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節
祖爺再也忍不住了,想起慈母,潸然淚下。
善有善報,惡有惡報,這是千古不變之定律。祖爺的母親生前行善,死後後世蒙蔭,本來祖爺都絕望了,在宗族觀念無比濃厚的中國,一個男人的祖墳都沒了,走到哪裡都抬不起頭。呆福的到來,讓祖爺如獲新生。
這對整個堂口都是天大的好消息!兄弟們在祖爺臉上看到了久違的笑容。堂會上也一致通過:拿出銀子興修祠堂。
新祠堂落成那天,祖爺親自題寫了六副祖祠對聯,從正門兩旁開啟,一直到宗譜兩旁,分別是:
第一副:千支歸一本,萬家總同源。
第二副:上官百世不易,烝嘗萬古如斯。
第三副:祖德振千秋大業,宗功啟百世文明。
第四副:仁義禮智信,忠孝節德行。
第五副:致中和,族裔血脈本源出;知榮辱,宗門骨氣同根來。
最後一副:祖德宗功留百世,父慈子孝萬年長。
隨即祭典開始。那天,祖爺喝了好多酒。
後來回到老宅,他睡著了,夢到了慈母對他笑,夢到了母親再次給他講《了凡四訓》裡的故事。
第二天回到上海,沒過兩天,祖爺又單獨外出了。這是祖爺多年來的一個習慣,有時他外出從不帶小腳,也不帶壩頭,就連貼身護衛小六子都不帶。誰也不敢問祖爺去哪裡,更不敢問他幹什麼去。
祖爺想起一個人,堂口一個曾經憨厚忠誠的老壩頭,一個現在已經許身佛門的人——清風法師周震龍。
抗戰八年,他不知那座小廟還在不在,廟裡的人還在不在。有時候,有些話,祖爺覺得只能跟一個出家的人講。
祖爺終於又見到了那個熟悉的身影。
「法師一向可好?」祖爺合掌問候。
「阿彌陀佛。有勞祖爺掛念,貧僧一切都好。」清風法師看了看祖爺,「祖爺印堂發亮、彩霞透光,看來又有喜事。」
祖爺微笑:「好一段因果報啊。」隨即將家人屍骨一事向清風法師和盤道出。
清風法師聽後連連點頭:「萬法皆空,因果不空,因果相報,如影隨形。」
祖爺忽然又一陣傷感,不由自主地問:「說起這因果,我有時也迷惑。家母一生秉性善良,樂善好施,怎麼最後慘死在歹人之手?該死的人應該是我……」
「阿彌陀佛,祖爺且聽我講,你看到的是一世的果報,貧僧看到的是三世果報。我給祖爺講個故事:宋代開封有個叫王覺的人,此人出生在富貴人家,可惜生下來是個瞎子,但此人心地特別善良,樂善好施。三十歲時,父母去世,他安葬完父母後,將家裡的餘錢全部拿出來為當地百姓修橋。修橋的過程中,他被石頭砸斷了雙腿,鄉親們勸他不要再修了,將剩下的錢用來養病。他執意要修,後來橋終於修好了。可就在竣工的那一天,突然天降大雨,一個霹靂過後,王覺被雷擊倒了,而後不省人事,很快就死了。老百姓們全怒了,受不了了,指著老天大罵:還有天理嗎?他本來就是個瞎子,為了修橋又砸斷了雙腿,就在橋修好之際又被雷劈死了,老天還有眼嗎?後來這事越鬧越大,傳到包拯耳朵裡。包拯為了平復民怨民憤,親自來到橋頭,立一塊碑,上寫:蒼天無眼,人間有情。但在心裡包拯也想不通,他找到了一位叫智愚的高僧求開示。智愚大師呵呵一笑,告訴包拯:『你們不應為王覺悲傷,應該為他高興,此人因前世緣故,本應受三世之苦,一世為瞎子,一世為瘸子,一世被雷劈,但他一心向善,上天讓他三世之苦在一世受完,趕快去投胎做個正常人!』包拯聽後,開誠佈公地問:『何以知大師不是蒙我?』智愚說:『出家人不敢打妄語,三日後,開封府南行二十里,有個寶善堂村,一個娃娃要出生,生來背後就帶有一塊胎記,乃當日雷劈之痕跡,這孩子將來是翰林之才!』三日後,包大人親自帶人去寶善堂村查看,當包拯用顫動的手掀開嬰兒的襁褓時,一塊拇指大小的胎記映入眼簾,包拯不禁深吸一口氣……」
祖爺聽後,連連點頭。
「祖爺,令堂雖被惡人所傷,但畢竟保住了你,血脈繼承下來,祖爺這才能替天行道,行善人間,這就是善緣。」清風法師說,「否則的話,祖爺全家老小莫不是都命喪歹人之手?況且祖爺自己也感覺到善有善報的因果定律了,若不是令堂生前行善,誰會冒著生命危險為你家搶救屍骨?」
祖爺點頭:「是啊,法師言之有理,可我現在做的是善事嗎?」
清風法師一聲長歎:「看來,祖爺也感覺到『江相派』的弊端了。」
「法師,我該怎麼辦?」
「祖爺自會找到辦法,只不過機緣還未到……」清風法師說到這兒,微微一頓,眼望窗外蒼茫群山,悠悠誦出一段佛偈:
人身難得今已得,
佛法難聞今已聞;
此身不向今生度,
更待何生度此身?
這像說給祖爺聽,又像說給自己聽。
祖爺深深地點了點頭。
從此,祖爺開始謀劃他的大善之舉。後來,他終於把「江相派」送上正路,因為他的一心向善,他也像袁了凡先生那樣突破了命運的束縛,算命的道人說他活不過五十歲,而且無子無嗣,可他卻有了兒子,並且還是傑出的軍人,至於他的壽命,活著的兄弟們都認為他是五十二歲壽終,可江湖上傳言紛紛,一直沒有確切的定論……
軍統二號人物剿殺算命先生
就在祖爺訪師論道、謀劃大局之際,南粵的江飛燕正忙得不亦樂乎。抗戰結束了,當地的老百姓在江飛燕回來後就急於登門求測,就連一灣之隔的香港人都坐船過來問卜,「慧慈仙姑」的大弟子,這名號不是吹的——「五娘之後有燕姐,娘贏姐姐三分貌,姐勝老娘一脈香」。
有些港商已經不是專門來求測了,更想一睹江飛燕的芳容,聞一聞她身上散發的香氣。
一日,江飛燕正接待一個香港來的大亨,結果小腳報告:「馮少將到。」
軍統的馮思遠因為在抗日戰中屢獲情報有功,已經晉陞為少將。
「哎喲,我的大將軍到啦……」書房裡,江飛燕笑著說。
「燕姐可別這麼說,大將軍也被您玩得團團轉啊!」馮思遠回答。
江飛燕覺得馮思遠的話不對勁,但依然笑著說:「幹什麼啊,難道是誰惹我家大將軍不高興了?來,我給將軍揉揉肩。」說著走了過來。
馮思遠抓住江飛燕的手,慢慢挪開了。
「你?」江飛燕更覺得不對勁了。
「我是不是很好玩啊?」馮思遠突然說。
「你什麼意思?」江飛燕假裝慍怒。
「還沒玩夠?」馮思遠冷冷地說。
「將軍這麼說,飛燕也不知該如何回答了!」江飛燕極力保持鎮定。
「好!好!很好!」馮思遠冷笑一聲,突然喃喃地說,「貪者必貧,君子以為大戒,佛門亦為五戒之首,故作阿寶,咎不在相,而在一!看來,燕姐真是把我當『大一』了!」