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28節


我越聽越不對勁:「生日送宅子?這是得多有錢?」
王老頭得意的說道:「還有呢。還有一個童男,一個童女。兩個小傢伙,專門服侍我的。那男孩長得那個俊,那女孩那個俏。我就琢磨著,等過上幾年,他們再長大幾歲,我就做個媒,撮合他們一下……」
王老頭絮絮叨叨的說話。而我聽得冷汗遍體。
我抹了一把腦門上的汗,身子有點發僵:「現代社會早就沒有丫鬟小廝之類的僕人了。過生日更不可能用童男童女做禮物。王老頭描述的場合,只有一種可能,那就是葬禮。」
只有在葬禮上,才會送童男童女。送紙紮的房子汽車。燒錫紙做的元寶,畫在黃紙上的棉衣、空調。賓客才會從大門口哭道正堂,跪在靈前磕頭。
我的身子劇烈的打了幾個哆嗦。然後小心翼翼的向身後看了看。
路燈昏暗,但是我的影子清晰地拖在身後。而王老頭,身後空蕩蕩的。
不僅如此,我看見他腳上穿著白襪,套著黑布鞋。他的腳後跟根本沒有沾地。腳尖在地上一點,就向前挪了一步。
我下意識的就把大刀從背後解了下來。
王老頭還在絮絮叨叨的說著:「他們不光給我禮物,還給我兒子禮金。我兒子就找了一張大紙,把他們的名字寫上了。像是考上了科舉,張皇榜一樣……」
他說到這裡,一扭頭,看見我提著大刀,目露凶光。不由得臉色大變,哆嗦著說道:「趙莽?你怎麼了?」
我看見他這幅樣子,連忙把臉上的表情收斂了一下。我不漏痕跡的向後退了一步,說道:「沒什麼,臉有點抽筋了。」
王老頭長舒了一口氣:「嚇死我了。我還以為,你見我收到的禮物多。心裡面不高興,要打我呢。」
我乾笑了兩聲:「我打你做什麼?老爺子你兒女孝順,我替你高興。」
我一邊安慰他,一邊心中納悶:「他不知道自己已經死了?」
第1002章聽戲
王老頭的眼神很無辜,似乎很擔心我會生氣一樣。他不再講他的壽宴了。又開始說廟會裡面的事。
我站在旁邊,默不作聲的思考著。
我搬到空亡屋的時候,王老頭就已經糊塗了。經常找不到家。難道說,他的魂魄把自己的葬禮錯認成了壽宴?
不過這種情況也不是不可能。經過剛才王老頭這麼一說,我忽然發現壽宴和葬禮確實有很多相似的地方……想不到生與死,能夠通過這種方式聯繫起來。
我站在地上沒有動,王老頭也就不敢亂走。只是不停地說著廟會。
我忽然發現他其實很緊張,生怕冷場了之後我會拂袖而去一樣,所以盡量的多說話,想要通過這種方式留住我。而他卻不知道,大多數人卻因此討厭了他的嘮叨。
我忽然覺得他有些可憐。於是衝他笑了笑:「老爺子,咱們接著走吧。不然的話,你趕不上看戲了。」
王老頭見我主動說話,馬上喜出望外,說道:「沒關係,沒關係。那位老闆答應了我的,要等我來了之後才開場。」
我盡量和他說笑:「可不是嗎?這是給你一個人演的專場,當然要等你了。」
我們兩個走了一會之後,我旁敲側擊的問道:「老爺子,你有沒有覺得你的生日,和以前不一樣?」
王老頭說道:「比以前熱鬧多了。」
我說道:「只是熱鬧多了嗎?你有沒有覺得,這生日有點似曾相識?也許你以前在別人家見過,比如吃大鍋飯,送汽車……」
王老頭聽我這麼說,眼前一亮:「我還真的有點印象。你讓我想想。我好像見過這樣的生日。可是到底在哪見得?我怎麼想不起來了?」
我看王老頭在冥思苦想,神態不是在作偽。我歎了口氣,心想:「看來他是真的糊塗了。不是裝出這幅樣子來,要來騙我。」
不過想想也是,王老頭活著的時候就與人為善,見誰都嘿嘿的笑,死了做了鬼,應該也不會害人吧。
我放下心來,和王老頭有一搭沒一搭的聊天。王老頭說道:「不知道明年我過生日的時候,還有沒有這麼大排場。」
我說道:「你喜歡大排場,我去和你兒子說說,讓他多準備準備。」
王老頭忙說道:「不用跟他說這個。萬一他埋怨你一個外人多事,那就不好了。」
我心中歎息:「明年你可見不到這麼大的排場了。你的兒子並沒有改你的生日,而是從嚥氣的那一刻開始,你就只過忌日,不過生日了。等你忌日的時候,只有至親的幾個人,在墳前燒兩張紙罷了。淒涼的很。」
我正在思考,忽然聽到王老頭嘀咕了一句:「真是奇怪。以前我走這麼久的路,早就累得要歇一歇了。今天倒一點感覺都沒有。」
我說道:「你有沒有發現,你現在走路和平時不一樣?」
王老頭疑惑的說道:「有不一樣嗎?我感覺不到。」
我看了看他的雙腳。他仍然在踮著腳尖,一步步的向前走。
小鬼的身子很輕,他們如果像常人一樣走路,反而不舒服。一旦做了鬼,只要經過幾個小時的適應,就會自主不自主的選擇這種走路方式。
王老頭腦子糊塗,自己的走路方式都改變了,他卻沒有發現。
我們拐了一個彎,發現前面燈火通明。
我看見繞著判官廟,有十幾個帳篷。這些帳篷裡面睡著雜技演員,歌舞演員,以及馬戲團的演員。帳篷前面都掛著燈泡,把周圍照的很亮。
王老頭很自覺地避過了那些燈泡,從陰影中穿行過去了。
我看見地上有白天掉落的這種垃圾。有冰糕棍,零食的包裝袋,以及踩爛了的蘋果,空氣中仍然瀰漫著白天熱鬧的味道,不過現在是晚上了,一切都安靜下來了……這一地狼藉讓我感覺判官廟很孤獨。
看來最寂寞的不是空無一人,而是狂歡結束後的冷清。
王老頭叫了我一聲:「趙莽,你怎麼不走了?」
我回過身來,問道:「戲台在哪?」
王老頭說道:「戲台比較偏。現在的年輕人不愛看戲了。所以戲台搭在了遠處。」
我嗯了一聲。就跟著王老頭走過去了。
《空亡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