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節


書生一般都多情,再看後面少婦身段妖嬈,便心生憐憫:「先進來再說吧。」
「各位是做什麼的?緣何流落至此啊?」書生問。
「唉……」夫人垂淚進了裡屋。
「唉!」師爺開始說話,「先生且聽我說,我等此次前來是就任縣長一職的,我家老爺花了四萬兩銀子買了這縣長的位置。我是老爺的師爺,今天我陪老爺全家來上任,不料在山中遇到土匪,炸了老爺的轎子,老爺被炸死了,錢財被搶空了,如今只剩下夫人和她還未成年的兒子。」說著指了指白天殺死縣長的殺手。
「噢,」書生點點頭,同情心頓起,「實在是可憐啊。」
「如今,老爺走了,我們也不知道如何是好。」師爺垂淚,隨即問,「先生是做什麼的?」
書生一聲長歎:「我是大清朝最後一屆秀才,後來考舉人不中,再後來科舉取消,如今我已年過而立,一事無成啊。」
「哦?」師爺驚訝地說,「先生是飽讀詩書之人啊!」
「豈敢,豈敢。」書生臉紅了。
師爺假裝思考片刻,突然大喊:「夫人,有救了,有救了!」
把書生嚇了一跳:「老人家說什麼?」
師爺含淚道:「先生,只有你能救我家夫人啊。」
「老人家何出此言啊?」
「先生且聽我說,我家老爺花了半輩子的積蓄才買了這個官,一天沒做就死了,這太冤了。咱錢也花了,關係也疏通好了,就差上任了,現如今我家夫人孤兒寡母,要錢沒錢、要人沒人,無依無靠,如果……如果先生不嫌棄,可娶了我家夫人,然後拿上官憑上任,先生是飽讀詩書之人,必知治國安邦之策,治理這個小縣如烹小鮮!這樣咱錢也沒白花,夫人也有了依托之人,先生上任之後可大施才華,盡展報國之志,豈不是一舉三得?」師爺說完看著書生。
書生一聽,幸福得差點尿了,但卻冷言道:「老人家這是說的什麼話!你家夫人正在落難之際,你作為師爺不思權宜之策,卻撮合這苟且之事,是何居心?」
這群騙子早把落魄書生的心理研究透了,師爺心道:「你裝個毛啊!」
此時夫人撩開簾子流著淚走了出來,對師爺說:「先生是飽讀詩書、高風亮節之人,我一殘房之身根本配不上先生。」
書生一看,不能再裝了,再裝就飛了,忙道:「夫人此話折殺我了,我沒有嫌棄夫人的意思……只是……只是……」
夫人拭了拭眼角的淚水,含情脈脈地喊了一句:「先——生——」
書生都酥了。
師爺哈哈大笑:「天無絕人之路啊,天公作美,天公作美!」
就這樣,書生與夫人圓房了,而後走馬上任,躊躇滿志,四顧生威,恨不得一下把所有的才華都施展出來,以實現憋屈已久的大抱負。
賬房裡,師爺和夫人陰暗地算計著,書生上任幾個月,兩人就巧立名目搜刮了十幾萬兩銀子。
書生白天辦案,晚上擁著美人入睡,幸福到了極點。後來師爺又獻上一桿煙槍,說這玩意提神壯陽,書生又抽起了大煙膏子。就這樣折騰了一年,案牘勞累,床上奮戰,再加上大煙傷身,書生只剩皮包骨頭,奄奄一息。師爺和夫人一看這小子沒有利用價值了,趁他晚上昏昏欲睡時,用枕頭把他悶死了,然後帶上所有銀票,逃之夭夭。
當地百姓一連數日看不到縣令,怨聲載道。上面聽到風聲了,趕忙派人下來突查,推開縣衙的大門,空空無物,再進後堂,一股惡臭迎面撲來,書生縣令已腐爛生蛆了。
三壩頭講到這兒,祖爺一聲長歎:「這是個真實的案例。後來國民政府還查過這件事,最終也沒找到那群騙子。唉,往昔所造諸惡業,皆由無始貪嗔癡,佛經上說的一點都沒錯,人性很脆弱,貪念、癡念、嗔念一起,就打開了招惹罪惡的大門。《了凡四訓》上說過一句話:造命在天,立命在人,福禍無門,唯人自召。所有災禍都是自己招來的啊。」
「這種局我們也可以做,而且會做得更好!」二壩頭突然說。
祖爺搖搖頭:「殘害忠良的事,我們不做,早晚有報應的。」
