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3節


七劍對於我的吩咐,從來都是堅決執行,唯有小師弟有些不情願,對我說道:「大師兄,幹嘛把我和陶陶擱這兒啊,我也要去!」
我眉頭一掀,瞪了他一眼,惡狠狠地說道:「去,去幹嘛?一會兒陶陶若是再有個什麼危險,我拿什麼跟老爺子交代,你腦子裡面,就不能有個正經事情麼?再看看你自己,胸口還有著傷呢,走路都大喘氣,你瞎湊什麼熱鬧?我跟你說,現在我也懶得跟你多說,回頭再收拾你!」
不提在宗教局裡位高權重,威勢日長,單單我在茅山期間,一直都是大師兄,負責教授諸多師弟,以及檢查個人的修行,威勢一直就存在,雖說小師弟因為小顏師妹的關係,與我素來親近,但是也吃過我不少苦頭,對我從來都是又敬又怕,我這邊一生氣,他便不敢多加造次,縮著頭,退回了去,不再多言。
這邊吩咐完畢,我帶著被我點到的人朝著前方撲去,剛剛走入林子裡,便瞧見那鬼火變得無比淡薄,由藍化作了慘白,繼而漸漸地消散開去。
瞧見這情況,我心想壞了,那徐晨飛定然是碰到了格外厲害的對手,方才會落入現在這般模樣。
那個與他拚鬥的傢伙,莫非就是那湘西鬼王?
我心中一陣激動,先前與那傢伙相鬥,一來是因為它實在是太過於厲害,二來也是它人多勢眾,故而生怯,此刻我卻沒有太多的顧忌,因為它身邊有鬼女侍衛,我旁邊還有久經考驗的七劍,大家一場火拚,不但能夠報了前日之仇,而且還能夠將這搶奪黃山龍蟒的強大對手,給提前逼退出去,省去許多禍害。
我先前是躲著湘西鬼王,而此刻卻是一點兒心理負擔都沒有,從懷中將飲血寒光劍給拔了出來,然後吩咐左右,讓大家都提一點神。
越是這個時候,就越大意不得,要曉得那湘西鬼王可是傳說中的不化骨,儘管它自己也坦言,說世間流言,有頗多不實之處,但是我感覺倘若想要完勝此獠,除了我師父陶晉鴻之外,其餘人恐怕都未必頂用。
大家循著鬼火,一路衝入林中,瞧見林中兩人正在奮力拚搏,一人為徐晨飛,而另外一人卻讓我十分的意外。
這人竟然是跟隨楊知修師叔離開,前去找尋陶陶的梅浪師叔。
跟徐晨飛生死相搏的,並非是我想像中的湘西鬼王,居然是我茅山的梅長老,這事兒不但讓我詫異萬分,就連我旁邊的張勵耘和小白狐兒等人都愣住了神,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不過很快我就反應了過來,瞧見梅師叔雙手一張,場中數十條淡薄的鬼影全部都倏然而收,朝著那徐晨飛如水草一般糾纏過去,心中頓時就是一陣慌張,衝入場中,大聲喊道:「都停手!」
那徐晨飛與我剛剛分別,聽到我的聲音,下意識地愣了一下,而梅浪長老卻根本沒有半分留情之處,諸般鬼影化作絞肉機器,居然在一瞬間,將徐晨飛的生機給湮滅。
徐晨飛在那一瞬間,還有一些意識,頹然跪倒在地,回望過來,滿臉錯愕和懊惱地說道:「原來你茅山,竟然會是這般模樣,我真的,信錯人了!」
這話兒一說完,他轟然倒下,生機消亡。
徐晨飛錯愕,而我卻是更加錯愕不已,瞧見梅浪長老旁若無人地雙手拍空,將徐晨飛死後,週身散發出來的鬼火收納到掌心之中的封魂罐中,我頓時就覺得一股邪火生出,箭步衝到跟前來,衝著他大聲吼道:「梅師叔,你在幹什麼?」
