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5節


我苦笑道:「他連自己的兒子都不記得了?」
呂先生居然答道:「不錯,他不記得自己的兒子了。我說過,他們兩個父子緣分很淺。嚴老爺子一死,這緣分就應該斷了。到時候,生者照顧活著的親人,而死者投胎轉世,忘記前緣。偏偏這兩父子怪得很。父慈子孝,死活都想念著對方。」
「眼鏡還好,畢竟頭腦健全,倒沒有出什麼事。而嚴老爺子就不同了。他是小鬼,天道在他身上的作用最為明顯。他開始慢慢的忘記自己的兒子是什麼模樣。所以才會四處認錯兒子。如果他堅持幾年,不肯投胎的話,他甚至會忘記兒子的身材,名字,甚至性別……只記得自己有個兒子,得了重病,需要他挖心製藥。」
我歎息一聲,說道:「那他們父子兩個,也真是夠可憐的。」
薛倩則問道:「有什麼病,需要用小嬰兒的心臟來治呢?」
呂先生搖了搖頭,說道:「這個,我也不知道了。」
我們三個交談了兩句,就沉默下來。而嚴老爺子已經把兒童的嘴掰開了,隨後,把那顆心臟塞了進去。
嬰兒的心臟很小,就像是一顆紅色的核桃一般。可就算是這樣,讓三四歲的小孩吞食,也顯得有些太大了。
嚴老爺子把小孩扶了起來,又是撫摸脖子,又是拍打脊背。總算讓小孩把那顆心臟吞了下去。
然後他把小孩重新放在了床上。給他蓋上了被子。一邊拍打,一邊長舒了一口氣,說道:「好了,現在好了。你吃了這塊肉,病很快就好了。」
這時候,原本躺在床上,昏迷不醒的眼鏡,忽然張開嘴,嘶啞著嗓子說了一句:「你別忘了還我。」
嚴老爺子嚇得打了個哆嗦。再看床上的小孩,哪裡是自己的兒子?不知道什麼時候變成了那嬰兒。他面色蒼白,正瞪著一雙眼睛,死死地看著自己。
第659章畫地為牢
實際上,病床上的小孩變成了死嬰。不僅嚴老爺子害怕,連我們幾個都嚇了一跳。幸好有呂先生不住的說:「別害怕,沒有事,沒有事。只是他幻想出來的而已。」
薛倩抱怨了一句:「這老頭幻象什麼不好?偏偏想這些神仙鬼道的嚇人。」
我說道:「嚴老爺子估計也不想這樣。只不過這件事在他心中造成的陰影揮之不去,所以才會如此吧。」
薛倩忽然驚恐的說道:「萬一過一會他想像自己到了地獄裡面,咱們也跟著去嗎?」
呂先生笑道:「有我在這裡,你安全得很,怕什麼?」
薛倩奇道:「呂老道,這麼不要臉的話你都能說得出口?」
我們三個人一邊鬥嘴,一邊向屋子裡面看。我發現嚴老爺子已經坐倒在地上,驚恐的看著床上的嬰兒,而那嬰兒嘿嘿笑了兩聲,就又重新躺下了。
這時候,我忽然聞到身後一股濃重的血腥味,我回頭看了一眼,發現身後站著兩個血肉模糊的厲鬼。
我條件反射般的向旁邊一躲,然後伸手去摸背後的大刀。等我把大刀橫在胸前之後,才想起來呂先生的話:「今晚上我們見到的所有鬼怪,都不必害怕,因為他們大多是嚴老爺子幻想出來的罷了。」
這兩個血肉模糊的人披頭散髮,身穿白衣,身上滿是斑斑血跡,兩隻腳腕上帶著鐵鏈,每走一步,都要發出叮叮噹噹的一陣響動。
我們三個人躲在大門兩邊,驚疑不定的看著這兩個人,不知道他們是什麼來路。而這兩人像是沒有看到我們似得。他們徑直走到屋子裡面了。對著嚴老爺子說道:「你時辰到了,跟著我們走一趟吧。」
嚴老爺子還沒有從那嬰兒的恐懼中緩過神來。猛地一抬頭,看見這麼兩位,頓時背過氣去了。
