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節


  不知道為什麼,門衛忽然覺得季卡和平時不太一樣,閨至於哪裡有變化他又說不上來。眼看兩人進了電梯,沒過一會兒又從電梯裡走出,麗黛手裡多了個包。
  「你一定要送我回家哦。」麗黛軟綿綿地癱靠著季卡肩膀。
  季卡攬著麗黛的腰:「你自己住?」
  「還有個男的……叫……叫……安瑞。」麗黛大著舌頭結結巴巴嘟囔著。
  「哦。那……」季卡有些失望。
  「哈哈,安瑞是我養的狗啦。」麗黛放蕩地笑著,「季卡,你現在是主任身邊的紅人,可別忘了我啊。哦,對了,聽說他的親戚要從英國來印度,去恆河玩。主任專門安排你去陪著呢。」
  「這事我已經知道了,明天就出發。」
  門衛眼巴巴瞅著車子呼嘯而去,才磨磨蹭蹭回了監控室。他把腿舒服地擱在桌子上,抽著煙喝著啤酒,調出了剛才兩人上樓的監控視頻,指望著能看到些香艷的鏡頭。
  幽暗的走廊裡,兩個人並肩走著,時不時竊竊私語,麗黛誇張地捶著季卡肩膀浪笑著。季卡突然停住腳步,回頭看了看監控攝像頭,門衛手一哆嗦,啤酒落地,雪白的泡沫激噴而出。
  他摁下暫停鍵,越看越心驚:季卡黑褐色的眼睛變成死魚肚般的灰白色,而廊燈投影的走廊上,只有麗黛一個人的影子……
  八
  第二天,季卡清晨從麗黛家匆匆走出,開車直奔飛機場,接上了主人的親戚羅納,直奔新德里。安排好了住處,羅納嚷嚷著要看肚皮舞,季卡解釋了半天,讓羅納明白新德里看肚皮舞需要在午夜時分的私人俱樂部才可以看到,羅納才很不情願地跟著季卡來到了恆河。
  「這是什麼鬼地方!河水像下水道一樣髒臭!牛糞,屎尿,居然還有浮屍!哦!天啊!姜茶居然用這裡的水浸泡,你們印度人果然像豬玀一般骯髒!」羅納剛剛嘔吐完,對著恆河大聲咒罵。曾經作為殖民統治者特有的傲慢,讓他根本不在乎周圍虔誠教徒憤怒的目光!
  「羅納先生,不要忘記,您的親戚也是印度人。」季卡眉宇間閃過一絲仇恨,連忙低頭鞠躬掩飾。
  「哼!」羅納又吐了幾口酸水,「真難想像托蒂居然能在這種地方生活!你叫季卡是吧?跟你一起來的女人是你老婆嗎?怎麼看上去像你媽媽。」
  「那是我兒子的保姆。」季卡強忍著怒氣,壓低了聲音。
  「你居然帶著保姆和兒子來陪同我參觀旅遊!」羅納挺著肥碩的肚子,「我會把這件事情告訴托蒂。」
  季卡忙不迭地懇求:「請您原諒。我的兒子得了皮膚病,只有恆河水才能治癒,所以冒昧把他帶來了。『聖洗』會在明天進行,今天晚上我一定帶您去一個好地方。」
  「哦?」在恆河裡赤裸洗浴的幾個年輕女子吸引著羅納的目光,「得了皮膚病就要去醫院治療,我看這恆河也無非是個天體浴場而已。」
  「晚上,恆河岸邊會有更精彩的表演。」季卡壓低了聲音。
  「哦?那我晚上一定要來看看。」羅納搓著粗短的手指,不懷好意地笑著。
  夜晚的恆河安詳寧靜,潺潺河水洗刷著夜晚的寂寞,蟲鳴陣陣。岸邊,兩條人影一前一後地走著,前面的胖子雙眼冒火,燥熱的濕氣讓他不耐煩地解開了領扣:「我不明白你要做什麼!這裡鬼都沒有一個,哪裡來的精彩表演!」
  「表演馬上開始了。」季卡站在羅納身後,從腰間摸出一根手指粗的麻繩,飛快打了個活結。
  「我現在要看肚皮舞,帶我……」羅納正要怒罵,脖子忽然被繩子套中。他猛地往前一掙,繩子越勒越緊,深深嵌進肥胖的頸肉裡。
  「難道這個節目還不夠精彩嗎?」季卡撿起一截手腕粗的木枝,重重擊向羅納後腦,一道鮮血噴到季卡扭曲變形的臉上。
  羅納雙手拚命地摳著繩子,在重擊之下,悶哼一聲,肥碩的身體撲倒在地,像只待宰的肥豬,踢蹬了幾下雙腿。季卡擦了把臉上的血,瘋狂地砸著。
