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1節


我皺起了眉頭來,打量會議桌的周圍一圈,才發現所有人都到齊了,唯獨王奉軒沒有出現。我心中一沉,自覺告訴我事情可能有些不妙,於是問前專案組的王世軍說道:「嗯,怎麼王奉軒還沒有到?你們有沒有瞧見他,或者他有打電話過來,通知有事情先不來了麼?」
王世軍搖頭,旁邊兩個也是一臉迷茫,都說不知道,我心想壞了,頓時就坐不住了,霍然而起,跟努爾說道:「你來主持例會,我先過去看一下。」
說完話,我匆匆而起,帶著司機林豪和負責跟蹤王奉軒的趙中華下了樓,當下也是由趙中華指路,林豪開著車子一路飛奔而行,二十分鐘之後終於到了王奉軒的住處。三十二歲的王奉軒一人獨居,是租的一個民房,而他單位的分房則由跟他離婚了的妻子和五歲大的兒子居住。趕到這一處大量外地人聚居的筒子樓裡,我命林豪在一樓的窗外守著,然後帶著趙中華敲響了位於三樓的房門。
我心情急躁,敲得也很響,結果不但沒有將門給敲開,而且還將房東給敲了過來,那南方老頭用濃郁的方言朝我罵罵咧咧,而我則沒有再多做理會,直接伸出腳,一腳將這扇木門給踢得飛起。
在那木門跌落地上的時候,我瞧見了一個人,一個穿戴整齊、卻將自己脖子吊在了天花板的吊扇上面的男人。
一直被我們懷疑是內鬼的王奉軒,竟然將自己給吊死在了自己居住的出租屋裡。
瞧見王奉軒突出的翻白雙目,以及伸到了下巴處的舌頭,我曉得他已經死得不能再死了,心中歎了一口氣,背靠在走廊的牆上,感覺自己到底還是沒有想到這一遭,我們所有的計劃都給王奉軒的死亡給打亂了,這狗日的倒是一了百了,但是我們寄托在他身上的所有線索,卻也全部都給剪斷了,沒有辦法再找回來。
被我冒失舉動嚇了一大跳的房東老頭原本還想要指著我的鼻子破口大罵,但是瞧見了王奉軒的屍體,頓時就嚇得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放聲大叫道:「啊,啊……」
他叫得嚇人,左右的門都推開了來,想要瞧瞧是怎麼回事,然而這房東老頭卻立刻明白過來,自己的房子裡面死了人,這事兒要是傳了出去,誰還敢過來租房子。想明白了這一點,他立刻朝著那些想過來湊熱鬧的傢伙嚷道:「剛才腳滑摔了一跤,大驚小怪的幹嘛,都回去,不要出來,走、走、走!」
他大聲嚷嚷著,那些人倒也沒有再過來,只是在門口好奇地張望,房東老頭趕忙將我們給請進了屋子,哭喪著臉說道:「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我讓趙中華出示了證件,然後告訴他我們是警察,接到消息,專門過來處理這事的,讓他先出去,保護好現場,最好不要讓這事兒傳播開來。這吩咐正合他的心意,連忙出去攆人,而我則歎了一口氣,對林豪說道:「事情既然已經如此,那麼你先打個電話,給努爾他們通報此事吧,另外我們勘測一下現場,看看能不能在這個房間裡面找到什麼線索吧。」
為了辦案的方便,南方省局特地抽調了資金,剛剛給我們特勤一組買了四部摩托羅拉的移動手機,三部我、努爾和徐淡定拿著,而另外一部則用作機動,這玩意有一個別名,叫做大哥大,又笨又重,而且用的是模擬移動電話網,通話效果很差,我懶得拿,一般誰跟我辦事,誰就帶著,趙中華打電話,將此事通知了留守總局的人員,而我則將在樓下守候的林豪也叫了上來。
我先是小心地打量了一番王奉軒懸空的屍體,然後打量了周圍的環境,也沒有將他給放下來,免得破壞了現場。
從我瞧見的場景來說,這是一個典型的自殺現場,所有的一切都彷彿是王奉軒將化纖繩繫在了吊在天花板上的吊扇那兒,接著踩著板凳將自己給套住,接著踢開凳子自殺。不過越是這般明顯,我心中便是越有疑問,正疑惑間,趙中華戴著手套,從桌子上面抽出了一張紙來,遞給了我:「老大,這上面好像是王奉軒寫的遺書,你看看。」
我帶上手套,接過來,瞧見是宗教局的標準信紙,上面寫著幾百字,而開頭便是這樣的話語:「我有罪,是我害死了專案組的同志,是我害死了副處長,一切都是我的錯,我欠下的債,我自己來償還,死吧,我已經無顏再活在這個世界上了……」
通篇文字裡面,王奉軒都處於極度的懊悔當中,他將所有的罪過都攬到了自己頭上,然後大致解釋了一下自己通風報信的經歷,最後不斷懺悔,說自己會墮落阿鼻地獄,不過這也無妨,總好過整日煎熬,坐立不安要好得許多,人一死,便解脫了,一倆百了。
我死死地盯著這封信,心中的疑問卻變得巨大:「早要如此,何必今日自殺呢?」
還是說,這裡面另有隱情?
