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節
老人又問了一句:「你小舅有消息了嗎?」
我搖搖頭:「還沒有。」
關東姥爺哈哈大笑,使勁拍了拍我的肩膀:「就快有啦!就快有啦!哈哈!」
他莫名其妙地說完這句話,又捏了捏我的臉,看都不看其他人,中氣十足地大笑著出去了。
一群人側目而視,面色古怪地看著我,趙大瞎子也在朝我擠眉弄眼,我忙低下頭,心裡暗暗罵娘。
關東姥爺這人脾氣古怪,眼高於頂,平時誰都不搭理,唯獨對我不錯,還老愛問我東北老家的事情,我姥爺的事情,我失蹤的小舅的事,好像很感興趣,問完還要哈哈大笑一番。惹得趙大瞎子都在喝酒時偷偷問我,這老傢伙是不是有戀童癖?
這才是胡他娘的扯淡!
關東姥爺上次來,還是五年前。那時候我剛進鋪子,還是個夥計,做事情手忙腳亂的,在一旁戰戰兢兢地端茶倒水伺候他。他在鋪子裡走了一圈,言簡意賅地評價我們店裡全是一些老得掉了毛的垃圾貨色,又順手將我們的鎮店之寶,一張完整的花斑虎皮丟在地上,盤腿坐在上面,抽著旱煙,給我講了一堆他當年在大興安嶺打獵的故事,聽得我一驚一乍的。
他使勁咳嗽幾聲,把一口痰使勁啐在一顆羚羊頭上,然後大聲批評我說話做事扭扭捏捏,像個娘們!接著,他又在老虎皮上磕了磕旱煙,煙灰把一小塊老虎皮燒得焦黑。當時的掌櫃差點心疼死,臉色白一塊,紅一塊,說又不敢說,看又不忍看,心驚肉跳,幾乎要哭出來了,看得我是心花怒放。
要知道,這可是一整張真真正正的虎皮,可不是街頭那種狗皮噴漆的貨色,是東家專門掛在店裡辟邪的。這陳年虎皮看的是品相和成色,要全須全尾,破一點相,價錢就要跌很多。關東姥爺這順手一磕不要緊,起碼燒掉了十幾萬!
關東姥爺最常問起的,還是我那個從小就失蹤了的小舅的事。關東姥爺在一次跟我聊家常時,知道了這件事情,就經常問起,搞得好像我把我小舅藏起來了一樣,一聽他問起,我就渾身發毛。
關東姥爺走後,白朗簡單跟大家說了幾句,有幾個兄弟在大興安嶺深處失蹤了,活不見人,死不見屍。兄弟的命不能白扔,東家這次專門請了關東姥爺出山,一起去大山深處找人。這次上山的時間可能會長一些,東家有些事情要向大家交代一下。
我有點納悶,東家每年在山裡都會待幾個月,這次雖然請了關東姥爺出山,也犯不著這樣勞師動眾,把大家都叫過來吧。尤其連我這樣和狩獵八不沾邊的小角色都叫來了,難道是有什麼大事要宣佈?
我不動聲色地踩了一下趙大瞎子,他衝我搖搖頭,表示他也不知道怎麼回事。
東家說了幾句場面話,讓白朗拿出了一個東西,給大家傳看,說是白朗在兄弟們失蹤的地方找到的。我也好奇得擠過去看看,那東西有手掌大小,薄薄的,半透明,有人聞了聞,說有股淡淡的腥氣,像是水裡的物件,一片大魚鱗,說不準還是海裡的大魚鱗。不過剛才關東姥爺肯定看過這東西,東家又那麼謹慎,應該不是普通的魚鱗。大家小聲議論著,誰也說不清楚那到底是個啥玩意兒。
東家又讓白朗給大家送過去一個銅盤子,盤子上蓋著塊紅布,揭開紅布,裡面擺著一小截白玉,那白玉有手指般粗細,一端挺粗,另一端漸漸變細,看起來有點像古代造型古怪的暗器。
這東西,這東西就是趙大瞎子說的大蛇牙嗎?看看趙大瞎子,他不動聲色地點了點頭,我心裡一陣激動,早聽說有這麼一根大蛇牙,我還不信,沒想到竟然真的有!
忙擠上前去,仔細看了看,那東西初看像塊玉,拿到手裡才知道不是,這蛇牙不像玉一樣晶瑩剔透,也沒玉那麼涼。最明顯的區別,它裡面是空心的,看起來像是一根小號的玉筍(本意是一種植物,一種潔白的筍芽。呈細長圓錐狀,長度約在8到10厘米)。
還別說,這東西還真像是一枚大蛇牙,蛇牙尖,是彎的,牙槽是空心的,裡面裝的都是毒液。這樣看,剛才那片東西也能解釋了,那分明就是這條大蛇的鱗片嘛!有那麼大的毒牙,巴掌大的蛇鱗也不足為奇啦!
我還在得意,但是看看大伙全傻眼了,在那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誰也不敢說話。
終於,有人結結巴巴地說:「東……東家……這,這東西是蛇牙!可是,不對呀!大興安嶺就算有那麼大的蛇,也不可能是毒蛇啊!」
我才醒悟過來,這枚毒牙足足有一指長,世上怎麼可能會有那麼大的蛇?!在場的都是專業獵人,大家很快根據毒牙換算出來,這要是蛇牙,那條蛇恐怕要有幾十米長,水缸那麼粗!退一萬步說,即使這世上真有這樣的大蛇,它也不可能在大興安嶺,更不可能是條毒蛇!