而那兩人一左一右,將嚴老爺子扶了起來。攙著他向外面走。一邊走,一邊在他耳邊念叨:「你盜取小兒心。傷天害理,罪大惡極,那可憐的魂魄已經將你告到了陰曹地府。閻王爺特命我們來拿你。」
嚴老爺子半睡半醒,身子不住的發抖,連掙扎都不敢了,任由這兩人帶走了。
我們三個人跟在他們身後,冒雨向外面走去。
嚴老爺子被兩隻厲鬼帶著,走了一會,居然到了那公墓門口。然後,他被人押送著,到了自己的墳墓跟前。那兩人說道:「閻王爺說了,就罰你住在這土堆下面,永世不得投胎。」然後,他們用力的推了嚴老爺子一把。
嚴老爺子哎呦一聲,身子沒入到土堆裡面,消失不見了。
而與此同時,他幻想出來的那兩隻厲鬼,也沒有蹤跡了。薛倩摸了摸自己身上,說道:「衣服干了。雨也停了。」
呂先生看著嚴老爺子的墓碑,說道:「估計這雨也是嚴老爺子的執念所生。八成二十年前,他取小孩心臟的時候,是在一個雨夜。」
我歎了口氣,說道:「怪不得嚴老爺子始終不能投胎。原來在他的幻想中,他被閻王爺懲罰,要生生世世呆在墳墓裡面。」
我們正在感歎,忽然聽見旁邊有個聲音說道:「嚴瘋子整天想出這些亂七八糟的東西來。我們曾經要他幻想些美人歌姬,唱曲助興,可是他想出來的那些人,個個醜陋不堪,往往唱上兩句,調子就變成了:你什麼時候還我的心臟……」
我循聲看去,發現說話的人正是之前向呂先生要酒的白髮老人。這老人站在棋局邊,一邊看棋,一邊對嚴老爺子發評論。
我問呂先生:「咱們現在怎麼辦,你想到法子解決那只厲鬼了嗎?」
呂先生倒背著手,向公墓門口走去,一邊走,一邊說道:「咱們既然已經知道了他們的恩怨所在,那就好辦多了。欠人家的當然要還。把賬目弄清楚了,不就可以皆大歡喜了嗎?」
我說道:「難道你要還給那小鬼一顆心臟嗎?」
呂先生說道:「也不一定是一顆心臟。咱們和他商量一番,或者多給他燒點紙,或者給他立個牌位,只要他滿意了,這筆賬自然就勾銷了。」
我說道:「我看那小鬼執念深的很,為了得到嬰兒的心臟,居然眼巴巴的等了二十年。咱們要想用紙錢收買他,恐怕不容易。」
呂先生看著我,笑了笑,說道:「怕什麼?你的舌頭好使的很,到時候我們就派你做說客,好好和小鬼談一番,爭取讓他同意。」
我心中嘀咕:「我怎麼感覺你又要坑我了呢?」
我們走出墓地不久,天就亮了。薛倩一邊打哈欠,一邊說道:「嚴老爺子也真是夠可憐的,活著的時候怕鬼,死了之後照樣怕鬼。而且不能投胎轉世。咱們把眼鏡身上的厲鬼解決了,可要好好幫幫他。」
呂先生嗯了一聲,說道:「幫他一把,也算是功德一件。更何況,治鬼比治人要容易的多了。」
我們三個人走到眼鏡家門口的時候,發現大門開著。我們三個人也沒有在意,就徑直走進去了。
眼鏡和孕婦都雙眼通紅,顯然是一夜沒睡。他們看見我們三個回來,都站起身來,問道:「怎麼樣了?」
呂先生點了點頭,說道:「見到人了。」
然後他在屋子裡面張望了一番,問道:「有吃的嗎?我有點餓了。」
孕婦說道:「有吃的,我去做飯。」眼鏡將她拉住了,說道:「你懷著孩子,還是休息一會吧,我來。」
看得出來,眼鏡很著急的想要知道自己父親的消息,但是又不敢怠慢了我們。
《空亡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