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節


  從此以後,萬毒森林成了死亡禁地的代名詞。
  這次如果不是餓的實在沒有辦法,他們幾個也不會聽這個泰國人葛布的引誘,越過邊境,從萬毒森林跑到泰國去。
  至於去泰國幹什麼,葛布倒也說得明白——在金三角(現在的稱呼,那個年代還沒有這個專用名詞)地帶,需要僱傭軍保護各自的罌粟地盤,他們就是作為僱傭軍被選上的,因為當地人很容易被別的僱傭軍組織收買,所以才會每年都偷越國境來他們這裡招人。
  「該起身了!」唐叔拍拍屁股上的泥巴,「再不走恐怕真的就走不出去嘍!大家都小心吧,我總覺得這一路上除了咱們,還有別的什麼東西。」
  也許是氣氛使然,唐叔這句話說得特別陰森,除了張傑像個木頭人,陳昌平和孫志忠都打了個哆嗦,恐懼地四處看著。
  密森森的林子裡,除了幾聲不知名的鳥在淒淒地啼叫,就像巨大的墳墓般,死一樣的寂靜。
  難道真的有鬼?王衛國雖然膽子大,可也忍不住兩腿發軟。他下意識地看了葛布一眼,發現葛布的容貌好像起了變化,他使勁眨了眨眼睛,再仔細看去,葛布依舊是那副笑彌勒的樣子,只是盯著唐叔背影的目光,透著說不出的狠毒。
  其餘三個人沒有發現都跟著唐叔像殭屍一樣往前走著,葛布察覺到王衛國再看他,「嘿嘿」一笑,丟給他一根煙,也跟上隊伍走了。
  王衛國拿著煙,渾身冰冷!
  他分明看見了,葛布剛才笑得時候,有四顆淡青色的獠牙從嘴裡刺了出來!
  三
  一行人各懷心事,在萬毒森林裡走著,如此又過了三天,身上的乾糧早已經吃完。好在王衛國獵戶出身,在這原始森林裡到處都是可以食用的食材,倒也不擔心餓著。
  除了張傑誤飲了帶著瘴氣的毒水,上吐下瀉,多虧了唐叔採了鴉膽子(生於廣西廣東的一種草藥),曬乾去殼取仁,再配上野生龍眼肉,很快就痊癒了。就是身體越來越虛弱,眼看著不一定能走出這片林子,最後只好由王衛國紮了個建議擔架,陳昌平和孫志忠一前一後抬著。
  這幾天除了路上艱苦一些,倒也沒發生什麼意外。王衛國也一改火爆脾氣,每天除了打獵,晚上幾乎不睡覺的巡夜,因為過度疲勞,雙眼佈滿血絲從眼眶裡高高凸起。所有人全靠葛布手裡的一張破舊地圖帶路,到了夜晚找個乾燥的地方紮營,過度的勞累讓所有人都失去了思想,就這麼一步一步往前蹭著。
  或許還沒有走到所謂的僱傭軍駐地,這些人都會被神秘的萬毒森林靜悄悄地吞噬,留下一具被野獸蛆蟲啃食乾淨的枯骨,被落葉滿滿埋入地下,成為熱帶植物的肥料,結出的果實,又被另一批人採摘,化作裹腹的食物。
  就連葛布,也明顯瘦了不少,每次打開地圖時,眉頭都會皺成一個疙瘩,沉思好久才會再次確定方向。
  「葛布。」唐叔丟給陳昌平兩個野果,看著將晚的天色,「你到底知不知道路。」
  王衛國開始劈砍野草灌木,準備騰出個空地讓大家休息。
  葛布笑得遠不如前幾天那麼自然,臉皮抽搐著:「在萬毒森林裡,就算有這張地圖,也不一定走得出去。不過……應該快到了。」
  陳昌平啃著野果,另一個丟給了孫志忠,兩個人默不做聲的看著和死人一樣的張傑,眼裡都透著厭惡的神色。
  這個快要死的累贅,消耗了他們太多體力,要不是那幾個人堅持要抬著他,他們倆早就把他給扔掉了。
  「如果我沒判斷錯,」唐叔冷笑著,「咱們現在是在萬毒森林的腹地,怎麼會快到了呢?」
  葛布怔了怔,察覺到自己的失言。王衛國悄悄地走近葛布劈著樹枝,明眼人都看得出來他是在戒備著葛布。自從葛布那次相貌的異化,他心裡就很清楚,這件事絕對不是金三角僱傭軍招兵買馬那麼簡單。想起臨走前村長的囑托,眼看著一路走來死了好幾個人,而且很明顯從小和他一起長大的建軍死的太過蹊蹺,但是頭腦簡單的他卻想不出葛布大費周章誑他們幾個人有什麼用,只好時刻做好防範。
  「老唐,你放心,我既然說快到了,那自然是要到了。」葛布索性語氣強硬,把地圖塞進包裡,也不顧地上全是濕泥,一屁股坐下去悶頭抽煙。
  「叔,你們先休息吧。」王衛國從腰上別的布囊裡抓出條一米多長的死蛇,扔給陳昌平。
