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節


老八這個王八蛋,為什麼老是變著法兒地折磨這些女人,就好像她們上輩子都是他的殺父仇人似的,他恨不能讓她們個個都不得好死。
桔子猜想,老八一定是跟某一個女人有仇,不然,他幹嘛要這麼慘無人道地折磨她們呢?他自己就沒有老娘和姐妹麼?他怎麼下得了手?
她一邊跑一邊胡亂猜測著,老八今天早晨叫的是誰呢?小多已經死了,是大鳳、蘭子,還是傻丟兒他媽?
那天下午,當桔子跟小多剛跑到距離窩棚不遠的花叢邊,丟盔卸甲地剛要喘口氣,老八就在那個時候突然出現了。
桔子和小多幾乎同時看到老八從窩棚裡彎了一下腰,就鑽了出來,然後他那叫人感到不舒服的黃眼珠兒,就直勾勾地逼向桔子的眼睛了。
本來,老八平時看人的眼神裡,就有一種讓桔子感到惶恐不安的東西。這會兒,再看到他那咄咄逼人的眼光,桔子馬上就在衣服裡面偷偷地起了一層雞皮疙瘩……
「你們是怎麼進來的?」老八不動聲色地慢慢走了過來。
「走進來的唄!」小多興奮地應道:「你們讓我倆找得好苦哇!」
老八滿臉狐疑地打量了她們足足有一分鐘,這才對桔子說:「既然來了,就住下吧。」
然後他只掃了一眼身旁那個晾衣服的女人,就扭過頭去進了窩棚。
桔子一下子認出了那個女人,就是村裡又瘸又傻的二柱子的老婆——啞吧。
女人身材高大,壯壯實實,雖然在山裡呆著,可皮膚卻還像在村裡時那麼白白淨淨。
原來她是跟了老八跑到這兒來了!
「你也在這兒呀?」桔子有點兒興奮,又有點兒吃驚。啞吧女人仔細地打量了桔子一眼,就好像從來不認識她一樣,她那平靜的眼神裡有一種拒人千里之外的冷漠。然後,扭頭在前面帶路,大步流星地走進了距離老八的窩棚幾十米開外的另一個草棚裡。
這時已經是下午,桔子和小多又累又餓,反正今天要返回村裡是不可能了,先歇歇、吃點兒東西再說吧。這麼一想,她們就順從地跟著啞吧走了進去。
這間窩棚比剛才那間要大得多,桔子一鑽進去,眼前就什麼也看不清了。裡面黑乎乎的,撲鼻而來一股令人作嘔的怪味兒。
她磕磕碰碰地往前摸了幾步,一下子被絆倒在一堆當作床鋪的亂草堆裡。
她聽到小多在黑暗裡吃驚地說:「哎呀我的媽呀!這是啥地方啊,能住人嗎?」
桔子的手摸到了一個軟綿綿的東西,好像是一個人的腿。她努力辯認了半天,才發現自己身邊躺著一個人。
「桔子!」一個驚恐的聲音從黑暗裡傳來,「你們怎麼也來了?」
「我們來找老八,村裡有人病了……」小多搶先代她回答。
「你們這是……來找死啊……」
桔子打了個冷戰。她聽得出來,那是傻丟兒他媽的聲音!沒想到原來她也在老八這裡。
過了好一會兒,桔子的眼睛才適應了窩棚裡的黑暗。只見裡面席地鋪了四個草鋪,有三個上面睡著女人。
另一個空著,啞吧比劃了幾下,意思是讓她和小多睡這個空著的。然後,她走出去,把窩棚門口的草簾子捲起來,窩棚裡面頓時灑進來一些朦朧的光線。
那是經過樹林的枝枝葉葉過濾後的殘陽的餘暉,昏黃暗淡。
桔子看見其中一個草鋪上坐著個女人,眼睛在半明半暗中一個勁兒地冒著寒光,那正是大鳳!桔子雖然認識大鳳,可在村裡時互相之間沒怎麼講過話。
村子大了,人也多,尤其是長相稍微出眾一些的女人,為了那有數的幾個像樣兒的男人,她們就成了競爭的對手,所以,互相之間是有些戒備之心的。
這會兒,桔子覺得大鳳對她們的到來懷著十二分的敵意,從她們進來到現在,大鳳只在暗中盯著她們冷眼旁觀,一句話都沒有。桔子心想,她一點兒也不像從一個村子裡出來的女人。人們只要離開了家門,即使平時互相不認識,一旦知道了對方是老鄉,還會有種「親不親,故鄉人」的情緒呢!
這個大鳳,真有點兒不近人情。
桔子心裡感到很不舒服,就把頭扭到一邊兒去,避開大鳳那冰冷的目光,不再理她。
小多好像是受了驚嚇,這會兒她也不吵著說餓了,呆坐在草鋪上一聲不吭。另一個女人好像是睡著了,一點兒聲息也沒有。
桔子急於弄清這林子裡究竟發生了什麼,可是她不知道從哪兒問起。但她總算明白了一點,最近村裡失蹤了的幾個女人,原來都在這裡!
老八是用什麼方法把她們都領到這兒來的?
他們在這個鬼地方安營紮寨的,到底要幹什麼呢?
「傻丟兒他媽……」小多又不甘寂寞地開口說話了,「你們都跑到這疙瘩幹啥來了?」
「小聲點兒!」傻丟兒媽「噓」了一聲,制止了小多的多嘴多舌。她坐起來往窩棚門口探了下頭,看看沒人,剛要說話,突然窩棚裡面角落傳來一聲淒慘的叫聲:「媽呀!」然後,她們又聽到一陣嚶嚶的哭聲從同一個地方傳來。
所有人都嚇了一跳。
那個女人邊哭泣著,邊在草鋪上翻滾了幾下,草葉稀里嘩啦響了一通。
「蘭子這是在做噩夢呢。」傻丟兒他媽平淡地說。
蘭子?蘭子就是村裡失蹤的女人裡的一個。
她也在這裡,叫桔子感到吃驚不小:老八到底用什麼手腕,把蘭子這麼老實本份的女人都弄到這深山老林來的呢?桔子覺得這事真是有點兒蹊蹺。
一種強烈的不安襲擊了桔子。她從來沒有像現在這樣地感到老八的可怕。
這個像豬圈一樣又髒又臭的窩棚裡,洋溢著一股濃濃的不祥氣氛。她對馬上就要降臨的夜晚,不由得充滿了說不清道不明的恐怖情緒。
晚飯是啞吧女人做的。一隻大鐵鍋裡熬了一鍋粘乎乎的苞米楂子粥,就著半隻鹹鴨蛋,餓了一天的桔子吃得特別香,就好像從來沒吃過這麼好的美味似的。
桔子嘴裡發出的咀嚼聲可能太響了,弄得那幾個女人不時地側過頭來,含義不明地看她一眼。
桔子看到大鳳一個勁兒用充滿敵意的眼光偷偷地掃視著她,好像桔子隨時會撲上去,奪了她手裡的飯碗似的。
桔子不明白大鳳看她的眼神裡包含的意思,也許是欺生吧,桔子的到來顯然破壞了人家的平靜,大鳳當然不會歡迎。
想到這兒,也就裝作沒看見。她看了看蘭子,只見這個蒼白的瘦女人倒是用了幾分同情的目光看她,那意思好像是說:「你怎麼這麼傻呀,跑到這個鬼地方來幹嘛?」
幾個女人好像並沒有什麼食慾,每人吃了一點兒就放下了碗筷。桔子感覺到她們個個心事重重,好像正在等待著什麼災難從天而降似的。
《鬼谷逃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