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節
我逼問著趙大瞎子,他也說不出個道道來,就說那黃皮狗子說,那人死得挺奇怪,臨死前還把手指甲給摳斷了,弄得滿手是血!
我才放下心,又有點惱火,罵道:「你個狗日的瞎子,嚇了老子一大跳!又不是老子害死的他,你他娘的大晚上打電話幹啥?!」
趙大瞎子冷哼一聲:「跟你沒關係?媽了個巴子的,跟你小子沒關係,俺能大晚上給你打電話!哼,老子喝酒喝得正美……俺告訴你,那黃狗皮子跟東家說了,那老獵人死的時候,把附近一棵白樺樹的樹皮扒掉了,在樹幹上寫了個人名,就是你小子的名字!操,再加上他兜裡揣著寫了咱們鋪子名字的紙條,你說不找你找誰?!」
我大吃一驚:「啊?他死前還寫了我的名字?」
趙大瞎子得意地說:「咋沒寫?!說是可邪乎了,這小子腸子都出來了,愣是拖著腸子朝前爬了十幾米,扒光一截樹皮,用手指頭在樹幹上反覆寫你的名字,手指甲都寫斷了幾根,滿樹都是血……那傢伙,你是沒看到,死人啦!哎呀呀!」
我心裡一陣惡寒,強撐著說:「我操,這老傢伙死就死吧,寫老子的名字幹啥?!」
趙大瞎子在電話那頭笑得很邪惡:「那誰知道,興許是愛上你了唄!俺說小七,你小子晚上睡覺注意點,別那老傢伙晚上去找你。哎呀,還別說,搞不好他還真好這口!」
我越聽越得慌,渾身的汗毛都豎起來了,看看鋪子裡,滿牆掛的獸皮,更是陰森森的,忙問趙大瞎子現在死在哪裡呢,我現在馬上開車去找他。他還在給我嘟嘟囔囔,說大晚上把他弄起來,必須得請他喝酒才行!我說行,行,行,別說喝酒,讓他娘王母娘娘陪酒都行!趙大瞎子得意了,在電話裡嚷嚷著,說王母娘娘那老娘們他可不敢動,還是留給我吧,他只要七仙女就夠啦!
發動車子,我趕緊朝著獵場趕過去,心裡七上八下的。
前邊說過,我靠著這個小皮貨鋪子,生意做得風生水起。其實說實話吧,我就是個小角色,平時給東家看鋪子,自己也私藏了點小算盤,偶爾做點自己的小生意。好在東家從來不聞不問,每年介紹一批人過來,有的出皮子,有的收皮子,在我這邊中轉一下。
這幾年下來,生物課本上提過的動物,我幾乎全經手過一遍。開始還有些驚奇,後來漸漸就習慣了,該收錢收錢,該入賬入賬,管好嘴巴,絕不多問。
沒辦法,皮貨這行,哪有多少乾淨貨?要不然那麼多皮子,鹿皮、熊皮、豹子皮,從哪兒來?難不成都是在你家床底下養著?
東家不僅有皮貨鋪,還在西山建了個狩獵場,僱傭了一大批專業獵人,有蒙古的捕狼高手,獵鹿的鄂倫春人,還有一些精通各種古代狩獵技巧的老獵人。
狩獵場很大,承包了幾座荒山,那裡人工飼養了許多獵物,兔子、野雞、獐子、鹿,也有好多獵槍。有錢人去那裡,可以由專業獵人帶著進入小荒山,過一把打獵癮。
當然了,要是錢足夠多,獵場還能派專業獵人帶你去真正的大山(長白山、大興安嶺),去體驗一把真正的獵人生活,享受原汁原味的草莽生活。
當然了,價格不菲。
您還別說,這原生態打獵的生意好得很!
這年頭吧,有錢人太多,錢也毛了,什麼刺激做什麼,專揀犯法的做。
前幾年,富人圈子裡流行盜墓,就衍生了「賣古墓」的偏門生意。這古墓怎麼賣?很簡單,提前找一處荒墳圈子,挖開一處空穴,往裡面埋點破玉、古瓷,對外稱發現了古墓,騙人「包坑」。包一個坑,要價五萬到五十萬不等,買家可以自己下墳去挖,也可以雇夥計挖,自己在旁邊監視,坑裡不管開出來什麼,都是買家的。
其實吧,他們不在乎開出來什麼,也不可能開出來什麼,他們要的就是盜墓這份刺激。
第5章「老林子裡,啥邪乎玩意兒都有!」(4)
您要說「這不行,盜墓是犯法的」,那您算是說對了,就是犯法才刺激,暴發戶玩的不就是刺激嘛!
說來也怪,往年收成不好,山裡人吃不上飯,要靠打獵生存,那時候,這獵人是一門職業,也是一家老小保命的本錢。現在日子好過了,卻有好多人放著洋房軟床不睡,偏要鑽進深山老林裡,冒著烈日、苦寒、勞累、寂寞,甚至是喪命的危險,非要過把獵人癮不可。
我沒事時,也在琢磨,人為什麼要打獵?
打獵是很清苦的,走在寂靜無人的墳圈子裡,忍耐著烈日、大雨、飢餓、乾渴、躁動、恐懼、寂寞、好多人很不理解,你打獵圖什麼?累死累活,一身臭汗,就為了幾隻鳥,一隻兔子?
