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0節
如此說來,除了神秘莫測的總局大佬許映愚,這位名字十分好聽的彝族女子,倒是我接觸的第一個蠱師。
兩人寒暄幾句,我能夠感覺到阿伊洛紫對我很好奇,這自然得益於最近總局流傳的言論,儘管身處於在朝堂之上,但有人在的地方就有江湖,而作為行動處特勤組這樣的精銳部門,一向都是別人傳說和好奇的地方,我上次聽趙中華對我講,現在已經有人將行動處的三個組長取了外號,之前的編排,將趙承風與我並列,叫做黑手雙城,這說法有點於墨晗大師和楊大侉子那金陵雙器的意思,之所以叫做雙城,這裡倒也有一個典故。
坊間傳言,世界著名科學家,空氣動力學家,中國載人航天奠基人錢學森回國的時候,美國人大驚失色,說錢學森能夠抵得上五個師,這話兒是空穴來風,不知真假,不過後來兩彈一星的成功,也算是證明了這言論有過之而無不及,行內有好事者便將這典故安到了我和趙承風頭上,一來我和趙承風名字裡面,都有「城」的諧音,二來則是取「價值連城」之意。
這個說法不知道從哪兒流傳出來的,一開始還只是私下裡的玩笑話,後來聽到了總局某位大佬的耳中,而且還得到了肯定,於是就被擺到了明面上來。
九十年代的時候,香港金庸先生的武俠小說已經風靡了華人世界,其中有一本書叫《天龍八部》,裡面的說法「北喬峰、南慕容」膾炙人口,所以大家也不覺得突兀,不過這事兒卻有兩個人不太喜歡,第一便是當事人趙承風,這所謂「黑手雙城」,可是從我以前的惡名「黑手陳」衍生而來,他自然不滿意,而另外一個人,則是同為特勤組長的黃養神,這數英雄人物,數來數去沒他什麼事,他就算是再淡泊名利,聽著豈不心塞?
這事兒後來又有人作了糾正,那「黑手雙城」單指我陳志程,趙承風另外領了一個名號,叫做「袖手雙城」,至於黃養神,依舊還是沒有江湖匪號,他又不能表達不滿,於是更加委屈。
別人說我「黑手」,我倒也不太介意,有的時候,怕也是一種尊敬,至於趙承風這「袖手雙城」,聽在我的耳中,多少有些諷刺。
一個特勤行動組的領導,被人說是「長袖善舞」,怎麼說都有些調侃之意。
當年的我還只是一個山村窮小子,而此刻卻成了別人眼中的傳奇人物,如此境遇,也算是稀奇,不過我也早已平淡處之,將阿伊洛紫請到辦公室,給我、努爾和徐淡定介紹情況。
東營蝗災一事,提出有異議的那人便正是這位年輕女子,她曾經兩次前赴災區調查,寫出了兩萬多字的分析報告,這才引起了總局重視,擬定我們前往調查。
阿伊洛紫的分析報告宋副司長已經而跟我談過了,而具體的則由她親自跟我們交流,這個留著長長大辮子的女子跟我們說起了一個推論,那就是從去年到今年春秋兩季的數次蝗災之中,她發現一個問題,那就是對方有可能在利用大規模的蝗災蔓延,在煉製一種神秘的蠱蟲。
我看了努爾一樣,這方面的事情我並不是很瞭解,而努爾則是行家,努爾明白我的意思,發問道:「據我所知,這世間應該沒有人能夠調動和控制這麼大範圍的蝗蟲運動,也不會有這樣的煉製手法,你覺得對方準備的毒蠱,到底還是什麼?」
努爾一發問,阿伊洛紫便曉得他應該是內行之人,當下也是解釋道:「我無法確定,因為我也從來沒有遇到過這樣的情形,一切都完全只憑猜測,不過你有一點錯了,那就是這世上有這種能力的人,其實還是有的,通過氣味、磁場以及母蟲的種種手段,都是可行的;而在我的推測中,對方應該是在煉製某種靈蠱,或者說在對某種蠱蟲進行加速培育——只有最為罕見的蠱蟲,方才會需要這麼多的蝗蟲以及亡魂在培育……」
阿伊洛紫在辦公室裡跟我們談了很久,言明了這種可能的危害性,說倘若對方一旦成功,那麼危害將是最為巨大的,它將有可能形成一場巨大的瘟疫,只要落在野心家的手上,恐怕不會比橫行中世紀,導致上千萬人死亡的黑死病差上許多——而黑死病,也不過是中世紀黑暗勢力的一種煉金副產品而已。
儘管我不認為在當今這個醫療衛生水平還算是比較發達的社會裡,阿伊洛紫的危言聳聽有任何實現的可能,但是她既然已經將危害性講得這麼嚴重了,上面又是如此重視,而我們倘若再怠慢的話,恐怕就會被人詬病我們的態度問題了,所以在瞭解完畢了之後,我召集了特勤一組的所有人,講明了情況,然後告訴大家,今天所有人都下班,集中處理家中事務,然後我們明天出發,前往魯東省東營市。
最近案件頗少,整個夏天特勤一組的大部分成員都在訓練基地操練,聽到有任務,布魚、小白狐兒好幾個年輕人都不由得歡呼起來,就連病癒出院之後一直頗為沉默寡言的林豪也露出了笑容來。
宣佈完畢之後,我找到徐淡定,問他說小千金還未滿週歲,妻子羅瀾需要照顧,是不是就留在京都,不要出外勤了?