梅浪長老彷彿剛瞧見我一般,手上不停,跟我解釋道:「我跟著楊師弟在找尋陶陶的下落,後來兩人在獅子嶺那邊分開了,結果我查到這傢伙,還有他的同伴,跟綁走了陶陶的那湘西鬼王有關係,攔下他們盤問,誰知道這些傢伙根本就不問是非,直接朝我出手,坐實了我的懷疑,當下也是一場惡鬥,不過不要緊,你別緊張啊,他和他的同夥,都已經被我給超度了。」
他一臉得意地指著周圍,我這才發現在徐晨飛旁邊的不遠處,還散落著四具屍體,一個六旬老者,一個黃臉漢子,還有一對青年男女。
他們的死狀頗慘,全部都是滿臉慘白,眼珠子都快要凸出眼眶裡,顯然是被惡鬼入體,活活折磨而死。
梅浪長老的解釋並不能讓我信服,我倘若是沒有跟這位徐晨飛打過交道,那邊算了,因為修行者的脾氣難以捉摸,稍微有個什麼言語衝突,發生最多的事情也難免,然而我剛剛與徐晨飛碰過面不久,曉得他的為人處世,不可能這般的無理,而倘若徐晨飛報上自己的名號,而梅浪長老卻還要動手,這裡面的貓膩可就多了。
瞧見他剛才的手段,可真的是沒有留活口的打算,再想到徐晨飛臨死之前,眼中流露出來那極度的憤懣,我的心裡面就好像塞滿了茅草一般。
我沒有跟梅浪長老反駁太多,而是走到了徐晨飛的屍身旁邊來,瞧見他雙眼圓睜,一副死不瞑目的模樣,就由不得一陣心寒。
我伸手,將徐晨飛圓睜怒目給輕輕撫上,接著雙手結了一個法印,按在了他的太陽穴之上。
梅浪長老瞧見我的這般做派,不由得似笑非笑地說道:「賢侄似乎不太相信我說的話啊,居然還想搜魂來確認,你這樣做,倒真的不給師叔我面子呢……」
聽到他的話語,我強笑著回應道:「哪裡,徒兒覺得此人倘若是跟湘西鬼王有所勾結,或許能夠問出一些情況來,您說是不?」
我這般說著,手上卻並未停歇,而梅浪長老瞇著眼睛瞧了一會兒我,突然笑了,不冷不淡地說道:「賢侄考慮得的確周到,既然如此,那你就慢慢搜吧,我這裡還有一些事情,就不跟你多聊了。」
他這般說著,自顧自地結印,吸收著那徐晨飛收納的諸般鬼火,並且將其煉製,納為己用。
我瞧見他話鋒突轉,心頭頓時有一些不安,然而卻還是執著而為,沒想到這一搜,方才曉得那徐晨飛的魂魄居然在剛才的那一絞之中,化作了灰燼,魂飛魄散,不再存留,止不住臉色一冷,眉頭跳動道:「俗話說『做人留一線,日後好相見』,梅師叔你好手段,居然將人家的魂魄都給碾碎,這實在是太欲蓋彌彰了,你可知道這幾人的身份?」
梅浪長老聽到我這般強硬地說著,不由得心中不快,臉色就變了,冷冷地說道:「不就是幾個跟湘西鬼王有著關聯的小角色麼,別的不說,就衝他們綁架了陶陶,我茅山便得滅了他!」
我冷笑著,一字一句地說道:「梅師叔恐怕錯了,這幾人我是認識的,人家是滇南太上峰的修行者,跟什麼湘西鬼王,可是一點關係都沒有!」
聽到我的這話兒,梅浪長老沒有再收拾鬼影,而是平靜地抬起頭來,左右張望了一番,似笑非笑地說道:「哦,我聽懂了——賢侄,你的意思,是說我殺錯了人,你現在是想用宗教局陳局長的身份,過來拿我,對麼?」
第三十章擅作主張自作死
梅浪長老這話兒說得咄咄逼人,而且還用上長老的身份來壓我,他這般瞇著眼睛瞧過來,連著先前連殺數人的戾氣。當真是有一股凝重的威勢。
他這般的威脅,倘若是茅山宗別的弟子,或許就此屈服了。
畢竟是自家的長老,有的時候,他們就是天,而且梅浪長老的修為極高,一幫人還真的有些頂不住,然而這些對於我來說,都不過是浮雲,我亭下走馬、武穆王這些頂尖梟雄都未曾害怕,小黑天、黑鱗魔蟒之類的異類尊者都能咬牙一拼,何必懼怕他這般的人物,只不過是念在同出茅山,還有一份香火,方才對他禮貌一點兒而已。