大蛇這東西,主要出自熱帶,尤其是東南亞的熱帶雨林,沼澤峽谷,多大的蛇都有。傳說在二戰時期,小日本攻佔緬甸,美軍派一隊炮兵在叢林中伏擊日軍,結果在沼澤地中遭遇了一條巨大的森蚺襲擊。巨蛇足足有水缸般粗,纏在運兵車上,甚至將運兵車都絞成了麻花,最後用迫擊炮才轟死它!
大蛇出在熱帶好理解,氣候溫潤潮濕,沼澤、峽谷方便大蛇行走,尤其是這樣的環境能為大蛇提供豐富的食物。問題是,咱們大興安嶺是典型的寒帶,一年大雪封山幾個月,零下幾十攝氏度,怎麼可能會有巨蛇?就算有,它餓不死,也早就給凍死啦!
東家卻問:「大家怎麼看?」
第9章一根手指般長的大蛇牙(3)
大家都有些尷尬,這怎麼說?東西明顯是假的,難道說東家弄錯了,這東西是偽造的?
東家看看大家,說:「我已經找人鑒定過,也讓關東姥爺看過,這確實是蛇牙不假。」
底下一陣騷動,這東西竟然真是蛇牙,那這事就深裡去了,大興安嶺竟然真有那麼大的巨蛇,難道老輩人傳說山上有巨蛇曬鱗,身子在小山頭上纏繞了整整一圈的傳說是真的?
大家都有些隱隱的激動,我也是熱血上湧,小時候聽姥爺說過,大山上隱藏著一些巨蛇,好天氣時,會躺在大石頭上曬鱗,光鱗片就有巴掌大,但是我一直是當故事聽,沒想到這樣的巨蛇竟然真的存在。
底下一個瘦巴巴的小子說:「東家,按說,這……這巨蛇不該出自東北才對?」
東家點點頭:「毒牙是真的,但是大蛇不一定出自咱們東北。」
瘦小子搞不懂了:「那……那這毒牙又是咋回事?」
東家說:「毒牙確實是在幾個兄弟失蹤的地方發現的。不過只有牙,沒有蛇。所以我們也不知道,這牙是有人丟在那的,還是真有這樣一條蛇在那裡。」我的腦子飛快轉動著,這個事情越來越複雜了。
毒牙到底是哪來的?趙大瞎子開始說,這枚毒牙是從那個賣皮子的獵人肚子裡取出來的,怎麼東家又說是白朗在山裡撿到的?趙大瞎子肯定不會說錯,他當時也沒必要說謊。這麼說的話,只能說東家在防著什麼。他在防著誰?難道就是趙大瞎子說的那個內鬼?
我胡思亂想起來,越想越興奮,想著說不准大興安嶺深處真藏著這樣一條巨蛇,那可真是神啦!操!
但是也不對,熱帶雨林的巨蛇,基本上沒有帶毒的。因為沒有必要,這樣巨大的身軀,能瞬間絞殺鱷魚、猛虎,牢牢盤踞在食物鏈最頂端,根本沒必要生長毒牙。還是退一萬步說,要是真有這樣一條大得幾乎像史前巨獸一樣的大蛇,還長著毒牙,要是還能被什麼東西打斷毒牙,那打斷它毒牙的神秘生物,真是無法想像了。
交易獸皮多年,我知道,大興安嶺深處潛伏著許多外界根本聞所未聞的神秘物種,有些野獸神乎其神,根本不能用常理來推算。說不定大興安嶺深處還真就潛伏著一頭傳說中的神獸!這事情想想就讓人興奮。
這時候,又有人問:「咱們失蹤的兄弟,會不會是被這條大長蟲給吃啦?」
白朗搖搖頭,說:「我們也考慮過這種情況,仔細搜查了附近,附近很乾淨,沒有血跡,草叢灌木也沒有被壓過的痕跡,而且也沒人開槍,也沒人放弩,除非是他們自己乖乖跟著它走了。」
這事情就更奇怪了。
獵場的獵人都是從各地招募的專業獵人,都是真刀真槍和野獸拼過命的,不管遇到黑瞎子還是東北虎,就算明知道是個死,臨死前也要放一槍撈夠本!
這麼說吧,遇到野獸直接認慫的獵人有,但是不可能在我們獵場。
況且白朗的意思很明白,那兩個老獵人還不止是直接認慫,竟是乖乖跟在它屁股後面走了。這是什麼混賬思維,難道他們中了野獸的催眠術,出現了幻覺,成了動物的傀儡啦?!
東家說:「不管怎麼樣,他們是咱們獵場的人,生要見人,死要見屍,我這次要親自去把他們帶回來。這次上山可能會有危險,我不勉強大家,大家願意去的就留下,不願意去的可以自動退出,我不會怪大家。」
人群又是一陣騷動,有人有點緊張,左右看看,但是也不好意思當著那麼多兄弟的面退出去。
白朗向前一步,說:「各位兄弟,東家知道你們不怕死,但是這次事情重大,大家上有老、下有小,有家累的就不要去了。大家都理解,不會怪罪的。」
大家小聲討論著,有幾個人畏畏縮縮地站了出來,給東家道歉,有說家裡有事情走不開的,也有說身體不好,不適合出遠門的。東家點點頭,讓他們站到了一邊。趙大瞎子踢了踢我,示意我也站出去。我沒理他,昂著頭站得筆直,老子巴不得去山裡闖蕩一番呢,想讓老子退出,做夢!
東家點點頭,點了幾個人,讓他們回去準備一下,三天後前往大興安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