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節
劉碧珍反而歎口氣:「少游的魂魄還在河底壓著,其實我也很不忍心,你別跟我鬥了,趕緊投胎去吧,下輩子做個好人。」
這話說得,好像她是正義的一樣。
爺爺冷笑,劉碧珍又說:「算了,畢竟夫妻一場,俗話說臨死也要吃頓飽飯,我是不會出屋給你做飯的,不過你可以找個壯實的男人上身,我再給你一次,死了也做個風流鬼。」
「不需要,我直接進去就好。」
之所以要再問一遍,還是爺爺仍有懷疑,或者說給劉碧珍一個懺悔解釋的機會,爺爺一跑十八年,劉碧珍也確實苦了,給他帶個帽子也沒說的,害了親兒子又能如何?殺雙親是忤逆,殺孩子挺多是犯法,畢竟少游也是劉碧珍身上掉下來的肉,但劉碧珍的一番話,就算爺爺心有不忍,也沒臉不下手了。
第八十二章初相見
人心都是肉長的,鱷魚吃人還掉兩滴眼淚,劉碧珍殺了少游心中也有不忍,只是這份感覺藏得深也很稀薄,那天給爺爺洗腳有些難過便是如此,之所以說出一番惡毒的話,也是良心未泯還有些壓力,想詛咒一番發洩一下,卻沒想到剛說完話,爺爺一拳打穿窗戶,躍身跳了進來。
劉碧珍尖叫,李三也嚇傻了,爺爺摸出個紙團砸進劉碧珍喉嚨裡,獰笑著走向李三。
李三想耍兩下把式,起碼不能坐以待斃,可爺爺一拳就砸他個七葷八素,用布條將兩人綁起來後,拿了菜刀把李三剁了,然後提著帶回來的財貨,扛著驚魂未定不停掙扎的劉碧珍就走,還在用李三的血在門上寫了幾個很飄逸猙獰的大字:殺人者李XX是也。
爺爺七拐八繞避開打更的人,到了老嫗家,跪謝救命之恩後,將全部家財贈送給她,又承諾會托人選兩個小丫鬟送來。
老嫗看著劉碧珍問:「你怎麼處置了他們?」
「李三被我殺了,這女人給少游替命。」爺爺囑咐道:「有官府問起,翠姨將事情推我身上就好。」
老嫗不收銀子,說:「你外出躲藏,留些錢財傍身,我這將死之人還要這些做什麼。」
爺爺笑道:「您收著吧,享上幾十年清福。」
老嫗嗔道:「我都快七十了,哪還有幾十年好活。」
「翠姨放心,我就算學孫猴子殺到閻王殿,也要想辦法讓你活夠幾十年。」
爺爺不再多說,扛起劉碧珍就走,只留下老嫗唉聲歎氣。
按老嫗的指點,爺爺到了河邊,此時空無一人,便解開劉碧珍嘴上的布條,她苦求道:「我錯了,我再也不敢了,你放了我咱們好好過日子,沒了少游我還能生,給你生上幾十個大胖兒子。」
爺爺歪著腦袋問她:「生那麼多,你每年殺一個殺到死麼?」
劉碧珍哭的涕淚縱橫,卓越風騷的婦人變作了乞討許久的乞丐一般,臉上妝花了,眼腫了,爺爺卻不為所動,緊盯著平靜到極點的河面。
漸漸地,河水好似煮沸了那樣翻滾,一個掛著綠色水藻,皮膚蒼白浮腫的人影冒出來,一雙沒有黑眼珠的大眼睛翻捲著眼皮,直勾勾掛在劉碧珍身上,雙手扣著腿,撕下一塊塊腐肉。
劉碧珍也不知道是良心發現還是被嚇呆了,就盯著人影流淚,一句話也不說。
爺爺緩緩下跪,對著少游化作的水鬼磕了三個頭。
父跪子,大不道,逆人倫,被火燒。
老子給兒子下跪磕頭,哪怕再惡毒的兒子心中也會膩味,爺爺跟著他師傅抓鬼的時候,就遇見一個被二娘害死的孩子報仇,親爹跪著磕頭求饒,孩子的怨氣一瞬間消散,雖然用不了幾分鐘就會再次爆發,可就趁那幾分鐘,二娘磕頭認錯,爺爺和師父送孩子投胎。
