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29節


我看見在距離判官廟幾百步的地方,確實有一個小小的戲台。戲台周圍空無一人,只是在正中央吊著一隻燈泡。檯子上有個人趴在桌子上,正在伏案大睡。
王老頭叫道:「老闆?老闆?」
那人一激靈,坐了起來,問道:「是誰在叫我?」
王老頭說道:「是我。咱們不是約好了唱戲嗎?」
那人揉了揉眼睛,打了個哈欠,說道:「對,唱戲,我想起來了。你等我一下,我得扮上。」
隨後,他轉身向後台走去了。
我看見這人眼睛通紅,裡面佈滿了血絲,顯然有幾天沒有睡好覺了。在電燈下面,他的腳下有一道明顯的影子。這是一個活人。
我心中奇怪:「怎麼活人和鬼約好了,要給他唱戲呢?他們兩個怎麼回事?」
我看了看王老頭,問道:「你們兩個什麼時候約好的晚上聽戲?」
王老頭說道:「前兩天約好的。他們唱戲的,本來就有夜戲。專門給沒有聽夠的人唱的。只不過現在聽戲的越來越少了,誰也不肯在晚上出來了。不過,只要有人想聽,說點好話,他們還是會唱的。」
我皺了皺眉頭,說道:「我是問你,你們兩個約好了晚上聽戲,是在過生日之前,還是在過生日之後?」
王老頭想了想,說道:「是過生日之前約好的。我每天都來。那時候每天晚上,我兒子都送我來聽戲,聽完了之後,再把我接走。可是過完了生日,他的態度就大變了。我和他說話,他也裝聽不到。做飯也沒有我的份了。他不給我做,我就賭氣不吃了。時間久了,居然不覺得餓了。這樣倒好,省糧食。」
我無奈的笑了笑:「你兒子倒是想和你說話,可是他聽不到啊。」
我沖王老頭說道:「既然你兒子不送你來聽戲了。你這幾天是怎麼聽得?」
王老頭說道:「過了生日之後,我都是自己來的。可是每次都要找很久。昨天晚上,我一直找不到家了,在城裡面轉了一晚上,快要天亮的時候才回去了。」
我心中暗道:「真是好險。如果你多轉一會,等天亮之後,很有可能會被陽氣傷到。」
這時候,那唱戲的已經出來了。他抹了一個大黑臉,哇呀呀的叫著。
王老頭向我說道:「這是扮的包公。今天唱包公案。」
我點了點頭:「原來是包公。老爺子,你好好看吧。等看完了叫我一聲,咱們就回去。」
王老頭答應了,就在戲台前面的一摞殘磚上坐下來了。聚精會神的向前面看。
戲台上沒有伴奏,也沒有用音箱。只有包公一個人,手舞足蹈的唱著。這種場面,實在是詭異的很。
而我靠在樹上,想要睡一覺。可是我怎麼也睡不著了。看戲的小鬼,詭異的戲子,這些東西在我腦子裡面不住的盤旋,我一點睡意都沒有了。
包公還在吱吱呀呀的唱著,我一句也聽不懂。只覺得這包公很威嚴,全身充滿了怒意。我感覺這整個廟會上面,唯有這位包公,和廟裡面的判官最貼切了。
我打了個哈欠,心想:「等包公唱完,我把王老頭送回去。天亮之後,一定要回來問問,看看這裡到底是怎麼回事。」
第1003章喊冤
我不愛聽戲。除了小時候跟著鎮上的老人看熱鬧,在戲台下面玩過一段時間之外,就再也沒有接觸過這些東西了。
可就算是再沒有聽過戲,我也覺得今天這包公唱的有些不對。
開始的時候,他還算是威嚴,唱的一板一眼,滿身正氣。到後來的時候,聲音越來越小,甚至有些時候嗓音明顯的在打哆嗦。
我心中想道:「難道他發現了王老頭是死人,所以害怕了?」
我抬頭向戲台上看了一眼,發現包公一邊唱戲,一邊偷偷地拉袖子,向手腕上瞟。
我奇道:「他是在看表?看樣子他也困了,很想早點回去睡覺啊。」
幾分鐘後,包公拖著長腔,唱到某一句的時候,忽然硬生生的止住了。那種感覺,就像是有個人捏住了他的喉嚨,強迫他停止出聲一樣。
我奇怪的向戲台上看了一眼,我發現包公臉上露出畏懼的神色來。
他整張臉都被油彩蒙著,但是那種恐懼太劇烈了。根本掩飾不住。
我看見他面前跪著一個人。這人穿著白衣白褲,披頭散髮,對著他不住的磕頭。嘴裡面一直小聲的嘟囔著:「青天大老爺,你可得給我做主啊。」然後從懷裡面掏出一張紙來,帶著哭腔說道:「這是我的狀紙。」
包公嚇得不住的後退,幾乎從戲台上面掉下去。
我瞇著眼睛看了看。這個喊冤的人是一隻冤鬼,身上的怨氣頗重。
我悄悄地把大刀從背後取了下來。然後注視著戲台上面。
如果這只冤鬼只是跪地哀求,那我不會理會。不過,只要他有一點不軌之心,想要害這位包公,那我肯定就得出手。我是道士,雖然身懷丹方,不想惹事,但是也不能見死不救。
冤鬼見包公不說話,於是跪在地上,步步逼近。而包公則不住的躲閃。他們兩個一進一退。官不像官,民不像民。
眼看包公被冤鬼逼到了死角,再也無路可退。我擔心那隻鬼會對他不利,打算提著刀上去。
這時候,王老頭不滿的叫了一聲:「怎麼又是你?還讓不讓人看戲了?」
他的步子變得很快,三跳兩跳走到了戲台上。把冤鬼給拽起來了。他一邊推搡那只冤鬼,一邊說道:「這是戲台,不是衙門,你來錯地方了。」
那冤鬼帶著哭腔說道:「我有冤情,我真的有冤情。」
王老頭說道:「有冤情你該去哪告去哪告。這裡是戲台。人家是唱戲的,不是斷案的。」
冤鬼哭道:「我這個冤情,只有包青天管得了。旁人都不行,這不就是包青天嗎?」
王老頭怒道:「你怎麼這麼糊塗呢?這不是包青天,你認錯了,趕快走吧。」
那冤鬼一邊哭,一邊說道:「這明明就是包青天。你為什麼要趕我走……」
冤鬼一邊哭,一邊被王老頭推搡到戲台下面了。然後他擦眼抹淚的走了。
我把大刀背在身上,歪著頭看戲台上的包公,心想:「有點意思啊。這傢伙只是演個包公而已。真的惹來了小鬼告狀?」
《空亡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