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0節


那團火焰閃著白光,在離地兩三米高的地方停了一下,然後歪歪斜斜倒向了東邊。金大少仔細分辨了一下,儘管只是一團小小的火焰,但是其中包含著很多外人察覺不出的信息,緊跟著,金大少帶著我們就朝東走,跑出去約莫有幾里地,輕輕打了個呼哨。
不久之後,這聲呼哨就得到了回應,對方很快現身了,我跟金窯的人不是很熟,但在中間看到兩條熟悉的身影,一個是金大少的表哥,另一個是譚小秋。
"大蛋哥,是你留的信號?"金大少看見金大膽就來了精神,嘻嘻哈哈的調侃,但是他心裡也機靈的很,知道對方不會無緣無故的到處留訊息聯絡他,調侃了幾句,問道:"找我有什麼事嗎?"
"真的,叫我大膽中不中?要麼什麼都別叫。"金大膽看見金大少就感覺無奈,尷尬的笑了笑,又搖搖頭,道:"不是找你,是找他。"
"找我?"我怔了怔,金大膽這幾個人一身塵土,明顯在外面奔波了好幾天,我跟他只是臉熟,沒有多少瓜葛,全然沒想到他來回的奔波是為了找我。
幾個人找了個安全的地方坐下來交談,金大膽解釋了原因。之所以找的這麼急,是因為前段日子,他在外出的時候,見到一個人,初見到對方的時候,金大膽還以為是我,所以想上去攀談,問問金大少的下落。然而沒等靠近,他就覺得不對。金大膽看似魯莽,其實心很細,從一些細微的細節上察覺出了破綻,當時他腦子就轉不過彎了,不曉得這是怎麼回事。
他這麼一說,我心裡就清楚,他肯定是在無意中遇到了那個很像我的人。那個人已經有許久沒有露面了。金大膽本來想暗中跟著,但對方人多,而且行蹤詭異,跟著跟著就跟不下去了,被迫返回,他跟我不熟,回到金窯之後,就詢問譚小秋相關的情況。
譚小秋是譚家婆子嫡親的孫女,還不算真正的譚家神婆,但是多少學了一些東西,有了既定的目標,她也覺得奇怪,扶乩推演了一下,這一推演,就推演出很重要的情況,所以急急忙忙帶著人到處尋找我們。
"那個很像你的人,在找一件東西,我還不知道他是誰,但你得攔住他。"
"他在找什麼?"
"我不知道自己推算的准不准。"譚小秋猶豫了一下,道:"他好像在找一具屍體。"
第二百四十七章天雷化陰
"一具屍體?什麼樣的屍體?"我聽了譚小秋的話,心裡的一些記憶就被觸動了,脫口問道:"他在哪兒?"
"我只能推演出這麼多。"譚小秋帶著歉意搖搖頭,無論神卦,還是扶乩,還是過話,都不可能把一件事情推算的百分百準確,譚家擅長釣屍過話,如果不是這樣,很可能連那個人所尋找的具體東西都不清楚,能推算出這麼多,已經很不容易了。
我低下頭,想起許久之前苟半仙給我卜卦時所透露的信息,他說過,那個很像我的人,是我宿命中的死敵,而且也是一個命格被遮掩了的人,他到大河灘,是為了尋找一件東西,如果真被他找到的話,那麼可能連龐大出現都很難再制住他。
想著,我的心就難以鎮定,那個人從出現開始,就對我,以及河鳧子七門帶著強烈的敵意,我暫時還不知道他的真正目的,但可以想像的到,一旦讓他得逞,不管對我本人,或是周圍的親人朋友,都是一場大難。
"不能推算出他在什麼地方嗎?"我感覺緊迫,茫茫河灘,刻意去尋找一個人,沒那麼容易。
"我只知道,他肯定在大河的東岸,但具體的位置,實在無能為力。"譚小秋道:"如果要找,就沿著東岸找下去。"