河中水鬼變了模樣,成了白白淨淨的弱冠少年,那臉龐與爺爺年輕時如出一轍,而少游的眼也不再看劉碧珍,而是盯著爺爺,留下淚水,他就跪在水面上磕了九個響頭,明明是水卻發出金鐵交加的響聲,磕過頭,少游泣不成聲,激動的喊出一聲:「爹。」
走時,少游未出生,歸來,親子早落水,可就這三個頭,將濃於水的父子血脈顯了出來,少游不用問也知道河岸站著的男人是誰。
少游只說了四個字,第一個是爹,說另外三個字時,臉色變得很難看,咬著牙竭力控制著,沙啞的吼了一句:「別靠近。」
爺爺知他快要失去理智,急忙說:「好,你安心投胎,爹幫你。」
誰也不知道少游聽沒聽見,反正他的目光又掛在劉碧珍身上。
爺爺將她提起,歎息道:「碧珍,你害了親子便替他受苦吧,我先棄你不顧,你後對我不起,雖然害了少游,可少游你也有份,能生便能殺,誰也說不出對錯,如今投你入湖,算我欠你份情,下輩子也不會還的,你好自為之。」
劉碧珍尖叫,苦求,痛罵,爺爺不為所動,在她額前吻了一下,決絕的投入湖中,少游就如餓虎見了羊羔一般撲進水裡,眨眼間兩個身影消失,湖面隨之平靜。
爺爺站在湖邊不說話,就這麼歪著頭看,心裡複雜萬分,妻子殺了孩子,他又殺了妻子,好端端一個家沒了,到底誰是罪魁?爺爺將一切的罪責歸在自己身上。
月漸移,影偏離,爺爺說他也不知道具體站了多久,反正就是心如死灰。
「喂,你餓不餓?能不能抽個時間吃頓飯?跟了你多半天,你心中有恨沒胃口,貧僧可餓的不行了。」
爺爺不回頭,淡淡的說:「原來是個和尚。」
「和尚又怎樣?」五乘怪笑:「哦,我知道了,出家人慈悲為懷,你把老婆投進河裡,納悶我為什麼不救她?」
爺爺轉身,同樣怪笑:「我媳婦可是河裡的水鬼,你怕不怕?要不我叫她出來拉你當替身?」
「她可對付不了我。」
「這不是還有我呢麼!」
五乘佯怒道:「沒良心的,貧僧下午剛從惡鬼手中救了你,你要殺我!」
爺爺一步步向他逼近,拳頭越來越緊:「你又是好貨不成?那一村子的鬼哪來的?畢竟是自家媳婦,雖然恨她也不願她變成水鬼日日受水波刀割之苦,對無辜人下手貧道做不出來,正好拿你這賊禿抵命。」
「咦,頗有道理,就看你有沒有那個本事。」五乘將寬袖一甩,紮緊僧袍,晃著拳頭衝向爺爺。
然後五乘把爺爺揍了一頓,逼爺爺做他徒弟。
我不敢置信的問他:「你居然打不過五乘?」
爺爺給煙鍋子加了些煙絲,點燃後重重吸一口,苦笑道:「那賊和尚在少林寺學了幾十年功夫,一拳下去連石頭都打碎了,爺爺雖然也練過拳腳,可畢竟不是主攻,欺負普通人還行,怎麼打得過他?」
「那你咋把他殺了的?」
「我是道士啊,拳腳不行可以做法招遊魂野鬼上身,那時他就打不過我了。」
爺爺說後來他和五乘一起遊山玩水,五乘總欺負他,拿爺爺當小奴才使喚,動輒就亮拳頭,爺爺也不是省油的燈,挨了打就跑到沒人的地方做法請鬼上身去把五乘揍一頓解氣,最開始爺爺還解釋,說自己抓了不少鬼裝在法灌裡,有時候趕上日子不對,氣血虛弱就容易被上身,見人就打。
五乘接受了這個說法,兩次之後便感覺蹊蹺,爺爺被上身很有規律,都是挨了欺負以後的事,於是五乘找借口又打了一頓,假裝睡覺,等爺爺溜走去做法時跟在後面,這下徹底撕破臉皮,兩人沒事就打一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