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節


"河底漩渦中,就是這個東西了!"
那尊大鼎不知道在河底沉了多少歲月,鼎身上長滿了綠銅銹,但是在它落地的一瞬間,一種大氣,莊重,威嚴,又隱隱悲涼的氣息,頓時像是一片浪潮,淹沒了整片河灘。
"怎麼辦?那東西被五鬼釘困住了,肯定逃不脫的!"雷真人來回搓搓手,道:"那必然是個寶物啊,河底的大鼎!"
"放你娘的屁!"大頭佛盯著大鼎,攥了攥拳頭,反駁道:"就憑幾個陰山道的雜毛,想打這口鼎的主意,死都不知道怎麼死的!"
我心裡一動,立即想到了前後聽過不知道多少次的傳說。傳說中,禹王引水入河,平定肆虐天下的水患,受舜帝禪讓,被奉為天下共主。他劃中華為九州,收九牧之金鑄造九鼎,象徵王權和尊嚴。禹王崩,啟建立夏朝,之後的數千年歲月裡,九鼎的去向一直是個謎。有人說九鼎傳到周朝的時候,被當時窮困潦倒的周天子融鼎化錢,有人說九鼎被秦始皇連同天下之兵鑄造了十二銅人,還有人說九鼎沉沒於彭城,但眾說紛紜,九鼎去向始終無人知曉。
就在這一刻,我才明白,禹王當年鑄造的鼎,就在大河的河底。
然而來不及多想,已經被五鬼釘困住的大鼎,驟然一轉,直接把其中兩根骨頭碾壓成粉,道無舉著桃木劍,本以為控制了局面,但大鼎衝出五鬼釘的圍困,呼嘯而來,一下子把道無撞的橫飛出去。那不是人力可以抗衡的力量,道無本事再大也無濟於事,被大鼎撞上的同一時間,全身上下不知道多少骨頭都被撞斷了。
"它要跑!給我攔住!"從河對岸趕來的道有剛剛上岸,立即大喊起來。
一群人遙遙的圍住大鼎,吆五喝六的想要動手。大鼎貼著地面轉動如飛,不停的移來移去,水花沙子飛揚,巨力無匹,一群人來不及逃遁,被大鼎撞上,立即骨碎筋折。道有臨危趕來,一揮手裡的桃木劍,沙子裡殘存的三根五鬼釘噗噗的飛起,道有抬手又甩出一把畫著符文的骨釘。骨釘落地,朦朧的黑暗中立即化出一群若有若無的影子,飛快的前撲,扒著轉動的大鼎,想讓它停止下來。
第一百二十八章即將得道
看著河灘上一群人不擇手段的想要困住這口大鼎,我突然意識到那種籠罩河岸的悲涼氣息從何而來。禹王鑄九鼎,不會無緣無故就把大鼎沉入河中,但是後世的人卻想盡辦法要破壞這種平衡。
大鼎像是被一群若有若無的影子纏住了,如同一隻大象身上爬滿了老鼠。雷真人的臉皮還沒有厚到極致,看見這一幕,露出一副羞愧的神色。禹王的鼎,是傳古聖物,那些旁門卻用這些伎倆來對付,無疑是種褻瀆。
嗡......