"這就動身吧。"這個突如其來的消息把我的心情還有後面的計劃全部打亂了,別的事情暫時都拋到腦後,當即就打算從這裡出發。
金大膽想要帶著自己的幾個人幫忙,但是跟他本來就沒有太多的交情,他是看著金大少的面子,我不願再把無辜的人拖累進來。倒是譚小秋,可能還會發揮一些作用。我們在這兒跟金大膽告別,連夜過了大河,從東岸開始找。
然而過了東岸,又不知道該向南還是向北,幾個人心裡都沒譜,原地遲疑了很久,我們人少,又不能分頭行動。我轉頭來回望了望,突然產生了一種強烈的預感,那種預感化成了明確的指示,我望著東岸的南邊,就覺得,那個很像我的人,是順著河岸一直向南去了。
"我們朝南走。"我當時就帶著他們一路向南,金大膽見到那個人已經是前段日子的事,現在對方不知道走到了什麼地方。我們不得不日夜不停的尋找下去,一路搜尋任何可疑的線索。
就這樣走下去了七八天時間,一無所獲。進了夏天,雨水多了,七八天遇見了兩場雨,到了第九天傍晚,天又陰沉起來,黑的鍋底一樣,看樣子不出多久就會有大雨降臨。我們抓緊時間又朝前走了走,在河灘附近找了個窩棚,進去避雨。幾個人剛剛進來,外面就一聲驚雷,閃亮了半邊天,黃豆大的雨點啪啪的滴落,越來越急。
夏天的雨時常伴著一道一道的雷,雨幕把星光全部遮住了,大雨傾盆,只有半空的驚雷閃過的時候,才會掃過一片照耀天地的亮光。窩棚裡到處滴水,潮氣一片一片的,連火都燒不起來,只能就著涼水吃點乾糧。
"這雨一下起來就沒頭了。"老蔫巴蹲在窩棚邊,被雨堵的無精打采,抹抹濕漉漉的頭髮。
"老蔫,來,我給你擦擦。"金大少很慇勤,拿著干布幫老蔫巴擦頭髮,藉機又薅走一縷,老蔫巴老實,不跟他計較,倒是彌勒看不過眼了,罵金大少,幾個人在窩棚裡亂哄哄的,只有我一言不發,透過窩棚的縫隙朝外面望著。
大河灘下著雨,不知道遠在南疆的九黎,是否也是這樣。我又想起了小九紅,想起她當時撕心裂肺的哭聲和深深的失望。
卡嚓......
又一片一道接著一道的炸雷打斷了我的思路,目光茫然的望向遠方,在這種大雨中,如果沒有強烈的光線,不可能看的太遠,但是在我抬眼的一瞬間,就看到河灘前面的小山邊上,有什麼東西在接連不斷的雷光中若隱若現。
嘩嘩的大雨中,那東西慢慢的漂浮起來,越升越高,最後幾乎飄到了小山的山頂上頭。我不是千里眼,那麼遠的距離,本來是看不清楚的,然而那東西對我來說無比的熟悉,即便只是看到一個模糊的輪廓,卻也隨即分辨出,那是一口石頭棺材!
石頭棺材懸空浮在山頂,接著就定定的不動了,雷光交替,棺材裡有一個模模糊糊的身影,冒了下頭,又飛快的縮進棺材裡。我看不清楚細節,但心裡卻感覺,那好像是紅眼老屍的石棺。
"它瘋了?"我心裡一陣詫異,趕緊讓彌勒他們過來看,所有的陰邪之物,最畏懼的就是天雷,炸雷出現的時候,百邪迴避,連頭都不敢冒,然而紅眼老屍卻在一片雷霆不斷閃動的時候出現在那麼高的地方,它想要幹什麼?
我們只憑著肉眼去觀察,除了石頭棺材的輪廓,別的什麼都看不到了。彌勒金大少不知道這是怎麼回事,都期盼的望著譚小秋,譚小秋被幾個人一起盯著,臉龐頓時紅了,趕緊搖搖頭,道:"我也不清楚啊。"
"那棺材裡頭,真的是老屍?"老蔫巴突然拽拽我,道:"你看的清楚不?"
