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28節


我剛要坐下,忽然聽到有人咦了一聲,說道:「這裡已經很多年沒有人來過了,兄台,你是什麼人?」
我扭頭一看,發現我面前站著一個年輕人。他身上穿著長袍,頭上挽著髻,手裡面拿著一卷書,看起來是一個書生。
我站起來,說道:「我是被人推下來的,你是這裡的人?」
那書生長歎了一聲,說道:「我不是這裡的人,我與你一樣,被困在這個地方。」
我看見這書生眉清目秀,態度和善,不由得大生好感,於是問道:「你怎麼被困在這裡的?」
書生面帶愁容的說道:「你看我這身打扮也應該知道了。我是一個讀書人。早起晚睡讀聖賢書,想要考取功名。只可惜屢試不第。實不相瞞,連小我八歲的侄子都考中了,我還是個布衣,真是丟人吶。後來有幾個無賴在街上碰見我了,拿這話讓我難堪,我受了點刺激,就有些癲狂了。」
我聽到這裡,嘴角露出了一絲瞭然的微笑。書生這種情況,在現代社會也有,而且還不少。有不少人前途受挫,輕則撒癔症,打老婆摔孩子。重則報復社會,無所不為。
書生見我不說話,又自顧的說道:「我發狂之後,把家裡面的書都燒了。披散著頭髮,光著身子,整天在大街上瞎跑。後來有一天,我看見一個道士從此地經過,他走到我身邊的時候,咦了一聲,說道:「這個年輕人,似乎有仙根啊。」隨後,他用拂塵敲了敲我的後腦勺。」
「當時我的腦子猛然清醒了,像是噩夢中的人終於回到現實中一樣。我忽然意識到,我正不著寸縷的站在大街上,心裡面頓時窘迫得很,連忙向旁邊的小販借了件衣服,胡亂披在身上回家了。」
我想了想當時的情景,不由得笑出聲來。
書生似乎很多年沒有和人說過話了,好容易有了我這麼個聽眾,生怕我走了,恨不得把祖墳都挖出來,引我聽下去。
他又說道:「我回家之後,左思右想,總覺得那道士是神人,於是辭別了老母親,帶了些盤纏。開始到處尋訪他。這一尋訪,就是三年。」
「結果到第三年的冬天,終於有了一點眉目。那一年,比以往冷了幾倍不止。我穿著棉衣,戴著帽子,裹得嚴嚴實實,在深山裡面走。天上正下著鵝毛大雪,積雪深得能到人的腰上。這種大雪,有什麼陷阱斷崖,根本看不出來。所以我只能拿著一根木棍,走兩步,在前面戳一下。」
「這一路上,我是又冷又怕,身子不住的發抖。後來我轉過了一個雪堆,一抬頭,就看見那位道長了。你猜那邊有什麼?」
我搖了搖頭,說道:「我猜不著,有什麼?」
書生一拍大腿,說道:「我看見道長坐在一棵大樹下面,樹上長著綠葉,葉子中間又有紅花。綠肥紅瘦,真是好看得很。又有幾隻五彩斑斕的鳥站在花間,叫聲清脆,好一派安逸的美景。」
我打斷他:「你等一下。你這話前後矛盾啊。剛才不是大雪封山嗎?怎麼忽然又綠肥紅瘦了?」
書生激動地掐了我一把,他的力氣過大,疼得我直咧嘴。書聲說道:「兄台,你還沒明白嗎?那位道長是神仙啊,他坐在大樹下面,方圓一丈之內,溫暖如春。」
我恍然大悟:「原來是這樣。想必他的陰陽二氣極為厲害,所以可以用陽氣逼的周圍的冰雪不敢靠近。」
書生一拍手,喜道:「你也懂道術?」
我乾笑一聲,說道:「稍微研究過一段時間。」
書生說道:「兄台所說,一點不錯。那位道長用的就是這個法門。且說我當時看見這個神跡,頓時拜服倒地,膝行而前。」
他似乎又生怕我不懂似得,說道:「你知道膝行是怎麼走吧?像這樣,跪在地上,爬著過去。」
