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64節


道士點了點頭,說道:「如果你這麼想,那確實也是一番好處。不過四十年之後,我這符咒就沒用了,到時候,他就會恢復本來面目。那生辰八字也就藏不住了。」
我爸點了點頭,說道:「這個道理我明白。」
道士又想了想,取過毛筆,在黃紙上寫了一行字,說道:「這香爐中的血水,是我經過秘法練成的,無人知道人血有多少,獸血有多少。男人的血占幾分,女人的血占幾分。所以任憑他怎麼猜,也猜不到這孩子的八字。只有我能夠推算出來。」
他把黃紙塞到我爸手中,說道:「這個你拿著。四十年之內,婚喪嫁娶,用到八字的地方,就照著這個來,這就是他的新八字。不過你要記著一樣,四十年之後,這八字可就不能用了。」
我爸把黃紙收起來,說道:「我明白。」
道士點了點頭,說道:「請回吧,我明天也要離開這了。」
我爸說道:「明天我送送你。」
道士搖了搖頭:「不用送。緣分盡了,咱們轉頭就走。緣分未盡,咱們就在一塊做鄰居。這樣要走了,又依依惜別,倒顯得假了。」
我爸笑道:「你肚子裡面的歪理倒不少。」
我爸將我背在身上,伸手又把棺材抱起來,他轉身要走的時候。
忽然聽見道士說道:「每逢這孩子生日的時候,記得去墳頭上看看他,給他過個生日。」道士頓了頓,說道:「我指的是,他本來的生日。八月十四。」
我爸點了點頭,又問道:「一定得給他過生日嗎?」
道士說道:「他的魂魄大半被死符封住,心裡面還是有些不平的。如果你將它仍在荒郊野外,總也不理它,他心中難免就有了妒意。到時候難免會生出事來。輕則這孩子晚上做幾個噩夢,重則見鬼。」
我爸答應了一聲,說道:「我記下了。」
道士揮了揮手,說道:「去吧,去吧。」
隨後,天上的月亮越來越暗,周圍的人也看不清楚了。
我抬頭一看,發現是一大塊烏雲,將月光遮住了。
那月亮半遮半掩,讓那烏雲添了一圈金邊。這種景色實在難得。這一塊烏雲也與白天的雲彩大不相同。
我正看得出神,忽然耳邊猛地響起一聲:「為什麼把我關在這裡?」
這聲音嚇得我一哆嗦,忍不住就叫了一聲。
隨後,我聽見風聲嗚嗚,鬼哭狼嚎,這風聲中,又有魂魄的不滿聲,抱怨聲,索命聲。
我拽了拽旁邊的呂先生,說道:「那傢伙怎麼又出來了?」
呂先生乾笑了一聲,說道:「那傢伙不就是你自己嗎?你怎麼反而問我?」
這時候,我聽到那小鬼又幽幽的說道:「八月十五雲遮月,正月十五雪打燈。」
這聲音是模仿小孩的語氣說出來的,但是裡面有說不盡的詭異。
呂先生小聲的問道:「趙莽,這話什麼意思?怎麼好端端的,冒出來這麼一句?」
我說道:「我對於五歲之前的記憶,幾乎只有這句話了。我爸在中秋節的時候,經常望著天說這句話。」
呂先生點了點頭,也沒有說話。
過了一會,我聽見那小鬼又說道:「嘿嘿,八月十五了,你們都把我忘了。那我也要攪得你們不安生。」
隨後,我看見烏雲收斂了幾分,露出來了一縷月光,漸漸的把這世界照亮了。
我看見我和呂先生正站在我家門口,而另一個我站在院子裡面,滿身塵土,又是跳,又是叫:「為什麼把我忘了?為什麼把我忘了?」
我爸媽手裡面端著長壽麵,叫道:「沒有忘,沒有忘,來吃麵吧。」
呂先生看了這一幕,笑道:「在你父親的夢中,你被鬼上身了。」
我說道:「是啊,他們忘了給小鬼過生日……怪了,我的魂魄還一分為二了不成?自己上自己的身,這算什麼?」
呂先生指了指我的心口,說道:「這是心魔罷了,看起來像鬼上身,其實不是。得這個病不容易,治這個病更難,就算是道士來了也束手無策。幸好這麼多年,你的父母從來沒有忘了上墳過生日。你看看他的夢,還在擔心自己忘記了呢。」
我點了點頭,有些不忍心看院子裡面的三個人,說道:「咱們走吧。」
呂先生正要說話,只聽見頭頂上霹靂一聲,緊接著,天崩地裂,將我們漏了下去。
第1268章雲遮月
這種場面我已經經歷過了幾次,算得上是熟門熟路了。第一次見的時候,自然嚇得了不得。而現在則可以閉上眼睛,任由身體向下墜落,不去管那種眩暈感。
幾分鐘後,我重新睜開眼睛,發現我和呂先生站在屋子裡面。
而臥室中的燈已經打開了。我爸正坐在床上擦汗。我媽睡得迷迷糊糊,問道:「大半夜的,你又怎麼了?」
我爸嘀咕道:「好像做了個噩夢。」
我媽漫不經心的問道:「夢見什麼了?」
我爸說道:「大半不記得了。好像是忘了上墳過生日,結果孩子鬧起來了。」
我媽笑道:「你這可真是糊塗了。咱們今晚不是剛剛上了墳嗎?怎麼好端端的又做這種夢。」
我爸笑道:「你還說我呢,每年進了八月,你就沒有睡踏實過。每天念叨著還有多久到十四,千萬不能誤了日子。直到八月十四這一天,做了長壽麵,放在墳頭上,才能踏實下來。結果沒踏實了幾個月,又該過年了,剛剛過了年,又掰著手指頭算,什麼時候到八月,千萬不能忘了。」
我媽笑道:「咱們兩個誰也別說誰了。五十步笑百步。」
我爸笑了一會,臉上的神色又凝重起來了,他有些疑惑的說道:「在夢裡面感覺很奇怪,我好像看見孩子了。好像他回來了,但是我沒有把他認出來。」
我媽聽了這話,問道:「這什麼意思?你到底怎麼夢見的?是在哪見得面,都說什麼話了?」
我爸搖了搖頭,說道:「都不記得了。」
《空亡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