第十一章線索斷,畏罪自殺陷僵局
努爾、徐淡定帶著人,以最快的速度趕到了現場,而隨著大隊人馬的到來,那南方老頭費盡心思想要瞞住的秘密就再也遮不住了,不過在這樣的情況下,看熱鬧的群眾也擠不進來,只是聚集在樓道裡面,指指點點,小聲地說著話。
在此之前,我大致地檢查過了一下現場,發現這兒十分乾淨,除了桌子上面的這張紙條,其餘的地方都有被人進行收拾過的痕跡,瞧見這場景,我開始強烈地懷疑起來,這兒並非是一個自殺事件,而是一起有預謀的謀殺。
不過這所有的一切在沒有得到證據支持之前,都是無稽之談。
前專案組的另外三名成員也隨著大部隊趕到了現場,瞧見這遺書的內容,頓時就懵住了,有兩個人難以置信,反覆地說道:「老王這麼老實的一個人,怎麼會是他出賣了我們呢?」
王奉軒平日裡是一個工作特別謹慎細緻的人,他向來溫和,從不與人爭吵,去年他老婆嫌他太忙於工作,對家裡從不上心,鬧著要離婚,他卻沒有和別人一樣鬧得驚天動地,而是簽了字,還淨身出戶,將局裡面分給他的住房留給了前妻和孩子,自己一個人出來租房子住。就是這麼一個人,他怎麼會是那個出賣了所有人的傢伙呢?
這世界,到底是怎麼了?
相比於另外兩名同伴,領頭的王世軍卻回憶起了與王奉軒相處的點點滴滴,立刻找出了許多疑點來,比如王奉軒的老家在汕頭,雖說後來舉家搬來了南方市,不過那兒卻正是走私最猖獗的地方,說不定跟那個神秘組織有著淵源;另外王奉軒他父母死得十分離奇,自那之後,他的性格就變得過於沉默——會叫的狗不咬人,咬人的狗不叫,這話說的就是這個道理……
聽著王世軍舉證的種種疑點,另外兩人還是覺得不足為信,堅持向我表明了王奉軒是內鬼這件事情,實在是有些太過於荒誕。
不過不管怎麼說,人都死了,怎麼討論都得不出一個結論來,唯有最後將案子給破了,方才曉得到底是怎麼一回事。我讓人將這遺書用證物袋給收起來,準備重點研究這東西的指紋和筆跡,看看到底是不是王奉軒自己寫的,另外屍體也需要帶回去,有專業人士解剖,看看能不能從殘餘的屍體裡面,找到一些別的線索來。
調查取證工作十分麻煩,除此之外,還需要對附近的人進行筆錄,我心情沉重,叫了努爾和徐淡定來到旁邊的陽台抽煙,幾口火辣辣的霧氣吞吐之後,我問徐淡定道:「你擅長弄鬼,能否感覺到這裡面有怨氣殘留?」
人倘若是被害的,必然就會有強烈的怨恨和不捨,有執念殘留,就容易被利用,而徐淡定又恰好是這方面的專家,說不定能夠作一個回溯推演,然而他卻搖了搖頭,對我說道:「這裡的氣息十分乾淨,根本沒有一點兒痕跡存在,這種情況有兩種可能,第一就是死者自殺,著急離開這個世界,恨不得永遠不再回來,第二就是有人特意清理過了現場,不會給我們一點兒機會。」
兩種可能都有,至於是哪一個,這個就很難得知了,不過想到眼前即將出現曙光,卻又一夜回到了解放前,這心情著實讓人鬱悶,我拍了拍手,勉強地笑著對兩人說道:「得,這一回我們算是碰上了對手,想要速戰速決,估計是不可能了。」
努爾手搭在我們兩人的肩膀上面,平靜地說道:「世事無常,有的時候艱難無比,有的時候輕而易舉,這就是所謂的勢。所有的罪惡最終都會露出真面目,只不過是時機未到而已。當然你們也不要太過於擔心,我昨天大致瞭解了一下,南方省這邊的力量還是蠻強的,特別是鑒定技術,是從香港那邊傳承過來的,應該算是全國頂尖,到底怎麼回事,我們等待結果就行了。」
這邊弄完了之後,王奉軒租住的房子在那房東老頭一陣罵聲中被貼上了封條,我們將屍體給帶回了總局,請最好的技術專家進行分析,當然,所有的事情並不可能就此了結,我將特勤小組的人員分成了兩班,日夜輪替,努爾負責白班,徐淡定負責夜間,而我則總攬全局,開始根據所有匯總的線索,有條不紊地推動著。
對於王奉軒的死,我特地找到了李副局長,與他進行了討論,他提出了一個問題,那就是倘若王奉軒真的死於滅口,那麼必然就是有人已經意識到他暴露了,或者有跡象表明他已經暴露了,才會斷然下了黑手,要不然不可能活了這麼多天,卻在這個時候上吊自殺,那麼是否有可能是我們內部洩密了?