至於修為,我還真的未必不如他。再加上我身邊和不遠處的七劍,我絕對能夠將梅浪長老那人腦袋打成狗腦袋,一點兒問題都沒有。
男人心中有底氣,說話就絕對會不一樣。我不卑不亢地說道:「倒不是要拿住梅師叔,只是覺得一點,我愛宗門,更愛真理,任何不公義的事情。我倘若瞧見了而不指出來,我的心中就難受,一難受,便會有掛礙,有心魔——師叔,你也知道的,心魔對於一個修行者來說,到底有多恐怖。所以我不得不提醒你,此事,我絕對不會善罷甘休!」
我這些年來。不管在外面如何威風,回到宗門,從來都是低調行事,在我師父和長輩面前,從來不會拿出半點兒朝堂之上的架子,規規矩矩,這是因為沒有碰到與我心意不合的事情,多一些謙卑,對我來說並無害處,然而梅浪長老此刻,顯然是已經觸犯了我的底線。
梅浪長老瞧見我如此強硬,不由得乾笑了兩聲,冷冷地說道:「難怪淡定說他大師兄是位天生的領導者,果然官氣十足!」
他這話兒,是在提醒我,他不但是茅山長老,而且還是我好友徐淡定的師父,而這般的諷刺聽在我的耳朵裡,著實有些刺耳,我卻不動聲色地笑了笑,對他說道:「梅師叔,您是茅山長老,在外行走,一言一行都代表著我茅山宗頂級道門的風範,倘若是太過於強勢,隨意殺人,只怕會讓我茅山宗蒙羞的……」
梅浪長老不想與我多費唇舌,逕直說道:「廢話少說,人已經殺了,別爭執對錯,直接告訴我,你待如何?」
我拱手說道:「梅師叔的行為如何,輪不到我來判斷,回頭我會稟報到我師父以及茅山長老會,讓宗門來作決定是非對錯的!」
茅山刑堂是宗門之中最強有力的堂口,領導刑堂的劉學道長老是茅山十大長老之中名列前三的人物,最是剛正不阿,對宗門也是極為的忠誠,這官司倘若是打到了他那兒,基本上就不用我操心太多了,聽到我的話語,梅浪長老臉色變得鐵青,冷然哼了一聲,強擠出了幾分笑容,對我說道:「翅膀硬了,就想要飛了,目中也無人,師兄果然教出了一個好弟子,也罷,你去舉報吧,我等著劉長老來拿我!」
他說完,已然將徐晨飛屍身圍繞的鬼火給收集乾淨,接著卻是雙手一揮,連聲招呼都不打,直接飛身而退,消失在了林間的黑暗處。
他走得是如此的焦急,以至於我都來不及告訴他,陶陶已經被小師弟給救出來了。
不過看著他這般的行徑,恐怕對於是否救出陶陶這件事兒,似乎並不上心,至於楊知修師叔和他說帶著的人,恐怕也未必在認真找尋陶陶的行蹤。
如此看來,師父還真的是有一些所托非人了。
我瞧著梅浪長老離去的背影,心中難免有些發寒,一直以來,我都一廂情願地覺得茅山宗就是天下間的頂級道門,茅山道士之中,無論是道心還是修為,都要比別的大門大派要強上許多,便是連與茅山並稱的龍虎山,我也頗多看不起,然而此刻仔細回想起來,只不過是因為與我熟悉的長輩和師兄弟裡面,普遍的素質都比較高而已。
林子大了,什麼鳥都有,龍虎山有趙承風這般蛇鼠兩端的小人,也有李浩然那般一身正氣、讓人敬佩的君子,而茅山有徐淡定、張大明白、英華真人這些英傑,也未必不會有如梅浪長老這般心思陰狠、行事不羈的傢伙。
這就是物種多樣性,人心是最難琢磨的,多變而且難以看透,如此看來,作為茅山這艘大船的掌舵人,我師父當真是辛苦得很。
《苗疆道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