「風、馬、燕、雀、瓷、金、評、皮、彩、掛,說了四個了,下面呢,接著說!」小六子緊追不捨。
三壩頭呷了一口茶,說:「六弟莫急,這就接著說瓷。」
瓷,就是指碰瓷兒的。天津一帶流行這玩意,你在大街上走著走著,一個老婦人故意抱個瓷瓶衝過來,然後你倆撞在一起,老婦人倒地,瓷瓶摔個稀碎,老婦人也昏迷不醒。此時老婦人的大兒子、二兒子、三兒子乃至孫子重孫子都會突然從周圍冒出,哭爹喊娘,大喊報官!此時人群中肯定會出來一個好心人,告訴你對待這種窮人,趕快花錢消災,否則一旦報了官府,事就大了,你給她幾十兩銀子打發了算了。等你掏空口袋,將身上的銀子都給了他們後,他們就會背起老婦人離去,說是去看病,實則暗地裡分錢去了。
「這些碰瓷的如果真碰到了官家的人,他們怎麼辦?」六壩頭突然問了一句。
「怎麼辦?」三壩頭一抬眼皮,「認倒霉唄!曾經有幾個傻貨就碰到了在天津微服私訪的李鴻章,躺在地上打滾不起來,最後官兵來了,說你們既然不想起來,就永遠別起來了!那些人一看大事不妙,趕忙從地上爬起來,抱著李鴻章的大腿說我們跟您逗樂呢,開個玩笑。李鴻章是隨便跟人開玩笑的人嗎,直接把這幾個鳥人法辦了!」
「哈哈哈哈……」幾個壩頭一通大笑。
三壩頭接著神侃:「金,就是指算命先生,也就是我們這樣的人;評,就是街頭巷尾說評書的,他們為了博得更多的人來聽,為了更持久地講下去,為了多賺兩個稀飯錢,往往一個段子能講上三年五載的,一個很短的故事,他們添油加醋,正史野史,胡編亂造,有的沒有的,信口雌黃,目的就是騙得老百姓聽得有滋有味,這樣財源才不會斷;皮,就是賣野藥的,葫蘆裡裝著各種仙丹妙藥,號稱能包治百病,對於窮苦看不起病的老百姓,這都是救命的稻草,對於騙子這就是行騙的法寶;彩,就是變戲法的,西方人叫魔術,一會兒袖子裡飛出個鴿子,一會兒頭上冒煙,隔空取物,口吐白蓮,都是騙人的手法;掛,就是街頭賣藝的,一邊賣藝,一邊賣野藥,先用大錘在自己胸口上敲碎大石頭,再把刀劍插進自己喉嚨,或者單掌開磚,或者油鍋中撈銅錢,然後標榜自己氣功如何如何厲害,再說這都得益於『大力丸』,隨後就開始買藥了,都是騙……」
那一夜,堂口兄弟彷彿在舊江湖中走了一圈,三壩頭講得眉飛色舞,眾兄弟聽得如癡如醉。後來,這些騙術被一個筆名叫「雲遊客」的善良之人逐一揭露在北平的《時言報》上,後集結成冊,命名為《江湖叢談》。這位「雲遊客」就是後來的著名評書表演藝術家連闊如老先生。多年來,《江湖叢談》中的內容被一再演繹,形成了諸如《蜂麻燕雀》之類的傳統相聲,並流傳至今。
第四章南京城的風水
劉從雲的諸葛軍師夢
四更天時,窗外風起,樹葉簌簌作響。
山坳裡黑壓壓地浮起一隊人馬,大約有幾百人,慢慢地向祖爺這邊摸過來。
負責堂口安全的小六子正帶著幾個小腳輪流放哨,忽然覺得風中夾著一些其他聲響,好像什麼東西過來了,他飛身跳上一棵大樹,放眼望去:「我的天!」
噌地跳下來,快步跑到祖爺塌下:「祖爺,壞了,壞了,不知什麼人,一大隊人馬向我們這邊過來了!」
祖爺剛睡下,一聽這話立馬清醒了:「叫醒兄弟們,把子彈上膛。」
「是。」
祖爺出門躲在樹後往山中看,心道:這麼多人,日本鬼子打過來了?不對啊,沒聽到槍炮聲啊,也沒聽到國軍撤退啊。正琢磨對策,小六子又趕過來了,拍了拍祖爺的肩膀:「祖爺,你看身後!」
祖爺光顧著往前看了,一轉身,不禁倒吸一口涼氣,山下也來了幾百人,被包圍了!
幾十號兄弟都起來了,端著盒子炮,就等祖爺一聲令下。
「難道又是新四軍?」祖爺心下道。
祖爺緊張地思考著,而後對小六子說:「靠上去,喊一嗓子。明白?」
小六子點點頭。
《我是個大師2/我是個算命先生之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