我斷然否認了這個可能,確定王奉軒的可疑,是在我派遣的特勤人員回來稟報的時候發生的事情,當時只有我,以及徐淡定、張大明白、張勵耘、趙中華這五人在,這些都是我從中央調來的班底,他們若是不可靠,那世界就真的太瘋狂了;而李副局長這邊,辦公室裡面只有我和他,自然也談不上洩密一事。
王副局長揮揮手,說我的思路有點偏差了,他的擔心是昨天晚上他調取卷宗的時候,這情況是否被人發現,打草驚蛇了?
這麼說,也有可能,不過若真的如此,那麼我們所面對的敵人,可能就太強大了。
兩人一籌莫展,到了下午的時候,遺書鑒定結果出來了,字跡的確是王奉軒自己的,不過性質上面卻有另外兩人的指紋,現在技術處還在進行排查對比。當時在現場的時候,我們都帶著手套,那麼這兩個指紋,便極有可能是第三方的人,這是一個線索,不過指紋這東西,資料對比極為繁複,不過即便技術處於全國領先,但在電腦技術還不算發達的當下,是很難大海撈針,將人給確定出來的。
隨後屍體的解剖結果也出來了,王奉軒的確是自縊身亡的,除了脖子和氣管之外,其他的地方都沒有致死區域,而另外還有一個結果,那就是檢查出他有極嚴重的肺癌,已經到了晚期,到了這個時候,基本上沒有幾個月好活了。
從這個檢查結果來看,他做內鬼的動機便有了,我令人立刻調查王奉軒前妻的賬戶,看看最近是不是多了一筆款項,倘若如此,只怕這個傢伙就是因為自己被查出了絕症,又放心不下自己的前妻和兒子,才收取了神秘組織的賄賂,出賣了自己的靈魂,將自己的同事和戰友給葬送在了那一個冰冷的碼頭。
張勵耘負責此事,很快就回來了結果,王奉軒前妻的妹妹,工行賬戶裡面多出一筆十萬元的巨額現金,來歷不明,對方也無法做出解釋,並且言明這銀行賬戶是他姐夫以前用她的名義開辦的。
事情到了這裡,本來已經算是塵埃落定了,但是第二日法醫對王奉軒的腦袋解剖,卻有另外一個發現,那就是從他的腦皮層裡面發現有大量的毛細血管破裂,小範圍出血。
這在別人眼中並不是什麼問題,然而一聽到這個結論,我和徐淡定對視一眼,皆曉得王奉軒在出事之前,曾經被陰靈之物控制過,如此說來,他所謂的自殺,不過就是掩人耳目的行為,恐怕他的死,最終還是因為受到了我們的懷疑,結果最終被人給殺人滅口了。事情到了這裡,基本上就有了結論,不過對於專案組來說,卻不是一件好事情,對手回棋高一步,將所有的可能都給堵上了,倒是讓人有些迷茫。
案情陷入了停滯狀態,而對方又是暫時性的潛伏了起來,很難抓到對手的尾巴,不過辦過了這麼多案子,我倒也不會打退堂鼓,這點耐心總還是有點,於是不急不忙地行事,按部就班地進行各種排查,一個月過去了,在李副局長和張伯的協助下,管控全市、全省的各類走私市場,結果卻誤中副車,打掉了鵬市和東官的兩個販毒團伙,也算是意外之喜。
這成績雖說讓人高興,不過這兩個與香港勾結的販毒團伙裡面沒有出現過修行者,辦事情都是使用槍支,辦案的過程中,又一名前專案組成員因為受傷,退出了我們的團隊。
七月初,南方省的天氣酷熱,也只有早上和夜裡會稍微涼快一點,來到南方已經有一個多月了,雖說也有成績,但是案情並沒有獲得太大的推進,上面已經有將我們給調回去的想法,畢竟隨著省局的人事調動,這兒已經算是穩定下來了,我們留在這裡耗時間,便有些雞肋了,我頂住了上面的壓力,決定善始善終,不然心中掛礙,那可不好。
建黨節的晚上,李副局長代表省局請辛苦的專案組成員聚餐,飯後,我沒有跟車回去,而是走到了江邊散步,華燈初上,我卻在如織的遊人中間,瞧見了一個意想不到的男人。
第十二章彌勒現,胖妞氣息尹悅聞
光頭彌勒。
時隔千里萬里,我從沒有想到自己竟然會和此人有再次重逢的時候,而且還是在南方市這遊人如織的江邊,沿江水岸有兩排路燈,昏黃的燈光照耀下,是彌勒那光溜溜的腦袋,如同雞卵,有一種接近於完美的弧形。彌勒是這世間我見過最帥的男人,即便是一個光頭,也宛如唐僧一般溫文爾雅,別人經常會拿我跟八十年代的國民小生相提並論,但是跟彌勒比起來,我簡直就是自慚形穢。
《苗疆道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