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7節
趙大瞎子咧嘴一笑:「不怕,美國人肯定知道咋取火,看看書就知道啦!」
我面色不動,趁他不注意,偷偷弄了一撮乾草灑在他那塊烤肉上。
小馬來了興致,說他以前賣粉時,在看守所蹲過一段時間,在那學了幾招怎麼點火的辦法。
小馬說,看守所肯定不准吸煙。有人可以在探監時,把煙偷偷帶進來,但是沒有火,這就難辦了。
久而久之,就有人發明了一種搓火的辦法,在看守所、監獄廣為流傳。
搓火是用一小撮干棉花(純棉布屑也行),撕成薄薄的一層,在裡面方根竹篾,然後加點洗衣粉(沒有洗衣粉,就刮點牆上的白灰),捲成一小卷,用拖鞋在水泥地上拚命搓,過不了多久棉花就燒糊了,小心吹吹,火就出來了。
這個方法材料簡單,也容易,就在看守所保留下來了。
我好奇地問他:「是看守所黑,還是監獄黑?」
小馬苦笑著:「怎麼說呢?都差不多吧。不過看守所比監獄強點。看守所亂是亂,打人是打人,牢頭獄霸也有,但是不能打死人。要是人死在看守所裡,看守所得賠一大筆錢。監獄死人沒事,每年都有死人名額,不超過就行。有的是被犯人打死的,也有的是被牢頭打死的。」
我有點不能接受,問:「為啥打死他們?」
小馬說:「為啥?不老實唄。監獄裡有好多牢房,每個牢房有一個老大。新人進了監獄,得先被毒打一頓,洗冷水澡,做噴氣式,扎馬步,挨打了才能老實。」
我說:「我操,不是說現在不讓打人嗎?沒有人反映?」
小馬苦笑著:「反映?你要是反映了,得被人打死。」
趙大瞎子忍不住問:「那要是跟他們幹架呢?」
小馬說:「幹架?老大都是有錢有勢的,跟他們幹架,那直接就會牢頭干死啦!」
我歎息著:「我操,怎麼跟電影《肖恩克的救贖》一樣?!」
小馬喃喃地說:「有人說最毒的是蛇,我看最毒的其實是人……」
趙大瞎子搖搖頭,說:「操,現在這個世道啊,人都不如畜生!媽了個巴子的,吃肉,吃肉!」他張嘴狠狠咬了一口肉,哇一下吐出來,罵道:「我操,這肉裡咋還長草啦?!」
我和小馬笑得前仰後合,摔倒在地上。
林子裡的螞蚱賊大,小的都有巴掌長,大的甚至有半截胳膊那麼長,又肥又大,撲騰撲騰亂飛,好多甚至往火堆裡竄。
我順手逮了幾個,丟在火堆裡,烤得焦黃,故意噁心趙大瞎子:「來,瞎子,嘗嘗吧,高蛋白!」
趙大瞎子皺緊眉頭,連連後退:「快給俺拿遠點,俺最膈應這些蟲子!」
我大笑:「怕毛啊?我跟你說,在懷柔度假村,這可是盤好菜!你懂不懂呢啊?我告訴你,我聽說有人專門抓白蟻,用油炸著吃,據說味道還不錯!」
小馬也說:「白蟻真能吃。我父親說,他在瀾滄江執行任務時,見過好多小山包一樣大的白蟻窩。那些白蟻窩挖開了,裡面的白蟻蛋有足球那麼大,像切西瓜一樣切開吃。」
連趙大瞎子都忍不住了:「這南方人,咋啥****玩意都吃?!」
我推了他一把:「瓜娃子,格老子也是南方人!」
趙大瞎子沒好氣地說:「你是他娘的南方人,長了張東北嘴!」
說到這裡,趙大瞎子掀開褲腿,這幾天一直在濕漉漉的環境下行走,腳後跟都磨破了,又紅又腫。
他揉了一下,疼得直咧嘴:「操他娘的,這時候要是來幾條蛇就好了,直接紅燒!」
我說:「那玩意最好別吃,據說要是煮不熟,都是寄生蟲!」
趙大瞎子說:「你懂個屁?蟒蛇肉是排毒驅寒的,吃上三斤蟒蛇肉,什麼皮膚病、風濕都能治好!」
這時候,小馬卻突然做了一個「噓」的手勢,制止了我們的話。我嚇了一跳,以為遇到了什麼危險,趙大瞎子也下意識去抓槍,小馬卻說「沒事,沒事,別說蛇就行。」
「別說蛇?」看看周圍,一顆顆大樹上流下瀑布一般的籐條,彷彿一條條扭曲的搖擺的蛇,我有點明白了,不再做聲。
趙大瞎子也沉默了,朝著火堆使勁啐了一口唾沫。
我轉移了話題,問小馬:「小馬,你父親到底是咋回事?」
小馬搖搖頭,有點失神地看著火堆,把一根木棍拋進去,緩緩地搖搖頭,說:「不知道……抗美援撾那邊走的,中間來過幾次信,後來就再也沒消息了……」
趙大瞎子也低聲問:「在哪執行的任務?」
小馬沉默了一下,低聲說:「就是這裡,瀾滄江。」
趙大瞎子問:「部隊後來怎麼說?也沒給個說法?」
小馬搖搖頭。
趙大瞎子有點焦躁,手中一使勁,將一根齊腕粗的棍子掰折了,罵道:「操,這是怎麼狗日的部隊,人沒了,連個屁都沒有?!」
我使勁瞪了瞎子一眼,安慰著小馬:「其實這也是好事,部隊既然沒下定論,也許人還在,說不準哪天就回來了……」
小馬苦笑了一下,說:「小七爺,沒事,算一算,都三十年了,那麼多年都過來了,我挺得住。」
趙大瞎子也感慨:「操,都三十年了啊!啊,三十年前我干哈呢?我想想哈,對,三十年前,俺爺爺背著俺,去了吉林漁樓村……」
我正想罵他「啥****事你都能插一腿」,突然一愣,「三十年前?」
三十年前,不正是我姥爺帶著小舅去殺龍嶺的時間嗎?
這個時間應該也是老蛇王帶著美國鬼子尋找蛇王的時間。
怎麼那麼巧,都湊在了一起?
這幾件事情之間有沒有什麼關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