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節
小舟慌亂地說:「這麼黑,像是在娘胎裡一樣。」
薛倩本來怕得要命,聽見小舟這話,居然搶白了一句:「聽你這意思,你見過娘胎是什麼樣?」
我聽見他們兩個小聲的說話,忽然心中一動。緊接著冷汗就下來了:「老薛,咱們可能遇見麻煩了。」
薛倩被我這一句話嚇得手掌猛地一顫,然後抓緊了我的衣服:「怎麼了?」
我說道:「你祖宗留下來的寶刀。呂先生留下來的屍牙。忽然同時失靈了,你有沒有想過為什麼?」
薛倩小聲的說:「為什麼?難道不是因為鬼大人法力高強嗎?」
我深吸了一口氣,周圍出現一圈圈的回聲:「本來我也是這麼認為的。但是現在,我猜恐怕不是這樣。你有沒有覺得,我們現在像是在投胎?這個地方黑乎乎的,胎兒未出生的時候,感覺到的世界是不是也是這樣的?」
薛倩哆嗦了一下:「你別嚇我啊。我們怎麼就投胎了?我還沒死呢?」
我停下腳步,慢慢的向周圍摸索。憑著聲音判斷,我們所在的空間應該很狹小,但是我始終摸不到邊緣。
我一邊試探著向旁邊走,一邊說道:「在廟門口懺悔的時候。我回了三次頭,你呢?」
薛倩戰戰兢兢地說:「我好像也是。總感覺有人在叫我。這有什麼說道嗎?」
我嗯了一聲:「每次回頭,我們身上的三盞本命燈就會熄滅一盞。三次回頭結束,鬼已經把我們的命燈吹滅了。當時我全身脫力,忽然又有了力氣。我以為是小鬼放過我們了。現在想想,有可能那時候我們已經死了。」
薛倩的聲音慌亂到了極點:「你的意思是說,真正走到這小廟裡面來的,其實是我們的魂魄?」
我嗯了一聲:「我猜是這樣。」
薛倩沉默了。過了一會,他的聲音透著虛弱和絕望:「我們現在應該怎麼辦?」
我正要說話,忽然極遠處,似乎傳來了一聲雞叫。這聲音很遠,很微弱。但是我卻清清楚楚的聽到了。
雞叫之後,我感覺周圍的空間變得更小了。我伸出手去,仍然什麼都沒有摸到。但是我能感覺到,有什麼東西正在壓迫著我。
我像是被蟒蛇纏住了一樣。每呼一口氣,蛇身就要纏緊一分。漸漸地,我的肺完全癟了。然後是肋骨斷掉。胸腔被壓縮。
我疼得張大了嘴,但是卻叫不出來。然後,身體裡面最後一口氣被擠了出來……
我的意識就要完全斷絕的時候,忽然又一聲清晰地雞叫在我耳邊響起。將我猛然驚醒了。
我滿身大汗的抬起頭來。發現我正跪在小廟門口。而天色仍然未亮。
我向旁邊扭頭看了看。阿飛一臉茫然的站在地上。小舟和薛倩則和我並排跪著。
薛倩小心翼翼的看了看我,說道:「老趙,怎麼回事?」
我搖搖頭,慢慢的站起身來。當我站直了身子向後看的時候,我看見另外一個我,跪趴在地上,一動不動動,死氣沉沉。
我的心臟劇烈的跳動起來。我忽然想哭:「我就這麼死了嗎?」
我正在不知所錯的時候,忽然,我的屍體睜開了眼睛,他看著我。
我心裡怕得要命,但是又不能移動開目光。我像是被人控制住了,只能死死地盯著已經放大了的瞳孔。那顆黑色的眼珠,像是黑洞一樣。我的魂魄不由自主的旋轉。然後被吸了進去。
我尖叫,旋轉,頭暈腦脹。
我猛地打了個哆嗦。腦袋仍然在一圈圈的眩暈。我睜開眼,想看看我在那裡。
然後我發現,我跪在地上。眼前哪裡還有什麼小廟,只有一座高大的墳墓。而香爐,燈籠,蒲團,都已經消失不見了。
我摸了摸身上,屍牙堅硬無比,寶刀鋒利非常。我,好像還陽了。
我站起身來,看見薛倩和小舟也一臉茫然的站起來了。
薛倩問我:「咱們,又活了?」
我點點頭:「活了,活了。」
小舟看了看周圍,有些緊張地問:「阿飛呢?他怎麼不見了?老太太還在下面等著我呢。」
我看看東方已經泛白。大白天,鬼物不會輕易出現。我擺擺手:「咱們先下去,晚上再來。」
我們三個人心有餘悸,一瘸一拐的從假山上尋路走了下來。
等我們走到山腳下的時候,看見那堆紙錢仍然沒有燃盡。只不過,陳小妹和阿飛都不見了。
薛倩伸了伸脖子,仰天長嘯了一聲。似乎精神很好。我聽見他自言自語的說:「這一趟,真是把我嚇死了。哎,不過沒辦法。」
我奇怪的問:「什麼沒辦法?」
薛倩搖搖頭,雖然看得出來,他也怕的要命,不過他比來之前,精神似乎好了很多,那種感覺,就像是病人吃到了什麼補藥一樣。他喃喃自語:「也不知道我媽現在怎麼樣了。」
我一邊慢慢地往回走,一邊漫不經心的問道:「你媽的體質到底有什麼特殊的地方?呂先生要請她幫忙?」
薛倩搖搖頭:「我哪知道?」然後他回頭看了看亂葬崗,問我:「你猜,這鬼大人,是什麼來路?」
我苦笑一聲:「我怎麼可能猜得出來?不過聽他話裡面透出來的口風。他好像是被陰差關在這裡的。想要三十庫金銀把自己贖出去。」
薛倩點點頭。然後他面帶同情的拍拍的我肩膀:「老趙,你的空亡屋恐怕不簡單吶。你這輩子,嘖嘖嘖,八成要不平凡了。」
我心煩意亂的揮揮手:「滾蛋,我怎麼說也是大學畢業,怎麼可能幹一輩子這個?」
我們說話的工夫,已經走到空亡屋了。薛倩在屋門口很猶豫,躊躇著要不要進去。
我做了個請的姿勢:「怎麼?大白天也怕?」
薛倩撓了撓頭,只好走進去了。我們剛進屋,就聽見一個低沉的男音:「你們終於回來了。」
我嚇了一跳,這時候才發現,屋子裡面坐著一個人。正是阿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