我實在沒把握說自己看的真真的,但有時候人的預感完全可以代替眼睛,我又朝那邊望了一眼,死寂的黑暗中,雷光又是一閃,顯出石頭棺材的輪廓,我對老蔫巴點點頭。
"要是老屍的話,俺琢磨著,它是要得道了。"老蔫巴咂咂嘴,他是野林子里長了那麼多年的老山參,見過的事情比我們加起來還多,尤其是那種神神鬼鬼的東西。
老蔫巴說,紅眼老屍這樣的東西,本來就是從死屍開始修道的,不管它修到什麼地步,有多厲害,一身死氣不可能化掉,如果它還要百尺竿頭更進一步,就要思變。雷是世間至剛至陽的東西,紅眼老屍想要最終得到,就要借助雷霆的剛陽,把身上的屍氣死氣一點點的化光,等到它身上的死氣被雷霆化解於無形的時候,就是圓滿的時候。但紅眼老屍畢竟是屍,它不敢正面接觸雷霆,只能躲在石頭棺材裡,每次借助一絲雷霆的威力就足夠。
"這事兒弄不好就拉倒了。"老蔫巴道:"以前吧,俺們那嘎達有個黃皮子,比俺歲數小那麼一點,修來修去,修了一身本事,把腦袋也給修銹了,下著大雨,爬到樹梢子上拿天雷化陰,哎媽,讓劈的那叫一個慘......"
如果我的預感沒錯,那口石頭棺材裡就是紅眼老屍的話,那它距離得道,僅僅只有半步之遙了,只要借助夏天充沛的雷霆,把身上死氣化光,就像佛門中得到圓滿立地成佛。但是此時此刻,也是它最虛弱的時候,全身上下所有的力量都在抗禦天雷的威勢。我的心思來回轉動不停,紅眼老屍的來歷也很神秘,更重要的是,它當時在連環山引走了老瘋子,等於無形中救了我一次,它的舉動讓我琢磨不透。
這個發現讓我們幾個人都躁動起來,一時間不知道該怎麼辦了。紅眼老屍明顯是在跟九鼎作對,真讓它得道的話,剩下的幾尊鼎也難以安定。但是該怎麼去阻止它?我問老蔫巴,不過他只知道這麼多,至於如何阻止紅眼老屍,老蔫巴也一無所知。
"老蔫,你別哄人,它現在正是發虛的時候?"金大少想了想,卷捲袖子,道:"那咱們就等著唄,等到頭頂的雷過去了,棺材落下來,圍過去揍死它。"
我們緊張交談間,半空的雷霆依然一道接著一道,閃爍不停。石頭棺材飄在山頂上,時常都會有一片閃耀的電光火花貼著棺材一晃而過,每次被電光閃過,石頭棺材都會猛烈的搖晃一下。我不確定紅眼老屍的虛弱到底虛弱到什麼程度,要是棺材落地,我們幾個圍過去又收拾不了它,就弄巧成拙了。
轟隆......
一道閃電如同一條游過天際的銀龍,在石頭棺材上方猛然炸響,石頭棺材搖搖晃晃,好像飄不穩了。
就在這個時候,石頭棺材的下方,驟然飄起來一張巨大的黃符,那是我這輩子見過的最大的黃符,黃符上面的符文鮮艷如血,在大雨天雷中呼的飄動起來,一下把石頭棺材裹住了。
石頭棺材來回顛倒了幾下,彭的一聲炸響,裹在外面的黃符瞬間粉碎無形,整個石棺頓時像是一顆燃燒起來的巨大的火球,閃動著火光,一下子墜落到山頂,順著崎嶇的山道轟隆轟隆的滾動了下去。石頭棺材一滾落,頓時脫離了視線,我們再也看不清楚了。然而事情是明擺著的,紅眼老屍被暗算了,可能早就有人盯著它,一直隱忍到它最虛弱的時候才突下殺手。
"這貨撐不住了!"金大少鑽出窩棚,伸長了脖子去看,卻什麼都看不到,回頭對我們道:"咱們要不要去悄悄看看?"
第二百四十八章烏光入體
金大少一說,我也坐不穩,眼睜睜看著紅眼老屍的石頭棺材被人暗中設計從山頂打落下來,心裡的預感頓時很不好。是誰在暗算紅眼老屍?它那麼厲害,但畢竟還是具屍體,那個很像我的人,不正是在尋找一具屍體嗎?
不管讓紅眼老屍得道,或是讓很像我的人找到他想要的東西,都是非常可怕的事,我當即就帶著幾個人穿過雨幕,朝著石頭棺材墜落的地方跑過去,大雨遮蓋了一切動靜,我們跑的非常快,片刻就到了小山的山邊。
《黃河古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