這事情怎麼說呢?
我相信,每個男人在年輕時候,都曾做過一個獵人夢。
天剛濛濛亮,你扛著一桿抹過狼血的老獵槍,背著乾糧和水,在老林子裡來回搜索著。周圍安靜極了,樹木遮天蔽日,偶爾傳來鳥兒的怪叫,密匝匝的灌木叢嘩啦嘩啦響著,那是一頭狍子,一頭鹿,還是一頭野豬?你舉槍瞄準,子彈穿透樹枝的呼嘯聲,空氣中瀰漫的火藥味,腐爛的樹葉,以及獵物的血腥氣,我相信,這種強烈的感覺,是任何一個有過打獵經歷的人都不會忘記的。
也許,東家就是在追求這種刺激吧。
東家這人很神秘。沒人知道他姓什麼、叫什麼,不管人前人後,我們都叫他東家。「東家」這兩個字,不僅是一種稱呼,更是一種敬畏。誰都知道,東家背景深,路子更深,黑道白道都有關係。
有人說,東家其實就是個盜獵的,和國際盜獵組織都有關係,專門盜獵國家保護動物,賣到美國去!
這是不是真的?
不知道。
我是真不知道。
幹我們這行的,不僅嘴要嚴實,還要明白什麼事兒該知道,什麼事兒不該知道。好多事情吧,知道多了,沒好處!
狩獵場位於西山深處一座小山頭上,離我這裡還挺遠。西山為太行山支阜,又稱小清涼山。從風水上來講,西山一脈蒼蒼莽莽,阻斷永定河,連接房山、門頭溝、延慶、昌平,從西邊拱衛京城,猶如一隻擎天巨臂,也被稱為「神京右臂」。
車子到了西山腳下,出了點問題,熄了火。我給趙大瞎子打電話,讓他趕緊給我找個會修車的人。他問清了地點,說馬上派車來,讓我老實在車子裡待著,不要下車。
在車裡待了會兒,悶得要死,索性下來走走。這裡已經到了山區,山是禿山,下面有著一條小山溝,底下荒草叢生,扔幾顆小石子下去,蛤蟆直蹦,螞蚱亂飛。
點了支煙,邊走邊想事情,走了沒多遠,就看見山溝溝裡蹲著三個孩子。
孩子見我走過來,都警惕地昂起頭,直勾勾盯著我。
手一抖,煙灰差點落在褲子上。這條路我來過好多次,非常荒涼。過了拒馬河,沿著一條破碎的山路斷斷續續開一個小時,就到了這裡,山是禿山,樹是死樹,水是死水,別說多窮了。附近別說村寨,平時連個過路的車子都看不到,這裡怎麼會有小孩?
我好奇地走過去,發現水溝裡是三個孩子,兩男一女。他們身上穿得非常破爛,一件大得出奇的T恤,從脖子一直拖拉到腳底下,活像三個小叫花子。但是也不對,哪裡的叫花子會來這荒山上討飯?會不會是被拐來的孩子?
這幫孩子很警惕,打頭的一個男孩年齡稍大一些,他頭上戴著頂破爛的草帽,朝我發出威脅的嗚嗚聲,像是想嚇走我。這男孩的大半個臉被遮在草帽下,只能看出他的臉很長,臉上黑呼呼的。另外兩個孩子,都藏在他身後,弓著身子,充滿敵意地瞪著我。
感覺有些好笑,我回到車上,找了幾包餅乾,一袋麵包,扔給他們。那幫孩子看到食物,對我的警惕有所放鬆,但還是不肯讓我靠近。我本來也不想過去,索性蹲在地上抽煙,也好奇他們在做什麼。
過了一會兒,他們又開始了行動。他們的動作很奇怪,用木棍在地下掘坑,仔細翻動著挖出來的泥塊,從泥塊上捻住一些小蟲子(看不清楚,估計應該是小蟲子),小心放入身邊一個小陶瓷罈子中。那陶瓷罐子,造型奇古,看起來像是一個大甕。這甕上用大樹葉封著口,像是怕裡面的東西跑出來。我越來越好奇,他們到底在做什麼?
又過了一會兒,那個稍大的男孩扒開了山溝下的雜草,雜草下掩藏著一個深洞,看起來像是一個什麼動物的洞。他們小聲說了幾句話,簡單做了分工,兩個男孩退到一邊,舉著棍子候著,小女孩把甕口對準深洞,將罈子倒過來,使勁拍著甕屁股,一股腦將裡面的蟲子倒入了深洞中。做完這一切後,她迅速退到了一邊。
這幾個孩子明顯是想捉那泥洞裡的東西,但是他們為何要將蟲子倒進去?我更加好奇了,索性蹲在旁邊,看他們到底要做什麼。
大概一分鐘之後,那洞中突然躥出來一隻灰白色的東西,貓兒大小,拚命往外跑,跑了差不多五六米遠,突然跌倒在草地上,拚命打著滾。
那兩個男孩不慌不忙,用兩隻棍子將那東西夾住,丟到了旁邊的水溝裡,就見那東西在水中沉沉浮浮,不一會兒,水溝裡竟然漂上來一層黑色的蟲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