我看見他趴在地上神態滑稽,於是乾笑了一聲,說道:「我知道。」
書生笑道:「當時我趴在地上之後,才發現,原來這樣走更省力。嘿嘿,我爬到那道士面前,只覺得一股暖意沁過來,四肢百骸,說不盡的舒服。於是我就求他,說我想學道成仙,希望老神仙給個機會。」
我問道:「他答應了?」
書生歎了口氣,說道:「得道成仙這種大事,老神仙哪能輕易答應?他跟我說:學仙一定要清心寡慾,不能留戀世間的事。要做到看見毒蛇猛獸不害怕。看見美女不動心。看見家人不動情,看見富貴如浮雲。」
我點了點頭,說道:「有道理。」
書生說道:「我當時跪在地上信誓旦旦,告訴道士:我早就厭倦了人間,不然的話,我也不可能找了你三年要學道。你就收下我吧。」
「那道士倒也痛快,估計是看我有仙根,是個好苗子,於是就答應了。接下來,我也不知道在深山中住了幾年,每天跟著道士學習仙術。練習呼吸吐納,調和陰陽二氣。」
接下來,書生開始長篇大論的講他學來的道術。我越聽越驚奇。因為他講的,確實是正統道術,一點不差。
我雖然不是什麼道門中的高人,但是畢竟拜呂先生為師,已經入了門。如果有人在我旁邊胡謅,我一定能聽出來。但是這書生不同,他所講的道術,與呂先生教我的,並沒有什麼差別。
我心中想道:「看來這書生真的曾經學仙。不是胡說八道的。」
第1158章地仙
書生講了一會,忽然扭頭看了我一眼:「這些道術,你知不知道?要不要我教教你?」
我微笑著搖了搖頭,說道:「我懂這些道術,而且我對修道不是太感興趣。」
書生惋惜的說道:「修道成仙,多少人的夢想,你怎麼不感興趣呢?」
他又問道:「那你有沒有什麼可教我的?」
我撓了撓頭,說道:「我也沒有什麼可教你的,咱們兩個的水平,幾乎一樣。」
書生無奈的說道:「真是巧了。」
我笑著問道:「你跟著老神仙學了這麼久的道術,學會什麼東西沒有?」
書生一聽這話,馬上就來了精神。他說道:「實不相瞞,道術這種東西,開始的時候最難,猶如一個人滅了火把,在黑夜中趕路。你不知道自己走的方向對不對,也不知道自己是在向前走,還是在路上轉圈,總之心中忐忑的很,時不時就要懷疑自己是在練無用功。這一關最難過,往往修道之人練到這時候,心灰意冷,以為自己練錯了,所以放棄了。」
我點了點頭,沒有說話。
書生見我贊同他的觀點,就繼續說道:「如果你咬牙堅持下去,就好比是在黑夜中走得久了,天漸漸地亮了,這時候,你就能稍微看到腳下的路,這就算是入門了。只要入門,必然一日千里,你有多用功,就能有多大的成就。」
「而我,嘿嘿,就看到了那條路。我跟著道士學了不知道多久,終於有了成效。我漸漸地冬天不知道冷,夏天不覺得熱。開始的時候每天吃三兩個野果,到後來,餐風飲露就可以混個飽。我的身子越來越輕盈,往往一步能邁出一丈有餘。我心中空無一物,塵世間的勾心鬥角,殺戮算計,忘得一乾二淨,山中的蟲魚鳥獸,都以我為玩伴。」
我看著書生得意洋洋的講這些,不由得乾笑了兩聲,說道:「那你豈不是要成仙了?」
書生乾笑了一聲,說道:「那倒也未必。這些只不過是細枝末節罷了,這是地仙術,不值一提。咱們真正要學的,是天仙術。」
他的臉色忽然變得很神秘,他坐在我身邊,小聲的說道:「你猜,我怎麼知道這些是地仙術?」
我搖了搖頭,說道:「我猜不著。」
書生得意的笑道:「不僅你猜不著,如果沒有那件事,我也猜不著。」
《空亡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