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節


  「卡塔,屍油用完了嗎?我厭倦了這種生活。」
  「我也一樣。死不了,才是最可怕的宿命。」
  十
  桌上姜茶已涼,月餅靜靜地聽佩森講完這段離奇的故事,思索了很久。
  「你在懷疑真實性?」佩森漫不經心地搖晃著茶水杯子。
  「我在考慮另外的問題。」月餅揚了揚眉毛,有些迷茫,「世界上真的有輪迴和宿命嗎?」
  「有或者沒有,對我們來說,沒有意義。」佩森在桌子上寫下一行字——eternal of life。
  「這座墓群,埋葬的是誰?」
  「不知道。不要不相信,我們真的不知道。或許是時代久遠,遠到我們已經忘記了生存的意義,只是不停尋找生存的方式。」
  「我懂了。」月餅雙手合十,「很多以前從不曾瞭解的東西。關於生命,關於輪迴,關於宿命。」
  「既然懂了,你知道來到這裡的原因了嗎?」佩森伸了個懶腰,乾燥的皮膚被抻得直響。
  「成為你們的食物?」
  「哈哈!當然不是。當我們被選為守靈者之後,就不得不接受這樣的宿命——此生不得離開陵墓。但是我們每年都會派出耍蛇人帶著他的蛇回到世間,為我們收集活下去的東西。」
  「屍油?」
  「不錯,活人要喝水,活死人要喝屍油。這沒什麼好奇怪的。」
  「這麼說,我的判斷錯了,你並不是蛇。」
  「我們只是靠屍油存活了很多很多年的活死人而已。」佩森苦笑著搖了搖頭,「許多人渴望永生,可是真正的永生,或許是他們無法接受的。」
  「可是我還有不明白的地方。」月餅端起漂著油珠的姜茶,慢慢抿著。
  佩森盯著月餅手裡的茶盞:「耍蛇人帶出去的蛇會魅惑心存淫念的男子,也只有這種人身上的屍油,才會對我們有用。為了化解冤孽,化作美女的蛇會嫁給殺人者一年,為他生個孩子。那個孩子就是前世被殺的人,圓了這個孽報。可是蛇性至淫,有些事情,不是我們能夠控制的。說到底,一個『欲』字,要害死多少人。」
  「那公司那些人?」
  「放心,卓瑪是不會讓他們死的。孽報只存在於前世和今生的宿命裡。」
  「最後一個問題,你們到底在尋找哪個人?」
  「不屬於我們,卻也靠著屍油永生的人。在這個詛咒中,只要找到這個人,喝了他的屍油,我們才能真正永生,而不是像現在這樣。」
  月餅微笑著站起:「我想我該走了。」
  「這就是你的決定嗎?」佩森有些訝異,「很多被我們選中的人來到這裡,都會迷戀這裡的安靜生活。一旦找到那個人,就可以真的永生。你難道不覺得這很誘人嗎?」
  「我不喜歡蛇。」月餅點了根煙往門外走去,「而且我也決不會為了永生去喝屍油。」
  「你是第一個拒絕的人。」
  「我會保密的。」
  歸途中,村落裡的人友善地對月餅笑著告別,卻無法掩飾他們眼中勉強活著、寂寞了千年的絕望。回到那面古牆前,月餅摩挲著那一幅幅雕刻古樸的圖畫,他終於想起在哪裡聽到過圖畫裡的故事,那是一個關於咖喱的故事。
  十一
  「月餅,你真的沒有選擇永生?」我話剛說出口,就知道這是一句廢話。
  「換作你,怎麼選擇?」月餅枕著雙手望著天花板。
  我想了想,也搖了搖頭。生命的精彩和寶貴之處在於有盡頭,所以才會珍惜。如果知道自己永遠不會死,那活著還有什麼意義呢?