  孫志忠架起鐵鍋,舀水生火,陳昌平用樹枝穿過蛇尾巴,倒掛在樹上,拿著磨得鋒利的石片對著蛇尾一劃,雙手抓著裂開的蛇皮往下使勁一拽,「刺啦」一聲,蛇皮整張脫落,透著粉紅色白肉的蛇身耷拉著。
  吃完蛇肉,天色已經大黑,唐叔端著碗蛇湯一點一點餵著張傑。所有人都困得直打瞌睡,葛布早已經靠著樹睡了過去,發出微微的鼾聲。
  「衛國,你睡吧。」唐叔喂完蛇湯,歎了口氣,「今晚我巡夜。」
  王衛國猶豫道:「唐叔……」
  「你好幾天沒休息了,安心睡個覺。」唐叔搖了搖頭看著也已經睡著的陳昌平和孫志忠,「睡吧!今晚我巡夜。」
  說到這裡,唐叔壓低了嗓子:「衛國,我覺得葛布有問題,你要好好休息!」
  王衛國心裡一驚,隨即明白了唐叔的意思,心裡有些感動。唐叔雖然是十多年前才來到村子裡,靠著有些文化,辦事又穩當,得到了村人的新人。這次為了村裡渡過難關,更是主動要求來當僱傭兵。王衛國當下也不謙讓,迷迷糊糊睡了過去。也許是太過勞累,幾秒鐘工夫,震天的鼾聲就響了起來。
  夢裡,他依稀聽到村裡的老爺爺說:「月圓之夜,不要出門,會有怪事發生,野鬼看見小孩子都要吃掉的。」
  而這個晚上,一輪滿月漂浮在夜幕中,揮灑著冰冷的光芒。
  唐叔從火堆裡揀出一根燒著的柴火,點上煙鍋,有一口沒一口的抽著。在他身後,葛布悄悄睜開了眼睛,一絲冷笑掛在嘴角。
  四根獠牙,從他嘴裡探出,閃爍著墨綠色的螢光……
  四
  一聲淒厲的嚎叫劃破夜空又戛然而止!王衛國猛然驚醒,這幾天為防不測,他在簡單休息的時候會把砍刀用布條綁在手上。當他睜開眼睛時,看到葛布正伏在張傑身上,陳昌平和孫志忠迷迷糊糊剛睜開眼,還沒弄清楚怎麼回事。
  葛布這時蹲著半轉過身,四根獠牙上面還蘸著濃稠的鮮血。王衛國爆喝一聲,揮刀向葛布砍去!葛布臉色大變,慌亂中竟然舉起右臂格擋:「王衛國,等等……」
  話音未落,鋒利的砍刀已經劈中。「噗」的一聲,葛布右手從手腕生生斷落,噴出一溜血箭。隨著一聲慘叫,王衛國又舉刀劈下,葛布卻顯示出一個胖子根本不可能有的靈活,向後一躍,從張傑身上跳了過去,王衛國心裡一驚,想收住刀卻來不及,這一刀不偏不倚正好劈在張傑腹部!
  隨著刀鋒切入肉中,張傑肚子被豁開一尺見余的口子,傷口向外翻轉,幾截斷了的腸子泡在肝臟破碎後流出的黑綠色液體裡,眼看著已經死了,奇怪的是卻沒有血濺出。
  王衛國急忙拔刀,沒想到刀刃別在張傑脊椎骨縫裡,一時間拔不出來。這個功夫,就著火光,王衛國也看清楚了張傑的模樣,不有寒氣大冒。
  「嗯,還有一個月。」葛布嘲笑地看著巴頌,「這是你的宿命,你跑不了的。」
  巴頌目光從葛布身邊斜過,王衛國單手拎刀傻站著,兩個小孩子看清了巴頌的模樣,竟然昏了過去!巴頌眼中透著一絲溫柔,醜陋的狼臉上皺出了一絲微笑……
  「我提前一個月在萬毒森林陰氣最重的地方布下了屍鬼陣,要不然還不能困住你!」葛布伸手摸煙,卻想起右手已經斷了,回過頭惡狠狠地瞪了王衛國一眼,「不要以為你逃出泰國就可以藏一輩子。族裡早就在你們紅瞳狼人的身上下了金蠶蠱,你在哪裡都會被找到。只不過時間不到,也不用大動周章去找你而已。」
  「哈哈哈哈哈!」巴頌狂笑起來,「族裡還真是煞費苦心!」
  葛布摸出個竹筒,扒開塞子,從裡面傳來「悉悉索索」的聲音,一隻金黃色的蠶從巴頌狼頭的爛肉中爬出,探著腦袋在空中嗅著,飛快地爬到葛布腳下,身體一彈,鑽進了竹筒。
  「苦心?」葛佈滿意地塞上蓋子,「十年一次的佛蠱之戰,也是咱們部族的最好機會。如果能奪下佛祖舍利,就能破解千年的詛咒啊!哥哥!」
  「你還知道我是你哥哥?」巴頌又是一聲嚎叫,「當年要不是我替你承擔了狼蠱,現在去參加佛蠱之戰的就是你不是我了!」
  葛布臉上的肥肉「簌簌」抖動著,暴喝道:「誰叫你搶了我最心愛的女人!這就是報應!」
《泰國異聞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