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節
「你們的母親,是個很好的女人。她真的愛我,可是我知道,我們根本無法生活在一起。畢竟,誰會嫁給一頭為了控制詛咒要不停吃人肉的牛呢?後來,她嫁給了老德魯。雖然德魯為村子裡做了那麼多事情,可是人們心裡還是把它當作怪物。我只能繼續掩飾身份,因為我想活下去,我害怕如果村民發現我是一個靠人肉為生的牛頭怪物,不知道會用什麼可怕的手段折磨我,而你也會被折磨死,所以只能把吃人的事情嫁禍給德魯,我那愚蠢的兒子。」
莎拉如遭電擊,身體不停搖晃著:「他……他是我的哥哥?我以為……我以為他也是遭到牛頭詛咒家族的後代,沒想到……」
旺度走到莎拉身後,長歎了口氣:「你也厭倦了吃人肉吧。咱們家族,本來就不該有後代!到了我這一代,只剩下我一個人的時候,曾經發過誓,絕對不會愛上任何人,這樣就可以讓詛咒消失。所以我只吃屍體,絕不吃活人,直到流浪到這個村子。那天,你的母親正在溪邊洗衣服,陽光灑在河面上,金光閃閃,她的臉龐也如同灑了一層細細碎碎的金粉,很美。那一刻,我知道,這個詛咒,要延續下去了。」
「你為什麼要愛上她?」莎拉渾濁的牛眼裡滴出了黏稠的淚水,咧嘴露出黃褐色的槽牙,「而讓我們繼續承擔著可怕的詛咒?」
旺度全身哆嗦著,怔怔地望著窗外,沒有回答女兒,自顧自地說:「他回來了,德魯的鬼魂回來復仇了。
「那天晚上,你們的母親先生下了德魯,一個牛頭怪物,但是誰也不知道,在她肚子裡面還有一個嬰兒,當村民全都聚在廣場時,我偷偷去看你們母親最後一眼,發現了你,於是把你偷偷抱回家。當我趕到廣場,發現村民要燒死德魯,連忙把他搶了過來,當時我真的想抱著他逃走,可是想到了你,想到你們死去的母親,還有村民凶殘的目光,我膽怯了。如果犧牲他能換咱們倆的命,我也情願這樣去做……
「我向你們的母親發過誓,雖然不能娶她,但是也絕對不會傷害村民。每隔一段時間,我都會偷偷出村找屍體,做成咖喱肉醬帶回來。也正是因為她,我相信了世界上有善良的人,但是她的死,還有村民那天晚上的瘋狂,讓我再也不相信了。我們是為了控制詛咒不得不吃人,而他們,卻因為飢餓,活活吃了德魯!他們,都會得到報應的!」
「父親,我們還有活著的意義麼?」
「沒有了,」旺度閉上眼睛,「德魯的鬼魂回來復仇了。所有人都會死。你聽,他來了。」
屋外,傳來幾聲淒厲的牛嚎,還有村民們憤怒的咒罵聲。
八
德魯講完這個故事,又舔了幾口姜茶。考古學家拉瑪早已目瞪口呆,眼前這隻牛頭怪物似乎都不及故事恐怖。德魯摸著腦袋上的牛角笑了笑:「就在那天晚上,德魯真的再次出現在村裡,搶了一個嬰兒。早有戒備的村民追趕他到了旺度家,卻發現旺度和莎拉居然也長著牛頭。德魯衝進莎拉的內室掀起床,刨開新掩埋的土,露出了裡面的幾具零碎骸骨,還有一個牛頭骨架。正當村民不知所措的時候,德魯躺倒在土坑裡,瞬間變成了一具骷髏!