  樹林裡,迴盪著「噗噗」的悶響聲。直到木枝砸斷,羅納的衣服和糜爛的血肉黏在一起,季卡才一屁股坐在屍體旁,點了兩根煙。
  一根叼在嘴裡,另外一根塞進羅納嘴裡。
  「這個節目精彩嗎?」季卡掐著羅納臉上的肥肉,狠狠攥著,似乎在發洩心中的仇恨,直至他臉上出現青紫色的血斑才鬆手。
  「你是托蒂那個渾蛋的親戚,所以我要殺了你。」季卡吸了口煙,把煙霧吐在屍體上,「因為托蒂和我老婆通姦!」
  「他們現在已經都死了吧。」季卡伸了個懶腰,把腿舒服地擱在屍體滿是爛肉的後背上,躺在草地裡,仰望星空,「我真的很愛我的妻子。你知道嗎?」
  「喂!你聽到沒有,回答我啊。」季卡踹著屍體,「我很想找人聊聊的。我終於明白了為什麼我的兒子有十二種不同的DNA,也明白了為什麼男同事看我的眼神那麼異樣了。我一直以為他們是嫉妒我升得快,直到那天我忽然想到,報社算上我,一共有十二個男的。」
  「你說話啊!」季卡得意地笑著,笑得眼中不停地淌著淚水,「所以這幾天晚上我偷偷摸進公司,收集了所有男同事的頭髮。哈哈……季卡狂笑了半天,才擦著口角的涎水:「你能想到嗎?我的兒子,居然是公司所有男人的兒子!哈哈哈哈!昨晚,我在公司飲水機裡下了毒,現在他們應該都死了吧!要怪只能怪你運氣不好,偏偏這時候來印度,所以你也要死咯。不過我不會讓你玷污神聖的恆河,你只配吊在樹上,向恆河懺悔。」季卡爬起身,費力地把屍體拖到樹下,繩子扔過粗壯的樹枝,用力拉著,羅納被緩緩地吊了起來。
  「兒子,經過聖洗,你的蛇皮癬就會好的。可惜你再也見不到你的媽媽和你另外十一個爸爸了。因為你的媽媽早餐裡面也被我放進了毒藥。」季卡脫掉所有衣服,慢慢走近恆河,舀著水沐浴身體。
  「我真的很愛你的母親,她救過我。所以我會把你養大的。」季卡把頭埋進水中,好半天才抬起頭,臉上掛滿晶瑩的水滴。
  不知道是水珠,還是眼淚。
  九
  太陽照常升起,清晨的薄霧如同漫無目的的冤魂,籠罩著恆河。季卡捏了捏孩子的鼻子,孩子吮著小指頭,一雙大眼睛撲閃撲閃的。
  「神聖的恆河水啊,請洗去我可愛的兒子留在今生身體上的罪惡印記吧。」季卡捧著河水澆著孩子赤裸的身體。長滿蛇皮癬的雙腿在河水的沖洗下,竟然脫落了一層死皮,露出鮮紅色的嫩肉,竟像是一條蛇在蛻皮。
  一絲慈愛的微笑,擠皺了季卡的眼角。
  「季卡,是我。我是多諾,2006年就死了。你還記得我嗎?」孩子突然用流利的英語說道。
  季卡捧著水的手僵住了,水珠從他的指縫裡滲出,一滴滴落在孩子身上。
  「季卡,是我。我是多諾,2006年就死了。你還記得我嗎?」孩子很認真地重複同一句話,天真地咧嘴笑著,露出四顆尖銳的犬牙。
  許多恐怖的景像在季卡眼前飛閃而過,他似乎想起了什麼。
  「那天你把我吃掉的時候,也是這副表情。」孩子張嘴咬向季卡的手掌!
  季卡終於想起了2006年那可怕的一幕!他狂叫著把孩子扔進恆河深處,瘋狂地喝著恆河水。
  「我的肉還在你的胃裡,即便是恆河水也洗不掉你的罪惡。」孩子在半空中淒厲地喊著。
  季卡大叫,「咕咚咕咚」往肚子裡灌著河水。突然,他劇烈地咳嗽起來,甚至咳出了血絲。終於,他再一次把腦袋探進水中時,再沒有抬起頭……
  「所有的業報都結束了。」樹林深處,扭動著蛇一樣腰肢的女人輕輕歎了口氣,「在找到那個人之前,到底還要經歷多少次這樣醜陋的事情?也許,我是死亡和邪惡的化身。」
  「每個心中有邪欲的人,都是死亡和邪惡的化身,不單單是你。」捕蛇人提著竹籃從遠處走來,「卓瑪,該走了。」
《印度異聞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