一條擺著無數粉紅色燈箱的小巷子,準備繞過前面的房子,到庫房的後院去瞧一瞧。
一路上不斷地有衣著暴露的年輕女子在招攬生意,有的甚至豪放到即便小白狐兒拉著我的手,都上前來招呼,口中媚聲喊道:「老闆,來玩一玩嘛,雙飛也可以喲……」除了這些招攬生意的流鶯,還有冒著酒氣的男子三五成群而過,有人瞧見了小白狐兒這般清純妖冶的模樣,止不住心中癢癢,過來跟我打招呼:「年輕人,這位小靚女是哪一家的,多少錢出台啊?」
小白狐兒聽得火冒三丈,而我卻面無表情地路過,沒有理會任何人。
一路走出了巷子,前面頓時一暗,突然間我下意識地往後躲了一下,卻不曾想並沒有躲開,前面走來了一行人,為首的那人手一揮,叫人將我和小白狐兒給圍住,然後得意地笑道:「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我找了你們兩人一個多月,沒想到你們竟然住在這一片?哈哈,這一回,可不能讓你們給跑了吧。」
城中村的建築缺少規劃,高高低低,雜亂得很,剛才過來的那一條小巷子燈紅酒綠,不時有人走過,然而走到盡頭的這一片黑暗之處,卻驟然冷清許多,這些人將前後一堵,沒有了出路。我瞧見這人卻是當日說要讓我好看的文公子,沒想到之前教訓了他的保鏢一番,竟然並沒有將他給嚇退,此刻正好撞見,當真是冤家路短。
這文公子帶著十一二個人,那天跟隨他的兩個保鏢也在,其餘的看著都不是什麼良善之輩,氣勢洶洶,我久歷風雨,倒不會怕這些人,只是擔心動靜倘若鬧大了,讓彌勒知曉了,會不會有些打草驚蛇,於是盡量拖延道:「文公子,別來無恙,到底有什麼事情,咱不能好好說?」
文公子先前還想在小白狐兒的面前留下好印象,溫文爾雅,此刻卻是一點兒顧忌都沒有,嘿然笑道:「當初還嘴硬,這會兒知道怕了吧?實話告訴你,老子看上的女人,就沒有到不了手的,你不給我面子,那這面子老子就自己掙,兄弟們,將這小子給我拿下。」
他一聲吩咐,週遭的人便圍了上來,先前在我手上吃過一點兒苦頭的那個黑衣保鏢在旁邊提醒道:「眾位,這個小子拳腳十分不錯,你們可得小心;黑師,那個小靚女可能不是人,你看看有什麼辦法將她完整拿下……」
這些人可就跟街上的地痞流氓不一樣,都是有著底子的修行者,瞧見這麼多的人團團圍上來,我頓時就後悔沒有將放在車上的飲血寒光劍給帶過來了。
隨著眾人的團團圍上,我曉得衝突必然是避免不了,當下也是放下了心中的包袱,瞇著眼睛看向了文公子,咬牙說道:「小子,你或許是橫行無忌許久了,也沒有人管,搞得現在無法無天,實在是有些可惡,也罷,我就代你老子,將你給管一管。」
這邊說吧,我一步前跨,勢如奔馬,朝著前方衝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