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62節


道觀並不大,他們兩個走到了大殿門口。那裡放著一個銅香爐,香爐蓋著蓋子,裡面並沒有煙氣冒出來。
道士把蓋子揭開,裡面冒出一股濃烈的血腥味。我探頭一看,發現這根本就是大血缸。
這番景象,嚇得我直哆嗦,我向呂先生叫道:「這老道什麼來路?怎麼在香爐裡面放了這麼多血?怎麼看也不像是正派人士。」
呂先生微微點了點頭,說道:「他的道術,的確來路不正。不過,這個人的心思倒也不是太壞。屠刀到了他的手裡面能變成菜刀,這倒也不錯。」
我又看了看我爸,只見他面色蒼白,顯然也被嚇壞了。我看他的樣子,分明是想逃走算了,但是卻強忍著沒有動彈。哎,看來他是千方百計,非得把我救活不可了。
道士沖那香爐裡面說道:「蠢物,你出來吧,現在用到你了。」
這話說了之後,香爐中的血液忽然冒起泡來了。像是要燒開的水一樣。
過了一會,那些氣泡越來越大。緊接著,有一條通體金黃的怪魚躍了出來。
我說它是魚,只因為它是從水裡面竄出來的罷了。實際上它身上並沒有魚鱗,而且腦袋上長著一張怪臉。它看見道士之後,露出一副凶相來。呲牙咧嘴的撕咬過去。
道士忽然出手,快的像是一道閃電,一下把怪魚給抓住了。怪魚還在他的手裡面掙扎,帶動得道士的手掌不住的顫抖,看樣子,這條魚的力氣很大。
道士悶哼了一聲,從懷裡面掏出來一柄利刃,寒光一閃,向怪魚削了過去。
那條魚發出一聲怪叫,緊接著,撲通一聲,又掉落到香爐當中。而那血池上,則飄起來薄薄的一片魚肉。
這片魚肉薄的像是一張紙片,而且通體發黃。道士將這塊肉拎起來,手裡的小刀劃了兩下,把魚肉裁成了一張道符大小。
呂先生恍然大悟,說道:「怪不得那張道符在棺材裡面埋了那麼久,又是土氣又是水氣的侵蝕,卻連個霉斑都沒有,像是新的一樣。原來它的來歷也不凡啊。」
我問道:「這麼說,這道符真的是從怪魚身上削下來的?有什麼魚是生活在血裡的?你知道嗎?」
呂先生笑了笑,說道:「當初道士取這張道符的時候,可能用了什麼奇怪的道術,令你父親大吃了一驚。所以在做夢的時候,才會想像出血池和怪魚來。其實,真實的情況,未必這麼詭異。」
我點了點頭,說道:「在夢裡面把當年的事想像成離奇古怪的東西也很平常。不過至少能說明,這道符確實來歷不凡。」
第1266章死符
我和呂先生不動聲色的跟著道士,看著他圍著我的肉身不停地忙活。
過了一會,我爸說道:「我雖然不懂道術,但是也見了這麼多了,多少也知道一點。現在孩子死了,你要想把他救活,不應該先把他的魂魄找回來嗎?」
道士搖了搖頭,說道:「不要緊,他的魂魄還沒有走,不在身上。」
他衝我爸笑了笑,說道:「你想想,一座山壓垮了一艘船,山不還是在船上嗎?這魂魄要離開肉身,沒有個三五天辦不到。所以我每次都能把他救活。如果換做別的人死了,魂魄很快就跑了,再想找回來可就難了。」
我爸點了點頭,說道:「原來是這麼回事。」
道士把我身上的衣服解開。然後在兩肩以及額頭上點了三支蠟燭。
呂先生笑道:「這道士在玩滴蠟啊。」
我詫異的看了他一眼,說道:「呂老道,你這麼大歲數了,還懂這個?」
呂先生奇怪的問道:「這話有什麼問題嗎?我經常聽見薛倩說。」
我笑道:「沒問題,沒問題。這是年輕人之間最時髦的話,你以後見了年輕人,尤其是年輕的姑娘,說上這麼兩句,她們就覺得你年紀雖然大了,心倒還不老。肯定對你印象很好。」
呂先生笑道:「是嗎?原來還有這個竅門啊。」
我臉上使勁繃著,莊重的點了點頭:「可不是嗎?」然而我心裡面已經笑開了花。想像著呂先生出了醜,得知真相時候的窘態,就忍不住想要在地上打滾。
我正在得意,忽然聽見我爸問道:「這蠟燭是做什麼用的?」
道士說道:「人身上都有三盞本命燈。這三盞燈一滅,生魂變成鬼魂,就不可救了。你看不見三盞命火,所以我點上蠟燭,讓你也能看到。」
我爸奇道:「為什麼讓我看這些?」
道士拿出剛才裁好的魚符來,說道:「因為過一會我要畫一道死符。」
這個名字就把我們嚇了一跳,我呂先生:「死符是什麼東西?」
呂先生還沒有回答,我爸也開始問了:「死符是做什麼用的?」
道士說道:「死符畫成之後。需要在上面寫死字。每寫一個字,被符咒所困的人就要減壽十年。」
我爸小心翼翼的問道:「你打算用這符咒困住誰?」
道士指了指我的屍首。我爸頓時慌了,說道:「我找你來是救命的,可不是來害命的。」
道士笑了笑,說道:「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我這符咒不貼在他的身上,而是裹住剛才那兩根頭髮。這樣一來,他的魂魄有一半就處於假死的狀態當中。這就好比一艘船載不動一座山,那就想辦法把這座山減去一半的重量。」
我爸點了點頭,說道:「原來如此。」
道士說道:「我寫一個死字,就可以讓他的魂魄蟄伏十年,與常人無異。寫兩個死字,可以保他二十年。」
我爸點了點頭,說道:「快寫吧。」
道士歎了口氣,說道:「這一道符咒,不能寫的太猛。不然的話,會撲滅三盞燈。你過一會就守著他的本命燈火,如果看見火苗漸漸地變小,不要驚慌。只要咬破你的中指,把血滴上去就行了。所謂父子連心,你的血最管用。你幫他撐過這一段時間,自然就沒事了。等我的符咒完成之後,你會大病一場,其餘的都不要緊。」
我爸點了點頭,說道:「我明白。請開始吧。」
道士點了點頭,用剛才的小刀,慢慢的扎到了自己的心口裡面。然後用一個茶杯,淺淺的接了小半杯。而他的臉色,也迅速的蒼白下來了。
呂先生歎道:「這是心頭血啊。換做別人紮下去,早就死了。只有修道之人,能夠憑著高超的技巧,僥倖活下來。不過也險得很,稍有不慎,就會沒命。」
他拍了拍我的肩膀,說道:「這位道士真是不錯啊。」
我爸雖然不懂道術,但是也明白那個位置何等重要,他有些動容的說道:「以前是我錯了。你肯刺自己的心口救他,這種大恩大德,實在無法報答。你想收他為徒,就帶他走吧。」
道士已經把刀拔出來了,封住了傷口。他微笑著搖了搖頭:「我對他確實有恩,這個不假。然而有恩就要逼他為我做事嗎?那我反而成了天底下最壞的壞人了。比那些用強權逼迫人的還要可惡。面對強權,你雖然身不由己,但是還可以憤怒,還可以咒罵。但是對於恩情,雖然不想做,卻又不得不做,嘴裡面還要說好話,心裡面還要懷著愧疚。這樣多難受?」
《空亡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