「旺度和莎拉因為食人被活活燒死。在火中,旺度大笑著說他遲早會回來復仇的。過了半個多月,村民們發現了一件恐懼的事情。他們三個人的腦袋,慢慢長成了牛頭。旺度臨死前最後的詛咒真的出現了!村民們挖出莎拉和德魯的牛頭遺骸,按照古法掛在村口的大樹上自然風乾,使詛咒不沾天地,不殃及他人。可是他們發現,村中每一代都會生出一對龍鳳胎兄妹,到了十六歲,也就是當年德魯和莎拉死時的年齡,就會變成牛頭人。於是這對兄妹會繼續被燒死,懸掛在村口的大樹上……
「所以,你知道我們是誰了麼?很不幸,這一代,是我們兄妹,我們每天都被村民監視著。其實就算不監視,遠我們又能去哪裡呢?我們出生就注定要被燒死的命運。不過……
「只要找到真正投胎轉世的德魯和莎拉,我們就可以破除詛咒,由他們代替。所以,我把歷代的牛頭骸骨公佈於世,我相信,宿命必然會指引你們回到村莊。因為這裡才是你們的故鄉。」
「不……不可能……」拉瑪牙齒打戰,胡亂地揮著手,「我們絕對不會是什麼牛頭人轉世!」
「或許是這樣的,可是我們已經等不及了。」韋莎莉從內室走出,摟著德魯的胳膊,「哥哥,居然真的能摘下,看來破除詛咒的方法是對的。」
「韋莎莉?」拉瑪心裡一沉。
「我是黛兒,韋莎莉正躺在內室。」黛兒用韋莎莉的臉微笑著。
德魯雙手抓著緊扣在臉上的牛骨,用力扳著:「妹妹,我們就可以像正常人那樣生活了。」
九
電話那頭傳來沉重的哭泣聲,雖然那個叫拉瑪的人把這個故事講得跌宕起伏,聽得我渾身發麻,可我還是故意打了個哈欠:「您可以去寫小說了。如果您是月餅的朋友,我覺得很無聊,畢竟今天不是愚人節。而且您也應該聽出我的聲音,我不是月餅,我是他的朋友,南瓜。至於你出於什麼目的,我不想瞭解,但是如果您再開這樣的玩笑,我一定弄死你丫的!」
「我說的都是真的,我的四週一片黑暗,我不知道這是什麼地方。我……我……啊……你們別過來!」電話那頭傳來了劇烈的撞擊聲,緊接著就是忙音。
我拿著電話,琢磨了半天,試著回撥,才想起根本沒有號碼。我拿著照片和月餅手機的照片對照著,越想越覺得可怕。
雖然我經歷了太多詭異的事情,可是這一次,我寧願把它當作一個無聊的人打過來的無聊電話。因為如果這件骯髒、醜陋、變態、恐怖的事情是真的,那就完全摧毀了我對人性的瞭解。
如此過了幾天,電話再沒響起。我刻意地把這件事情遺忘,只是每夜在夢中,我都重複著被人撕下臉皮、嵌進牛頭骨的噩夢,人之所以有煩惱,是因為記性太好。
月餅風塵僕僕地回來時,我指了指放在他床頭的那張照片,他拿起一看,「咦」了一聲:「這是從報紙上看到比哈爾邦山區發現了人身牛頭骸骨的墓群,我很感興趣,去了之後碰上考古學家夫妻,給他們拍的照片,叫拉瑪還是馬拉什麼的,記不大清了。」
我心裡一驚,臉上裝作若無其事:「去那裡發現什麼好玩的沒?」
「哪裡有什麼人身牛頭,估計是為了提高旅遊收入弄的噱頭。」月餅放下背包,把照片翻過來,「『我們,回來了。』這句話什麼意思?他們怎麼會有我的地址?」
「我怎麼知道。」我全身發冷,為了不讓月餅看出來,臉上卻嘻嘻哈哈,「你丫別不是發生了點啥事吧?」
「你的腦子怎麼長的?」月餅皺著眉頭想了想,「南瓜,我突然想起一件事。如果有陌生人讓你幫著拍照,一定要看清楚有沒有影子。有些不乾淨的東西會在你拍了照之後把照片寄給你,這樣怨氣就轉到你身上,化掉它們的咒怨。」
「那你要小心了。」我心裡明白這次絕不是什麼咒怨,至於真正的原因,我不想知道。
月餅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
我打定了主意,這件事情,我絕對不會和月餅說。按照他的性格,知道了一定會去探個究竟,但後果實在是太可怕了!