徐淡定搖了搖頭,笑著說道:「不用,既然是大行動,我肯定是要去的。」
我點了點頭,不再說話。我最近聽說徐淡定的岳父岳母一直催著他調動崗位,從事文職工作,不再衝鋒在第一線了。這事兒說起來也合情合理,畢竟徐淡定結婚之後,牽掛頗多,而且羅瀾家人在瞭解他工作的危險性之後,頗有些後怕,這才跟他提起來的,我聽說徐淡定的岳父準備將他運作到法國去當外交武官,外交部的招呼都已經打到了總局這兒來。
宋副司長親自找過徐淡定談話,徵詢意見,結果被徐淡定給否決了,而總局這邊也覺得我這師弟人才難得,便也沒有放手。
不過這事兒雖然被擋回去了,但是我卻曉得徐淡定身上受到了很大的壓力,妻子一家人反覆鬧騰,有夠他受的。
別人的家事我不太喜歡過問,徐淡定表明態度之後,我便也沒有再勸解,放了他下班,然後跟努爾一起整理裝備和資料,談及到這個加強到我們組的彝族女子時,努爾難得地肯定了一回,說她的確是個有本事的人,而且無論是思維還是經驗,都跟舊派的蠱師有著很大區別,更善於邏輯性的思考,以及用現代科學的視角來看待問題,此番過後,倘若是能夠將其招攬到我們這兒來,也算是能夠補齊短板了。
對於努爾的提議,我不由得苦笑道:「這種美事,也就只是想想而已,別看她年紀輕輕,要曉得人家現在可是大學裡面相當有前途的副教授,哪裡會過來跟我們吃這個苦?」
人各有志,這事兒也是不能勉強的,不過努爾卻願意試著說服她,我看到努爾這積極的態度,心中突然有一些不安,便問他道:「說到巫蠱,我們特勤一組不是有你麼?」
努爾笑笑沒說話,他是個很悶的人,願意說就說,不願意說,一整天都能不講話,當下談話也是截止了,沒有多聊。
次日我們乘坐列車前往魯東省,訂的是軟臥包廂,火車車程大概要六到七個小時,大家便都在車廂裡熟悉案情,我給所有人開了一個小會之後,閒著無事,便獨自前往餐廳。火車上一如既往的擁擠,路過一截車廂的時候,我突然聽到有人說道:「知道麼,東營上個星期發生蝗災,又死了七個人呢……」
第三十二章魯東四雄
聽到有人談及東營蝗災之事,我不由得駐足停了下來,見到此刻誇誇其談的,卻正是一個腆著肚子的中年胖子,他穿著一件假皮革的大衣,抱著一大茶杯正口沫四濺地說著話,旁邊聚集了一群人,卻聽那人說道:「說到這東營蝗災,正如那江淮吸血蟲一般,幾十年都不怎麼瞧見了,也不知道怎麼了,這兩年卻是頻頻發生,不但糧食減產,而且還死了人,你想想,這到底是為了什麼呢?」
旁邊有一老頭不屑地說道:「倘若真的死了人,報紙上不早就說了,還等你還這裡掰扯?哼,真是扯淡!」
被人鄙視了,那胖子倒也不生氣,左右瞧了一眼,看見周圍的人都豎著耳朵聽呢,邊故作神秘地低聲說道:「您說的是,倘若報紙上面登出來了,就由不到我來講了,這事兒也巧了,正巧我認識幾個海客——諸位可曉得什麼是海客?那就是常年出海的人,這些人不為捕魚,而是做的海上的買賣,見多識廣,我這才知曉的——這事兒忒怪了,不合常規,方才低調處置,據說這次死的人還給賠了錢,至於多少,這個我可就不知道了。」
我瞇著眼睛瞧著這胖子侃大山,心中有略微有些驚異,的確,有的時候,為了避免普通民眾恐慌,所以在輿論宣傳方面,有關部門的確有做過一些控制,然而這中年胖子看著也就是一個普通的商人,或者跑碼頭的業務員,他竟然能夠知道得這麼深入,而且還連死了多少人都曉得——雖然並不準確——這著實讓人有些懷疑。
我心中估量,卻不動聲色地在旁邊聽著,這時不停地有人問起到底是怎麼回事,怎麼這兩年老是鬧蝗災呢?