雄渾的大鼎微微一動,一種之前聽到過的聲響就隨之散發出來,石頭棺材裡的紅眼老屍就是被這陣聲音吸引過來的。鼎身顫動,扒著大鼎的那些若有若無的影子頓時像是一股煙氣,被震的灰飛煙滅。
大鼎發威,旁邊的人噤若寒蟬,想靠近又膽怯。道無被撞的渾身是血,能不能活還得兩說,道有猶豫不前,懼怕大鼎的威勢,同時也不想放棄,有人飛快的在沙灘上挖坑,可能是想把大鼎陷進去。
就在這個時候,一直都隱沒在黑暗中的石頭棺材,像是一道劃過夜空的閃電,飛一般的衝向大鼎。河灘上的人沒有料到會有石頭棺材隱伏,道有吃了一驚,想要過來擋,但是石頭棺材橫衝直撞,一下把他撞的風箏一樣飛了出去,落地之後兩腿一蹬,也不知道是死了還是昏了。石頭棺材仍然沒有停止,在一片河灘上像是車子一樣來回碾壓,那力量大的無法想像,河岸血肉橫飛,慘叫不斷。前後不到幾分鐘時間,旁門的人就躺了一地。
"紅眼老屍在坐收漁利!"大頭佛罵了一聲。
我眼睜睜看著這一幕,河底漩渦中的東西,必然是禹王銅鼎,但是疑雲仍然在心裡飄動,銅鼎在河底漩渦中幹什麼?紅眼老屍是什麼人?看它的樣子,絕對不是想要救護大鼎的。
一群人被撞的橫飛,剩下那些逃竄出去的,又慢慢聚攏起來,石頭棺材轉了一大圈,停在離大鼎只有十多米遠的地方。棺材蓋子啪的就打開了,紅眼老屍從裡面一躍而起。旁門的人可能還不知道這是什麼東西,總覺得要比大鼎好對付,七八個人舉著魚叉大刀從旁邊繞過來,連喝帶罵。
"狗日的膽大包天,敢搶我們的生意!真是活的不耐煩了......"一個壯漢子可能之前沒有參與圍攻爺爺的那次大戰,不知道石頭棺材裡面會是什麼,罵罵咧咧就衝過來,一句話尚未說完,紅眼老屍頭也不回的拍出去一巴掌,連大頭佛都不是紅眼老屍的對手,更不要說旁門的人,那壯漢的腦袋頓時和西瓜一樣爆開了,血光一片,腦袋都沒了,身子又繼續前衝了兩步,才軟塌塌的倒在地上。
周圍的人頓時被嚇的一哄而散,包括幾個上了年紀的老東西,此刻全部無影無蹤。紅眼老屍可能完全是衝著大鼎而來的,一跳就到了大鼎跟前,巴掌一揮,重重拍在大鼎上。這一巴掌就像是鼓錘,把大鼎拍的來回晃動了幾下。
"老子就覺得這事很奇怪,跟這個老屍有很大關係。"大頭佛道:"它本來不該在棺材裡,卻在了,棺材裡應有的東西,卻不見了。"
我的注意力全部都被紅眼老屍和大鼎吸引了過去,紅眼老屍有多大力氣?我不知道,但是舉手投足之間,把大鼎拍的搖搖欲墜,來回的晃動。大鼎顛來倒去,紅眼老屍不停的拍打,整片河灘上瀰漫著鐺鐺的聲響,連著不知道拍了多少下,沉重的大鼎轟然倒地。
"那尊鼎裡還有東西?"大頭佛訝異道:"那鼎本該什麼都沒有的!"
大鼎倒地,顯出裡面一團黑乎乎的東西,但是看不清楚。紅眼老屍一轉身跳到大鼎鼎口前,探手就朝鼎裡抓去。大鼎長滿了銅銹,昏暗無光,然而就在老屍出手的一瞬間,鼎口驟然冒出一片如同亮銅般的光澤,硬生生把紅眼老屍震了出去。
轟......
黃燦燦的亮銅光震退了老屍,同樣也照亮了大鼎中的東西,我依然看不清楚那究竟是什麼,只能看見一片烏黑的鱗光。紅眼老屍將要得道,銅皮鐵骨,如同佛家高僧坐化後的寶體,金剛不壞,被亮銅光震退了幾步,堪堪的收腳停住。紅眼老屍一張嘴,一串像是藍光般的火苗噴薄而出。
"那是陰火!"雷真人一邊看一邊解釋道:"活人死人都能燒!"
至陰的紅眼老屍噴出的陰火遠比陰山道的陰火更恐怖,我感覺不到陰火有沒有溫度,但是藍幽幽的火苗和大鼎的銅光碰撞在一起,如同陰陽交合,金光藍火相互纏繞,如同兩條頭尾相抱的陰陽魚在轉動。糾纏了片刻,陰陽氣轟然爆開,金光不見了,藍火也隨之熄滅,大鼎內又陷入一團漆黑。紅眼老屍抓住機會,半個身子幾乎都探到了大鼎裡面,雙手用力一抓,硬生生從鼎身中拖出一團東西。
"那是什麼!那是什麼!"雷真人手舞足蹈,抑制不住心裡的激動。
此時此刻,我徹底看到了大鼎中的東西。那好像是一條盤身而臥的大蛇,渾身長滿了烏黑發亮的鱗片,蛇頭上生著兩角,被紅眼老屍拉出來的時候,那條大蛇還是一動不動,如同死去了一樣。
"老子懂了!"大頭佛的神情,一瞬間變的比雷真人更激動,使勁抓著我的胳膊,顫聲道:"小子!老子終於懂了!"