  「南瓜,這件事之所以和你有聯繫,是因為你在泰國萬毒森林的蛇村那段經歷。我一直在想,為什麼在很多古老國家的傳說中,造物主都是蛇呢?關於各種蛇變人的傳說自古以來就流傳民間。」月餅自顧自地說著,「在這些國家裡,都會有耍蛇人。中國的耍蛇人出現在晉朝,那個朝代曾經有個武陵打漁人發現了桃花源,裡面住著一群與世無爭的人。你想過沒有,這裡面有個邏輯上的錯誤。他們稱先世躲避秦亂,隱居於此。可是真這樣的話,將近一千年的時間,他們是如何保證人口繁衍的?先不談生育問題,光是近親結婚,就足以讓他們滅亡。秦始皇生前追求永生,死後秘密下葬,至今考古學家都不敢確定發現的秦始皇墓到底是不是真的,而那群人偏偏是秦朝末年到了桃花源,後來南陽的劉子驥聽說了桃花源,四處打探,卻在不久就病死了,你不覺得奇怪嗎?這裡面有什麼必然聯繫?」
  我默默背著《桃花源記》,越想越覺得有蹊蹺,有些意興闌珊:「或許世界上根本沒有桃花源,有的只是一座活死人墓。」
  「說到墓,我倒真聽說了一件關於古墓的事情。」月餅忽然笑得很詭異,「拉賈斯坦邦的斑噶城堡發現了一具青銅棺材,裡面居然躺著身穿現代服飾的女屍。更離奇的是,女屍肚子裡面還有個活著的胎兒。」
  「月餅,別的事情我信,這事你丫就別編了。」我忍不住揶揄道,「小爺也是嚇大的,你少糊弄我。這事如果是真的,早在網絡上傳開了。」
  「我在火車上聽一個女孩子講的。」
  第十章 吃蠟燭的老公爵
  印度的斑嘎古堡,是印度最著名的「鬧鬼之地」。據說,在東印度殖民時代,古堡主人梅伯利伯爵信奉「黑血教」,長年吃村民的人血和人肉,以此獲得永生的力量。事情敗露後,憤怒的村民衝進古堡,把正在古堡裡食人肉的梅伯利伯爵抓出,全身塗滿融化的蠟油,綁在石柱上活活燒死,甚至有失去理智的村民爭相吞食伯爵那已經被烤熟的屍身。毫不知情的公爵女兒傑西卡慘遭輪姦,被分屍而死。
  事發之後一個多月,村民染上了奇怪的傳染病,逐一死亡,活著的人紛紛逃竄。據倖存者稱,每天午夜,古堡裡都會出現一個捧著蠟燭的老人,一邊吃著手中的蠟燭,一邊四處遊蕩。
  我正等著月餅講斑噶古堡的事情,丫忽然沒頭沒腦地問了一句:「南瓜,你覺得世界上什麼事情最恐怖?」
  這句話還真把我問住了,經歷了這麼多事情,哪件拎出來都足夠膽小的人喝一壺的,至於最恐怖,一下子還真答不上來。
  「告訴你吧,我也算是經歷過大風大浪的人,估計就是一覺睡醒發現你變成個女的我眼都不眨一下。可是在印度遇到的一件事情,至今想起還讓我心有餘悸。」月餅苦著臉做欲哭無淚狀。
  「你丫才一覺睡醒變成女人。」我沒好氣回了一句,不過頓時來了興致,能讓月餅覺得恐怖的事自然非同小可,「斑噶古堡?鬧鬼?」
  「不是,」月餅的臉居然紅了紅,「是火車。」
  我倒吸一口涼氣!火車是非常詭異又神秘的東西,縱橫東西南北,承納風水地氣,偏偏又像個棺材,內部中空,陰邪凶煞之氣聚而不散。車裡羅列的熟睡之人,宛如屍體。最初的火車之所以是綠色的,更是因為一個很恐怖的原因……
  印度作為亞洲最早擁有火車、總里程數最長的國家,鐵路的發達程度可想而知,發生在火車上的詭異事情自然不少。
  「到底發生什麼了?」我追問道。
  月餅揉了揉太陽穴歎了口氣:「這輩子我不想再經歷第二次。」
《印度異聞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