胖子似乎也就等著人問起此事,被人一問,立刻像被撓到了癢癢之處,矜持了一會兒,這才低聲說道:「所謂國之將亡,必出妖孽,這天災也是人禍,肯定是要有人來負責的對不?你看古時候,但凡出現點地震啊日食之類的,皇帝就要下罪己詔呢,我說……」
聽到他這一套話,我便皺起了眉頭來。
我們的社會在劇烈變動,有人得意,有人失落,自然也有人變成了憤青,張口閉口就是天下縱論,便彷彿自己成了天下間落子應答的棋手一般,而現實中又得不到滿足,說些牢騷話也是很正常的,不過在這樣的天災面前,還散播這樣的謠言,是在有些討厭了。
當然,討厭歸討厭,我倒也不會將人給抓起來,一來這事兒也不歸我管,二來這世道倘若連點牢騷話都不讓講,也實在是有些乏味。
這人的話沒有什麼深度,我也懶得聽了,正要離開,卻聽那人滔滔不絕地說道:「說起來今年出的怪事還挺多,你們知道吧,湘湖今年發大水,在岳陽那邊,居然落了龍。龍,這個你們總曉得吧?龍是什麼,那可是我們中華民族的圖騰呢,我聽他們說,足有七八丈,二十多米,全身鱗甲,腦袋上面還有一根角,當時整個鄉的人都跑過去看呢,只可惜後來給部隊收走了——所以說,有的東西,你們根本不知道,還說報紙呢,哼!」
聽到這話,我便下了一個決定,往回走,看到張勵耘和趙中華兩個人在過道吸煙,便把他們叫過來,讓兩人去將胖子給帶到我們包廂裡。
岳陽落龍的事件我知道,不過聽說是軍方和民顧委處理的,跟我們沒有多大聯繫,畢竟能夠插手這事兒的不止我們一家,講究的是一個先到先得,不過胖子竟然還知道這事兒,實在是有些東西可以問一問的。
張勵耘和趙中華還以為我找他們要煙呢,接到命令,弄清楚人之後,便摩拳擦掌地走了過去。
我回到包廂,剛剛跟同車廂的努爾和徐淡定講明此事,那門就被敲響了,我應了一聲,剛才在車廂裡口沫飛濺的中年胖子就給張勵耘和趙中華給架了進來,一臉驚惶地說道:「大哥,大哥,有話好好說,咱能別這樣麼?」
我不知道張勵耘兩人是怎麼跟他說的,弄得他這副模樣,於是和顏悅色地對他說道:「這位同志,剛才正好路過,聽到閣下高談闊論,一時間心生好奇,就想讓人叫你過來問一問,你別害怕,我們可不是壞人。」
許是我笑得溫和,而且張勵耘和趙中華將門關上之後,卻也將他的胳膊給放了下來,胖子這才長舒了一口氣,我又從床頭掏出一包中華來,遞了一根給他,張勵耘還貼心地給他點上,那胖子深深地吸了一口煙,將肺裡的空氣潤了一下,這才放鬆了一點兒,指著手上這根說道:「咦?是真的,好煙啊,抽一口,人都要飄了起來。這位大兄弟,你們到底是什麼人,請人也不是這樣的啊,我差點就要喊乘警來了……」
我指著旁邊的下鋪示意他坐下,然後笑著說道:「手下不懂事,你別介意,閒話不多扯,我對你剛才說的海客很感興趣,能講一講麼?」
見到我並沒有回答他的問題,而是直中要點,胖子的小眼睛轉了一下,瞧見包廂裡面五個男人皆氣度不凡,感覺都不好惹,這才猶豫地說道:「他、他們都是跑江湖認識的朋友……」
從這胖子的口中,我得到一件事情,那就是在魯東省沿海一帶,特別是在渤海灣這片地區,有很多大莊子,這些莊子自明末清初就開始結社自保,一直到了抗日戰爭時期,也是如此,這些人盛世為民,亂世為賊,十足的土豪,不管世道如何風雲變化,倒也像那田間地頭的雜草,堅強地活了下來,這些莊子在民國時期最為鼎盛,當時八家最有名的莊子自立為「八連營」,卻是這魯東之地,能與孔府、岱廟和嶗山並立的勢力。
胖子有一個遠方表兄認識這八連營的人,上回在省城碰到,喝了一頓酒,聽別人撩起來,他便在這裡賣弄個新鮮。
「八連營?」
我默念著這個拗口的名字,疑惑地看了努爾和徐淡定一樣,兩人都微微搖頭,表示疑惑,顯然是沒有聽過這名字,反倒是他說的後面那三個,我倒是如雷貫耳。要曉得魯東省這塊土地,自春秋戰國起便是文化鼎盛之地,齊魯大地,流派紛起,而後來到了秦漢兩朝,特別是漢武帝時期的「罷黜百家,獨尊儒術」之後,孔孟之道開始盛行,使得孔府成為了文人的聖地,而岱廟則成為了皇帝祭天最重要的廟堂,君權神授的象徵。
除了那兩者之外,位於海濱之岸的嶗山以道教出名,當代掌教無塵真人也名列天下十大高手之列,卻比尋常的地方修行氣息更加濃郁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