"懂什麼了!"我被他捏的生疼,一邊掙扎一邊問道。
"你這個雜毛先給老子閃遠一點。"大頭佛激動之餘還是沒有忘記戒備,轉頭把雷真人一腳踢開,然後湊到我身邊,壓著聲音道:"你看到了沒有!那條大蛇,才是石頭棺材裡應有的東西!"
"那石頭棺材裡為什麼是紅眼老屍?"
"老子不知道,但是猜猜就清楚了,十有**不會錯的。"大頭佛目不轉睛,邊看邊道:"紅眼老屍生前是什麼人,這還不確定,但那條大蛇,有可能是它弄死的!"
"那條大蛇,真的是死了?"我轉眼望去,長著烏黑鱗片的大蛇完全沒有了生氣,任憑紅眼老屍把它從大鼎裡拖出來,橫臥沙灘。
"它要不死,紅眼老屍就帶不走這口棺材。"
多少年了,大河的河底始終保持平靜。大頭佛說,那口大鼎是沉在河底的漩渦中鎮著整條河,石頭棺材就在大鼎附近,守護大鼎,正因為這種平衡的存在,大河才安然無恙。在大頭佛被困霸坑魚肚子裡之前,這樣的平衡還無法打破,但是等他出來之後,就發現大河不穩。夏篆文字浮於河面,蓮花木像隨之出現,三十六旁門攔截古船,石頭棺材頻頻現世。大頭佛知道一些往事,看到這些,就發現那種平衡,已經無形中被人打破。不過他猜不出是什麼人有這麼大的本事。
一直到此刻,事情才算有了眉目。本該留在石頭棺材裡鎮守大鼎的大蛇死掉了,石頭棺材被紅眼老屍佔據,這一段河道的失衡,影響了整條河。
"老子覺得,紅眼老屍得道,完全是因為吸了這條大蛇的精魄。"大頭佛天不怕地不怕,但是這時候卻分外的緊張:"它想吃了大蛇的血肉,它離得道只差分毫,吃了大蛇的血肉,立即圓滿。"
老屍修行,和佛道兩家修行看似截然不同,卻同是一個道理,修行圓滿,那就是正果。紅眼老屍之所以強橫無敵,就因為吸走了大蛇一身精華,一旦吞吃了大蛇的肉身,隨即就要圓滿得道。如同一尊已經參透兩千九百九十九之大道的菩薩,只差一線,立地成佛。只要老屍得道,那就是屍中的佛,屍佛沒有人能鎮壓。我和大頭佛一樣,壓根不知道紅眼老屍生前的來歷,但是卻能隱約感覺到它的敵意,這具老屍成了屍佛,最先遭殃的肯定是我,那種死咒九生九世都化不掉。
"攔住它?"我心裡沒底,大頭佛那種角色在紅眼老屍面前只有挨打的份兒,更不要說我和雷真人,就算強行阻攔,能有什麼用處?
"肯定要攔,這東西得道,對誰都沒有好處!"大頭佛沉吟道:"再等等看,小子,這尊大鼎如果那麼好收拾,咱們聖域就不會一等幾千年,圍著大河卻束手無策,看著吧,紅眼老屍難得逞。"
話雖然這麼說,但是情況卻不容樂觀。河灘上那些旁門中人早跑的不見身影,大鼎外的銅光被紅眼老屍的陰火燒光了,死氣沉沉的倒在地上。紅眼老屍抓著那條大蛇,手掌一把抹過去,蛇身上烏黑髮光的鱗片紛紛掉落。
還有誰能阻擋住紅眼老屍?爺爺嗎?爺爺一直都在鎮河,或許不會來,或許會來。我不能眼睜睜看著紅眼老屍吞吃大蛇的血肉,但是又極不情願爺爺在這個時候出現。爺爺究竟有多大本事,我說不清楚,可他十有**是鬥不過這具紅眼老屍的。
"完了完了!"雷真人一屁股坐在地上,面如死灰,他也能預感到紅眼老屍吞吃了大蛇的血肉之後會發生什麼。老屍額頭上的死咒輪印化不開,修成屍佛,將會死死纏住我,逃都逃不掉,我死了,雷真人能活嗎?
一切,好像都沒有任何希望了。
第一百二十九章以身赴死
三個人的心被揪成一團,氣都喘不過來了。大頭佛不敢完全確定事情有沒有轉機,他猛然一咬牙,瞪了雷真人一眼,又轉頭對我道:"小子!現在沒有別的辦法了,你和這個老雜毛先走!逃出去多遠算多遠!老子過去會會它,能攔多久,聽天由命!"
《黃河古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