正如老人對德魯說的那句話:「孩子,你選擇不了相貌,但是可以選擇你的心。」
第七章 排燈節請鬼遊戲
印度某所重點大學至今依然秘密地流行著一種可怕的遊戲——在印度傳統節日排燈節的前三天,五個學生(人數必須是三男兩女)單獨走到實驗室五樓拐角樓梯,以五角星的位置分別坐好,把排燈節用來供奉的白色蠟燭擺成圓圈。等到所有蠟燭燃燒殆盡、糊成一團蠟油的時候,他們再將早就準備好的羊舌頭插在蠟油中間,點起一張沾滿體液的衛生紙放到蠟油裡。等到衛生紙完全燃燒後,每個人默念心中的願望,可以從融化的蠟油裡看到願望是否可以實現。
據說,在十九年前的排燈節,一個寄宿的男學生離奇地吊死在五樓。從那以後,這個恐怖遊戲便像病毒一般流傳開來,風靡了整個校園……
在印度的傳統新年「排燈節」(又稱「屠妖節」)時,印度家家戶戶都要在門口擺燃兩排白色蠟燭,這座城市遠遠看去就像是擺放著屍體的靈堂。不過這一傳統節日吸引了大量的外國遊客參觀遊玩,但是無一例外會得到本地導遊的叮囑:「絕對不可以一男兩女走在街道上,情侶絕對不可以手拉著手走路。」
轉眼到了愚人節,我對這些洋節從來不感冒,再加上這幾天小雨連綿,正是裹著被子睡覺的大好時間,索性關了手機,躺在寢室裡天天見周公。
月餅這幾天倒是沒閒著,天天神神秘秘地早出晚歸,也不打傘,全身被雨水澆了個精透。
「月餅,你丫這幾天忙活什麼呢?」我半躺在床上抱著手提電腦看新聞。
月餅拿毛巾擦了擦頭髮,換了身乾淨衣服:「馬上清明節了,我轉悠了幾條小路,看看有沒有不乾淨的東西,做幾個局,免得祭祀的人被『鬼打腳』。」
「清明節又不是按照農曆排的,那麼緊張做什麼。」我有些不以為然。在中國的傳統節日中,只有清明節是按照陽曆定的日子,其中有什麼講究我不太清楚,但是只有在中元節(鬼節)這種農曆裡面特別標注的節日,才會有「天地鬼門開,百鬼夜行」的事情出現。
「知道為什麼清明節是按照陽曆定的日子嗎?」月餅點了根煙,「因為真正的農曆清明節比鬼節更可怕。鬼節的時候,只有厲鬼在夜間橫行。清明節所有的遊魂享用祭祀,白天和夜間都會出沒,特地定為陽曆節日,就是為了避開最凶煞的那一天,免得祭祀的人出事。你想想,清明前後是不是基本都是雨天,不見天日,特別陰冷?」
我琢磨了一下,倒是這麼個道理,可是心裡多少有些不太相信。
月餅見我似信非信,滿臉對牛彈琴的遺憾:「唐朝杜牧的《清明》還記得不?」
「清明時節雨紛紛,路上行人欲斷魂。借問……」背到這裡,我突然想到了一個問題。
杜牧在清明那天遇到的行人到底是人是鬼?雨天怎麼會有牧童放牛?掃墓祭祀先祖,杏花村為什麼還在賣酒?杏花村到底還有什麼別的含義?是不是暗指什麼地方?
「這首詩就是我剛才說的『鬼打腳』,杜牧寫得很隱晦而已。」月餅枕著胳膊躺在床上,「印度有個節日叫排燈節,相當於中國人的農曆新年。不過,排燈節還有個奇怪的名字——屠妖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